一
这儿天,李松原被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本来嘛,作为公社电管员的李松原是公社的“八大员”之一,算是一个香喷喷的人物。不要说大队干部,就是公社大院里的干部们有时也少不了也要求助于他,比如铺设电线、安装电灯什么的,都要请他帮忙,因为他的电工技术在全公社范围内是算顶呱呱的,再加上他为人十分随便、和气,又任劳任怨,他这样的人在乡村里难道会吃不开吗?那么,他这儿天为什么竟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上午,他接到河头大队革委会的一个电话,报告该大队有一个人被电触死了!他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顿时感到心惊胆战,拿着电话机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个鲜活的生命瞬息间就消失了,你能不感到震惊,能不令人揪心吗?不久前刚发生过的湖西大队触电死亡的令人恐怖的场面又突然地浮在他的面前:当他急促地赶到事故现场时,死者已摆放在晒谷场上的一块木板上,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天动地,他忍住悲痛,迅速拨开人群,走到死者面前,看到紫色的嘴唇就觉得是无法挽救了,死者的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瞳孔也已经放大,抢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时,死者的家属出乎意料地突然跪在他面前:“李师傅,还是你懂行,求求你赶快救活他啊!”他见状立即扶起她,并无奈地摇摇头说,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心跳和呼吸均已停止,我已无能为力了……
导致这两起触电事故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地埋线”漏电而引起的。说起这“地埋线”,真是他目前面临的一个难题,它犹如一片可怕的“地雷阵”,随时随地都有发生爆炸的可能!“地埋线”是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推行的,当时为了“多快好省”地实现农村电气化,大力推广铺设“地埋线”(即“土电缆”)。河头大队革委会的干部们带头响应号召,立竿见影地行动了起来。由于缺乏资金,他们没有按当时规定标准铺设“地埋线”,只是在田埂边开了一条深沟,将普通的塑料电线埋下后填平了泥土就算完事了。建成的当初,确实也尝到了“经济、实用、方便”的“甜头”,结果没过了几年的时间,电线的塑料层老化了,漏电引起的触电事故接连而频繁地发生,弄得人心惶惶的。现在的农村刚刚推行分田到户,这“地埋线”就成了一大“杀手”。面对这样的严重的事故隐患而又束手无策,这自然就成了李松原的一块心病。现在,这个最令人担心触电事故终于又发生了,他能不急得焦头烂额吗?
河头大队的“地埋线”事故,后来虽然在县电力公司、公社革委会及河头大队的共同努力下总算艰难地解决了,但李松原确实是被搞得心力交瘁了。谁能保证别的大队的“地埋线”会不发生漏电事故?如果别的大队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人家电力公司还会拿出农电物资来支援?公社革委会还会能挤出资金来?……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就像坐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二
“双夏”过后,李松原痛定思痛,觉得必须要抓紧改造农电线路,否则他今后就不会有安稳的日子过。他也十分明白,此项工作最大的难点在于资金问题。根据各公社电管站的经验,解决资金问题的最好途径是“三个一点”,即“上面补一点,村里出一点,群众集一点”。“上面”当然是指公社,李松原心里十分清楚,目前公社财政是不可能拿出一大笔资金来资助农电线路改造的。按理说,公社财政代管的十多万元的农电维修资金(这是一项通过电费附加而提取的专款专用于农电维修的资金)应当是用在解决这个燃眉之急的,但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督,再加上公社财政历来处于“寅吃卯粮”的状态,这笔应该用于农电维修的资金就被公社移作他用了。作为公社电管员的李松原难道有权对公社领导去说三道四吗?
就在李松原一筹莫展之际,却想不到公社金昌林书记找上门来了。
李松原见到金书记走到他的办公室来,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此前,金书记有事总是打电话来叫他过去的,这次他怎么会亲自到他的办公室来了?莫非是因为接连地发生了几次触电死亡事故引起了公社领导的重视?他顿时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于是,他连忙拿出杯子、茶叶,给他沏了一杯绿茶,恭恭敬敬地捧到金书记面前。金书记接过茶,笑眯眯地说:“老李还是蛮细心、蛮会讲礼貌的嘛。”
金书记原是该公社的革委会主任,在两年前提拔为党委书记的。金书记不仅李松原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李松原的大恩人。李松原原来在一个水库工地上当电工,在公社要配备公社电管员时,他就被金昌林他提拔上来当公社电管员了。对此,李松原一直没有忘记金书记对他的栽培之恩。
此时,正处于“公社改乡、大队改村”时期,全县正在按照上级布置,公社革委会改为乡政府,大队革委会也改为村委会。公社电管员自然也称为乡电管员,大队电工当然也叫村电工了,所以公社的工作十分繁忙。
待李松原坐定后,金书记对李松原说:“看来啊,这几次触电事故已经引起了县府领导的重视。据说,县府领导已经找过县电力公司经理,询问了有关如何扭转农村用电安全局面,如何才能有效地防止农电事故频频发生等问题。电力公司十分清楚农电维修资金被各公社挪用的情况,还建议成立乡电管站,农电维修资金要从乡财政中划出去由电管站单独建立账目,实行专款专用,同时接受乡政府与电力公司共同监督。据说县府已经采纳了县电力公司的意见,县府办公室主任已经来打过招呼了。老李啊,这件事来得急,我们得要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李松原原来以为金书记是来解决农电事故隐患问题来的,没想到现在突然会冒出农电组织要“易帜”的问题。他心里完全清楚,乡政府如果失去了这笔数字可观的资金,手头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宽裕了。金书记此刻肯定是心急如焚,否则他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与他商量这个问题。划出这笔资金,等于是釜底抽薪哪。每年十来万元资金眼看就要被电力公司“抢走”,他能不着急吗?这几年来,这笔十多万元的资金除了几千元的乡电管站的管理费用(主要是李松原的工资)外,其余大头都被乡政府移作它用了。上半年新建乡政府办公大楼时,就被填进去五六万,还叫李松原签过字呢。关于这件事,李松原真好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当时心想,目前“电埋线”改造是迫在眉睫的问题,这笔专项资金却要移作他用,他真是痛心疾首啊,可是,这是金书记决定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呢?此刻,金书记又来与他商量,他能说出不符合金书记的意愿的话吗?李松原是一个老实人,但他又是一个明白人,他完全了解金书记此刻的心思,他是绝不会同意把这笔资金顺顺当当地拱手让给电力公司去控制的,除非出于无奈。他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只能这样说:“我一切听从金书记的安排。”
金昌林是一个精明人,在这么多年的“官场滚打”中,完全能够洞察上级的意图。他心中明白,违背上级意图是官场上的大忌,他必须早作准备。他明白这次是无力挽救对农电资金的控制权了。不过,他还是想在“撤退”前再“捞”上最后的一笔,否则太便宜电力公司了。他十分了解李松原的为人,他完全有把握李松原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不过,在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觉得还是“真主意假商量”地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这叫领导艺术,这样做对今后的工作会更有利。于是,金昌林就用十分贴心的口气对李松原说,到目前为止,农电维修资金在账面上还有六万多元的余额,你也知道,公社财政收入少得可怜,历年来都是入不敷出的,办公大楼的装饰费用至今尚未着落,公社领导已经决定再从维修费中拿出五万元来,作为办公大楼的装饰之用。今后这笔钱反正要被电力公司控制使用了,这次恐怕也算是“最后的晚餐”了。你说对吗?你有想法没有?
李松原对于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怪事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他心里能没有想法吗?金书记这样做法不仅使电管站“雪上加霜”,而且还有点被“扫地出门”的感觉。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强颜欢笑地对金昌林说:“我没有什么想法,何况这又是用于公家的事情,领导上决定的事情,我照办就是了。”
金昌林相当满意地对李松原笑了笑,然后低声地对他说:“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李松原诚恳地说:“金书记,你对我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好了,我又不是外人。”
金昌林说,这次成立乡电管站,必然要增添人员,与其让电力公司把人安插进来,不如我们自己先安排人员。胡慧斐是个下乡知识青年,到现在还没有安排她正式工作,我想趁这次机会给她安排在电管站工作。她有文化,人又很灵巧,当个电管站出纳员总行,空闲时也可帮帮你收收电费什么的,你看行吗?
对于胡慧斐此人,李松原当然十分熟悉。她明眸皓齿,肌肤白皙,挺胸细腰,亭亭玉立,是全乡闻名的美女,有人给她起个很好听的雅号——“白牡丹”。他也听到过“小道消息”,说她是金书记的“红颜知己”。金书记趁此机会给她安排个工作,也属人之常情。他马上一口答应:“金书记提出的事我能不办吗?更何况电管站里也确实需要增添人员呢。”
金昌林听后自然十分满意,就笑吟吟地说:“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三
一个月后,东海乡电管站正式成立。此前,县政府已经为此发过“红头文件”,为了彻底改变农村的安全用电局面,各乡必须成立乡电管站。乡电管站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其经济来源(指电费附加费)大部分应用于农电维修,小部分用于站内的经费支出,具体比例由县电力部门研究决定。乡电管站在业务上接受县电力部门(通过供电站)领导,行政(粮户关系、党团组织)上仍由乡政府管理。经电力公司与乡政府协商后,决定由李松原担任电管站长,胡慧斐为出纳员,电管站的财务由供电站的电费台账员兼管。
李松原本来打算把一个电工技术过硬、工作责任心强的村电工作为自己的助手充实到站里来,但由于供电站长执意要塞进一个人来(供电站长的外甥何时杰),他只好放弃原来这个打算,供电站长是他今后工作的顶头上司,能得罪得起吗?摆在李松原的面前的处境确实是极为严峻的,本来属于电管站的资金早已被乡政府掏空,留站的资金余额只有区区的几千元,如果没有电力公司拨给五千元的“建站费”,真的连“起灶”都很困难,哪能顾得上去开展改造农电线路这项十分紧迫的工作呢?他连想安排一个得力助手的权利都没有。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凭目前这付烂摊子,要很快地打开局面是极其困难的,他确实有点心灰意懒。
胡慧斐是一个十分机灵之人,她看到李松原垂头丧气的神态,就知道他心中的苦楚。她想要初露锋芒,就必须立即帮助他摆脱目前的困境。当然,她也十分清楚,她与李松原相处没几天,彼此之间缺乏了解,李松原现在是不会信任她的,但她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于是,她就笑容可掬地对李松原说:“李站长目前一定感到很苦闷是吧?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工作确实难以展开。”
李松原听了有点奇怪,她怎能揣摩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思呢?能猜透别人心思的人确实有点不简单。他对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在金昌林把她塞进站里来的时候,他只把她当作一只“花瓶”看待。李松原想,她现在是捉弄我还是同情我?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用有点搪塞的口气地问她:“苦闷有啥办法?你能帮我化出钱来吗?”
胡慧斐完全听得出他是在搪塞她,但她觉得此刻绝对不能与他一般见识。她还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我不是魔术师,哪能化出钱来呀?不过,事在人为嘛,我们可以动脑筋想办法。”
“还有什么脑筋可动?去抢还是去骗?”李松原仍然挖苦她。
胡慧斐见到李松原还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觉得他实在有点小看她了。她一本正经地对李松原说,我看你呀,真是捧着金饭碗愁没饭吃。你别担心站内目前账面上空空,但不要忘记,我们电管站每月有近万把块的附加费进账。几个月过去后,我们的账户上难道就不会有一笔数目可观的数字了吗?那时候我们还会是穷光蛋吗?乡电管站在社会上可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啊!我知道你现在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立即搞点成绩出来,这当然没有错。我看资金完全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利用电管站这块金字招牌到信用社去贷款,他们难道会不信任我们吗?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去试试看,可以吗?
李松原绝对没想到这个“花瓶”胡慧斐的脑筋竟会如此灵活、实在,他觉得自己确实小看她了,他完全明白,胡慧斐这个想法决不是胡思乱想,确实是一个他所没有想到过的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他的态度就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笑逐颜开地对她说:“行吗?那就麻烦你到信用社去试试看。”
一个钟头以后,胡慧斐果然把十万元的贷款事宜搞成了。李松原对她感激不尽,从此改变了对她的看法。此刻,他还有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触。
说起胡慧斐,如果你认为她是一只“花瓶”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当年,她作为一个知识青年在农村里插队劳动的时候,大队书记就看中她的美貌与聪颖,就想把她成为自己儿媳妇。起先是暗示,后来是明说,还提出不少优惠条件,但胡慧斐却丝毫不动心。她心中自有主张,嫁给大队书记的儿子当老婆,无非是个做个大队书记的媳妇而已,还是跳不出农民的泥潭。她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当农民。后来,她有一次十分荣幸的机遇,使她有机会在当时的公社书记金昌林面前展示她不俗的风姿和一付伶俐的口齿。她,确实使金昌林惊异不已。不久,她就被金昌林安排到公社做临时工。在以后的日子里,金昌林与胡慧斐的关系自然更加密切了。金昌林对她虽然馋涎欲滴,但他还是有所克制,在条件没有完全成熟时,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出现不堪收拾的局面,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比较明智而清醒的。但胡慧斐在“这个问题”上反倒是胸有成竹,她懂得“要得到就得要付出”的准则,世上绝对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付出得愈重头,得到的就自然会愈丰厚。她从金昌林的眼神里完全能看得出他对她的心思、对她的欲望。她至今还是一个处女身,她当然懂得女人贞操的宝贵,正因为它宝贵,人们才会珍惜它。她如果把这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给金昌林的话,他自然会“感激涕零”了。到时,她当然不会无代价地把这个她最珍贵的东西白白地送给他,她肯定会得到报答。她胸中自有“锦囊妙计”,她善于掌握火候,在金昌林到了“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会不失时机的满足了他。这天,当金昌林进入她的身体时,才知道她还是一个处女,简直使他欣喜若狂!促使他在床上从无有过的疯狂,他发挥得真是淋漓尽致……胡慧斐在经受了破膜的疼痛以后,也得到几分快感。事毕,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条崭新的男人短裤递给金昌林换上,而把金昌林刚才的留下了血迹的短裤换下来。她娇柔地对他说,这条短裤就让我给你清洗好了。金昌林对此心花怒放……但此后使金昌林令人费解的是她却从此与他若即若离,竟与他捉起“迷藏”来。他原以为此后她一定会与他如胶似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突然会变成“镜中花”、“水中月”,他想捞也捞不到了,这真的使他有点迷茫和不解。每当他向她提出求欢要求时,尽管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娇柔,但总是借故推托,越发使金昌林进入想入非非的状态。她似乎很掌握分寸,当他被弄得神魂颠倒时,她才同意满足了他一次,此后又来一个若即若离的“阶段”。她很有心计,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在金昌林面前保持“尊贵”状态,否则,女人这种身分就会马上消失殆尽。女人如果被男人随叫随到的话,男人就会把女人当作“玩具”,当作“贱货”看待的。后来,金昌林忽然想起胡慧斐还没有归还他的短裤时,他似乎感到有点唐突,于是他就装着忘记了似的向胡慧斐要他的短裤。她却不慌不忙地、笑眯眯地对他说,他急啥啊,我要把它留作“纪念”呢,它可是我的“初次”啊。金昌林真是拿她没办法,对她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又不好发火,但又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她把短裤留着,究竟是当作“把柄”还是真的是留作“纪念”呢?如果要当作把柄的话,今后恐怕就要“麻烦”了。所以,他从此只能对她关爱有加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成立乡电管站时,他就不用分说地竭尽全力地为她效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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