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36
好好这人物形象不可爱,也不可敬。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37
好好:醉了的一航不知是什么味道
自从上次因我被“绑架”开始,一航和狼哥他们齐心协力地把我从嘉措的魔爪里“救”了出来,因这一英雄壮举,便有了在一起混的理由。一航有车,对西藏的熟悉程度远远超过藏漂,不仅年龄,见识和经验也不是一般藏漂所能比的。几次远程近郊的游玩之后,就成了那一帮人的老大,然而,一航有个习惯,从不带藏漂去住的地方,说是私人空间,不容打扰。在我们这些漂在拉萨的人中,所谓私人空间几乎是不存在的。我们吃住不分家,今天谁有钱了,就集体腐败,明天没钱了,就集体挨饿。当然,有时候,我们也AA,这个算是保留过来的以往生活的一种习惯吧。在拉萨不是绝对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是一群不愿长大孩子,怀着各自的梦想,忘掉过去也忘掉未来,游走在这片蓝天碧水里。
一航喝醉了,还大醉,这倒稀奇。从认识他以来,一直是个干干净净,身上有古龙水的味道、十足儒雅的男人,喜欢小酌,但仅限红酒,一两杯,用来增加情调用的。喝醉?不可想象。我嘿嘿笑着,想像醉了的一航不知吃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就在我想得正得意差点流口水的当口,耳边飘来某个不合适宜的声音。你的样子像个色中饿鬼。
我翻起了白眼。
跟狼哥说,我待会儿就过来,便挂了电话扔在床上,拖过电脑。爬着找插座。莲双手握着她的白水杯,靠窗而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好好,你会万劫不复的。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我斜睨了她一眼,说我凭什么万劫不复,我是在拯救掉进情网中无法自救的孩子。然后便是莲悲天悯人的眼神一串串飞来。
找到插座,接触不好,插了好几次才通上电。打开,通过QQ收一个暴走族发来的关于墨脱的文件。他曾经三进三出墨脱,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相当有经验的了。”
QQ才一露面,招呼声便响个不停。今天我没心思理他们,咱还有工作要做呢。打开收到的文件,一看大乐。
拉萨-八一
一大早来到东郊汽车站,到林芝的车都在这里发。到八一的车有依维科,丰田4500,中华,还有大巴。4500是后排100,中排120,前排150.中华是120.依维科车站标价是100,咬定60肯定能走,大巴也是一样。每天最早一班是9点发车,每小时一班,不过一般都会晚点。10点半发车,晚上6点到达八一。八一汽车站对面有一个驴之家,规模很大,硬件设施也非常好,价格不贵,带卫生间24小时热水的双人间才80元。八一街道很干净,但是没啥可停留的,除了色情业比较发达。
八一-派区
八一发往派区的车不在汽车站发车,在步行街的入口发车,就在邮电局旁边。现在每天一班,50元/人,10点前后发车,但是旺季8点以后到肯定没座了,所以一定要提前到,我们是8点半到的,只有一个座了。只好一个人坐在机器盖上。
八一到派区140公里左右,有30公里水泥路,剩下的都是土路,非常颠,没有座位的话对屁股是个严峻的考验。下午4点到达派区,入住兄弟饭店,住宿10元/人。严重推荐此饭店,老板是四川的,姓徐,以前在派区是开澡堂的,人不错,可以在这里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还可以代找背夫,而且老板对代找的背夫非常负责,价格也非常公道。派区没有洗澡的地方。
如果在派区修整一天的话,可以考虑去看南迦巴瓦和大峡谷入口,有一辆212吉普车,包车120.
要到派区派出所登记,第二天到松林口的车可以跟店老板打招呼,车会在门口接,不用担心醒不来,车会在派区唯一的一条街上从头到尾的鸣笛。车费15-20元/人。
派区-拉格-汗密-背崩-墨脱-108K-80K-24K-波密
D1派乡-松林口-拉格20公里
派乡到松林口18公里,坐车需要1个半小时,7点出发,9点前到达松林口,争取在11点前翻越多雄拉山口,一路景色不错,注意有积雪不要开辟新路。下山是碎石路,注意站稳,路很滑,要穿过几个瀑布,水很大要小心。松林口到拉格20公里,正常应该在下午3点前到达拉格。可以考虑向前走到大岩洞,有家客栈可以休息,但是条件比拉格还差。住拉格最后一家客栈,老板姓谢,四川南充人,住10元/人,吃15元/人/顿
D2拉格-大岩洞-汗密24公里
拉格到大岩洞10公里,基本是丛林乱石路,缓上缓下,比较好走。大岩洞是家门巴客栈,可以休息。
大岩洞到汗密20公里,也是丛林路,一路在溪流中前进,大岩洞后蚂蟥较多,林中如有岔路,选择靠左的路即可。
正常情况7小时内可以走完,我们8点出发,下午3点到达,中间在大岩洞休息40分钟。
住遂州旅舍,住10元/人,吃15元/人/顿。
要请汗密兵站排长来登记,当兵的比较好说话,只要说话别太牛一般都不会难为你
如果在汗密不登记,在背崩很可能被遣返。
D3汗密-阿尼桥-解放大桥-背崩35公里
汗密到阿尼桥15公里,先是多个上升和下降,然后是1公里的老虎嘴,过老虎嘴注意靠岩壁走,尤其是对面来人或马帮。然后就是阿尼桥,阿尼桥原来有客栈可以休息,但是现在没有了。
阿尼桥到背崩是热带丛林路20公里,阿尼桥是1号桥,1号桥和2号桥之间有条岔路,是一座桥,过桥是一个2户人家的村子,不要过此桥。过一座小桥后有1小时连续上升,小桥架在一个瀑布前,桥上很凉快。坡上有庄稼地和一个小客栈,再走2小时到解放大桥,过桥后30分钟到背崩。
今年的塌方是十几年来最严重的,阿尼桥到背崩有几十处塌方,最大一处有1公里左右长,要下到江边走。30米-50米的塌方有20处左右,这类塌方最危险,脚下只有一个很浅的脚窝,5公分左右宽,沙石土质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中间还要越过溪流。一定要前后保护通过,登山绳作用不大。
岔路:阿尼桥到背崩,左边的路在山腰,右边的路是水道通到山脚,应走右边到山脚的路。
早上8点半出发,晚上8点到达背崩,中间在阿尼桥休息40分钟。
汗密到背崩要备好水,一路上补水点不多,过最大的塌方区时可以在多雄河边补水。
住杨老三客栈,住10元/人,吃15元/人/顿。
在过了解放大桥后,桥头岗哨需要登记,上到背崩时,要在连部登记。
D4背崩-德兴桥-墨脱38公里
背崩到德兴桥20公里,基本是土路和碎石路,一路基本是上升,有塌方区。可以看见一个大村子和大桥,此桥就是德兴桥,左边的路通向德兴桥,千万不要上桥。
德兴桥到墨脱18公里,有3小时连续上升。上升之前有一个小村庄可以休息,建议在此把水补足,一路上补水点很多,但是过了小村庄后到墨脱只有一个补水点。
墨脱可住鱼庄,每人20元,吃饭最好在街上饭馆吃。街上还有澡堂,5元/人。最好买盒蚊香,墨脱的蚊子很厉害。
住招待所的话,40元/人,林业局要收100元/人的保护费,是招待所代收的。
要到县公安局登记
岔路:过一座桥后,一条路在左边顺山腰走,一条在右边往山上走,应走右边上山路。
D5墨脱-80K
我们这次赶上了交通部副部长来墨脱视察,所以墨脱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公路直通波密,但是墨脱没有车能直通波密,只能到52K,我们早上8点出发,一路虽然能坐车,但是路还是非常危险,随时准备跳车,不如走路可靠。在车上撞的背上红肿一片。到90K时下午4点车坏了,于是步行10公里赶到80K休息。墨脱到80K每人150元。
住10元/人,吃15元/人/顿。
人多的话可以包卡车到52K,每人50元。
D680K-52K-嘎龙拉山口-波密35公里
早上5点半上车,6点开车,一路路况比前面好多了。4小时到52K,在52K休息吃早饭,11点开始翻越嘎龙拉山。
上山路线不好找,需要有人指路,同行的当地人心地都不错,多聊聊会带你一起走。嘎龙拉山积雪较多,52K处海拔大概2800,需要上升不到2000米,上到第一平台比较陡,后面由于海拔升高,走起来比较累,52K到垭口大概3小时。越过山口后路非常陡,走下去不如滑下去,积雪非常厚,当地人从垭口飞身而下,一路滑到山脚只要三五分钟,走下去至少半小时,整个下降走路要1小时,当地人只要十分钟不到。我们下午3点到达24K.
到达24K后车并不好找,可能我们到的比较晚,最后一辆车只能坐一个人了,所以只好走了24公里到波密,晚上8点到达波密。在22公里处休息了1小时。
1拉格和汗密都有火塘烤火,鞋,绑腿,衣服都可以烤干。
2绑腿不可少,在派区15元一付。
3每天到达后要马上脱鞋检查蚂蟥,绑腿也要仔细检查。
4个人感觉最好多带一双登山鞋,汗密前可以每天火塘烘干,到背崩就没有火塘了,解放鞋虽然好,但是一路都是碎石路,脚不一定能承受,毕竟不是当地人。我从背崩开始换了干鞋,一路脚没受罪。
5如果负重走,最好不要超过20斤,我背了一个小包,一个相机包,大概20斤,到最后一天翻越嘎龙拉感觉很累。往年背大包可能还可以,但是今年背大包很难过塌方区。
6不需要带睡袋,炉,锅,不要带太多吃的,多带些干果,葡萄干和巧克力。电池要带够。带两条烟会有很大帮助,当地人喜欢抽烟。
哈哈,很齐全啊,详细的计划。不用废脑子,按照这个去做就行了。转头对窗边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衣女人说,看来这次咱是死不成了。
你不去看他吗?卓一航!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41
去西藏前,把这篇小说研究透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42
去,马上就去。此一别,再见将是半月后,怎么也得来个“告别赛”之类的。我来了个狐媚的表情。机也不关,拎起小背包甩在肩上,抓起手机,给她一个飞吻,便往外走。
你的东西,死人,不收拾了吗?她说。身子动都没动,仍然是那副看透世事的招牌表情。
你帮我吧,我信得过你。头也没回,径直下楼打车,去了措美林旅行者酒吧。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43
卓嘎:回家
进去,见嘉措睡得好好的。
伏在他耳边,“喂,起床了!”
他突然睁开眼,吓了我一跳,那眼中的神光,怎么看都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醒了?”我灿灿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起来,上身赤祼着,我把杯子递给他。男人清晨的第一杯酒,总是女人端到床上的。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规矩,所以无论我的房中是谁,我都会按照这个规矩去做。喝完了这第一杯头遍酒,他们的一天才真正开始。
女儿第一次回娘家,女婿要穿传统的藏装。这些我早就准备好了。顺手拿起枕边的衣服,帮他穿戴起来。男人的藏装穿起来较麻烦,特别是腰带,要把衣摆往上送一些拴好,前后才会形成很好的兜形,一个人很难搞定。
我帮着他,先穿了衬衣,穿外套时,他把衣领挂在头上,我把下摆理好,拴上腰带,他再把衣服放下来,这样长短刚好。裤子也是氆氇做的,里面需要穿一条秋裤,否则会扎皮肤。此时才发现,他下面还什么都没穿,那物正气宇轩昴的挺立着,不禁羞红了脸。他眯缝着眼看我,脸色氲氤,大手摸着我的脸,便要俯下身来。
“别,大家都起来了。咱们还要早早出发呢!”我拿开他就要往我衣服里探的手。嘉措跟扎西、朗结是不一样的,嘉措大胆,习惯性的掌控一切,包括女人。扎西憨厚隐忍,凡事都会事前思量三分,跟他在一起,往往是我主动一些。朗结还没脱离孩子心性,喜怒哀乐都挂在脸上,卧房中的他也不例外,玩性多一些。
这三个男人,我都得适应。然而,不可否认,我喜欢跟嘉措在一起,喜欢他的疯狂,喜欢他主导一切的霸王作风,在他的身下,我感觉自己更像个女人。
我转身在箱里翻找,他从后面搂住了我,上下其手的抚摸着,瞬间就弄得我面红耳赤,呼吸急促,赶紧扯出裤衩给他,借已逃离他的魔手。
他的眼睛蕴满烟色,嘴角上翘,慢悠悠的把腿一只只抬起穿好。藏靴是扎西亲手做的,上面绣着好看的图案,我平定了一下心态,蹲下去帮他套上,扎好绑带。看看一身齐整后,让他下来,走到窗前,那里有个圆形的镜子,是我平日梳妆用的。
他坐下,拿起梳子递给我。嘉措的头发自然卷曲,很黑很亮,我把它们一一梳好,加进红丝线编成一根长辫,盘在他头上。再拿出他结婚时戴的金耳环,挂在他的左耳上。
一个粗犷的康巴汉子出炉了。
我看着镜子,发现嘉措长得确实不赖,黑红的脸庞方方正正,鼻梁挺直,薄唇紧眠。再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黑亮的辫子盘在发迹边,宽额大眼,脖子上戴了两串绿松石。这样的形象,应该是一对璧人吧?
“比扎西如何?”他看着我,突然说。
我看着他,眼里嘴角含笑。这个男人,不会在吃醋吧?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他站起来,搂住我霸道地亲了一下。
我飞红了脸,只说:“走吧!”
家人已经在天井里等着,见我们出来,公公婆婆眼里露出惊喜。朗结则叫着:“大哥、阿佳,要糌粑还是牛奶?”
扎西没容我回答,就递了一碗牛奶给我。嘉措自己弄了一碗糌粑揉着。
婆婆没跟我们一起吃,她一趟趟的进出小仓库,没一会儿,天井的柱边就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不外乎是些土产,核桃、石榴、野桃干,都是山上产野物;还有五十斤青稞,是送给父亲做酒的,因为带青稞酒不方便;两张帮典,嘉措从拉萨买的,一张给阿妈、一张给嫂子;两件毛衣,送给哥哥;还有一个玩具,送小侄儿。另外准备了两条砖茶,送给亲戚邻里。
这样的礼物,不算特别丰盛,但也不寒掺了。
扎西早早吃完,就把东西往楼下搬,马匹已经备好。
我抱着一床藏被下楼来。
带着被子走亲戚是我们的习惯之一。藏被都是自己手工织的,很费工,但厚实而暖和,一个家庭里一般很难有多余的。所以出门,如果不回家,都会自己带被子。
嘉措下来时,又带了一床丝绵被。这是他从拉萨买回的被子,很柔软,保暖性却不如藏被,晚上他喜欢放在藏被下面,贴身舒适。
扎西把我抱上马背,放在被子上面,悄悄在我手上捏了一下,我知道他的意思,让我照顾好自己。
家人把我们送到村口,公公扯着嗓子大声叮嘱嘉措一路小心,要照顾好我之类的,一边不停地跟早起的村人打招呼,极热情地递烟,解释着大儿子太忙,望果都没能回来,这不,昨天才赶回来,今天要陪儿媳回娘家去。
村里在拉萨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都是一个地方的,平时也有接触。关于嘉措这样那样的事都会传回老家。最近村里流传一种说法,说嘉措不愿当家长,不愿在老家跟兄弟一起生活,他要自己找老婆。不管这是不是真的,在这个大山里,这样的流言对当事人来说,都是一种很大的伤害,让我和公公婆婆难堪。嘉措这次突然回来,让那些传言不攻自破。公公这才要一家人大张旗鼓的给我们送行,还夸张的跟乡人打招呼,相信要不了半个时辰,村里就会传遍嘉措回来了,还陪我回娘家去了的消息。
心情愉悦,看什么都顺眼。在大山里呆了十几年,从来不知道山是这么美、水是这么清。
我们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路边是年年盛开的各种野花。嘉措没骑马,牵着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背影,说:“嘉措拉,我给你唱首歌吧?”
“嗯。”他弯腰采起路边的格桑花来。
天气格外晴朗,天蓝得如绸缎,云团仿佛触手可及。
太阳下去了
月亮爬起来
阿妈的织布机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着白云回家了
我反反复复地唱着,歌声在山谷里回荡。“好听吗?”
“好听,你可以去朗玛厅唱歌了。”他笑着,走过来,把格桑花递给我。“你就像这花,野性的美丽。”
“是吗?朗结说我像菊花呢!”我咯咯地笑着,接过花捧着。
“朗结,他已经……加入了吗?”
“扎西没跟你说?”我跳下马背,牵着跟在他身后。
“扎西……他太忙,还没来得及说话呢!”
“哦,”原则上,这事扎西应该跟他大哥说的啊,或者公公也该告诉他的。不过,也无所谓,这样的事在我们这样家庭中,是再正常不过的。兄弟长大后,如果愿意,他是随时可以加入这个家庭的。“朗结是我们中的一员了,上个月的事吧。”
他没再说话。
“你不高兴吗?”
“没有。这样也很好,大家在一起,生活会越来越好的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总感觉他的话有些勉强。是因为朗结吗?朗结长大了,迟早会跟我们在一起的,他作为“家长”,应该是心里有数啊。他有五个弟弟,除宇拓过寄给欧珠舅舅外,其它四个如果他们愿意,都可能会成为我的男人,这不是什么例外啊,值得为此不高兴吗?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50
礼物漏了奶奶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50
好好:一航有块老式上海表
这个酒吧常来,从老板到侍应生都是极熟悉的。老板是个老藏漂,他自己说在这里呆了五年了。这样的酒吧在八角街周围很多,一间老房子,一个喜欢西藏的人,土桌子土板凳,弄些本地的土玩意儿摆上,再从冲赛康比发一点水酒,没生意时老板兼侍应生,有生意时请两个义工,包吃包住付少量的工资。谈不上赚钱,但养活自己再养活情人是没问题的。
在拉萨呆得久了,彼此都熟悉。我一进门,几张桌子吹起了口哨。故意扭了下腰,再来几个媚眼,算是招呼。
狼哥拍着桌子大叫好好,这里这里。我取下墨镜,走过去,那人爬在桌上,醉眼迷离的玩着一块老式手表。他旁边的女人看到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坐到了对面。我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抢过一航手上的表看去,老得掉牙的上海表,爷爷辈曾经使用过的。一航看到我,说好好,你……你又出现了,是真……真人吗?
什么嘛?这样的美女还有假的?我白了他一眼,说。醉得真是不行了,连美女都认不出了。这表你从那儿弄来的?文物?
表?什么表?
这个啊!我提着表带在他眼前晃。你还用这玩意儿?
我爸的。他拿过去,揣进了口袋。
纪念品啊。你还行,知道这玩意儿是你老爹留下的,放好了,别丢了。狼哥,怎么让他喝这么多酒?
什么我让他喝的?他自己抢着喝,把我的那份都喝光了,搞得我现在酒虫还在窜。狼哥说。要送他回去吧,不走,非要你来。
看来你爱上我了。我凑到一航的脸跟前,哈着气说。
我爱你。他到是老实不客气的顺杆爬了上来。惹得旁边的人哈哈大笑。
去,不好玩。我拍了他脸一下,不再理他,转向狼哥。她是?我向狼哥身边的美女努了努嘴,看那眼神,好像对一航有意思了。
今天在色拉寺捡的,隆重推出,美女迷糊。狼哥说,你要再不来,一航就归她了。
去……迷糊推了狼哥一把,娇滴滴的样子,还真有点迷糊美女的架势。
拿去拿去,省得我跑一趟。我对迷糊笑,真心诚意的。
别听他胡说。下午在色拉寺玩时,他们有车,把我带出来的。好好,听他们说了一晚上你了,终于见到真身!美女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牙齿白得如珍珠一般。那像我,一口烂牙,笑起来很愧对观众,但又常常忍不住的大笑。
这时,侍应生送来两碟蛋糕,说是对面老外送的,给我们尝尝。狼哥冲老外打了个响指,举杯喝了一下,算是谢谢。
我环顾着这间小小的酒吧,发现侍应生中多了个陌生的脸孔。便问狼哥,那个黑脸的藏族服务员呢?
走了,他们说回去结婚了。
结婚?这世上又多了个傻子!
你如嫁给我,我愿当个傻子。狼哥喝了一大口啤酒,流里流气的斜倪着我。
今晚适合调情吗?怎么看着每一张桌都有些暧昧。连狼哥这么豪爽的哥们都黄色起来了。
你?我上下打量着狼哥。配本美女,还差点级别。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55
哦,狼哥捧着心,装出很受伤的样子。好好,你杀人不见血啊。
一航用手拿了一块蛋糕就往嘴里塞。我看着他,还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惊讶。酒有这么大的魔力吗?能把一个儒雅、精致的男人变得如此不讲究。一航是精致的,吃东西不会发出声,衣服上不会粘上毛,喝酒讲究情调,什么酒用什么杯子,比酒本身还来得重要。这样一个讲究形式感的男人,居然用手抓东西吃,有意思。我看了看一航,再看了看桌上的啤酒瓶,竟然笑了。
他,狼哥用嘴朝一航努着,什么菜味?
我迷着眼打量醉兮兮的一航。海鲜味。
是你喜欢的味道吗?
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什么味道。
难怪。狼哥把脸凑到我面前,上下左右的闻着,说好像还有酥油味。
只要没狼味就行。我拖过啤酒瓶灌了一口。
哦,我要死了。狼哥靠在迷糊身上。迷糊,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我们喝着酒,瞎砍着,直到深夜,都有些醉意了吧。回家。不知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集体站起,不,是我扶着一航站起,迷糊扶着狼哥站起,各自唱着不成调的歌,往外走,谁买的单,不知道。
北京中路,很安静,我们四个人,互相搂着肩,大声唱着,像螃蟹般走得歪歪扭扭。
迷糊好像是住在东效的唐番宾馆,她跟狼哥约了第二天去蜇蚌寺后,拦了一辆车,走了。
美女走了。我冲狼哥吹起了口哨。
可怜啊,连个女人都弄不住。狼哥到是很配合,低头夹胸。
然后我们一齐大笑。
到了朵森格路口。
狼哥说好好,我们先把老大送回去。
得了,你醉成这样,还送别人。我知道他还住在青年旅舍,你回去吧,我送他就行了。
狼哥朝我眨着眼,暧昧的扮鬼脸。
你要这样的话,那你送他吧。
我要好好送。一航居然这时候冒出一句。
人家不要我,没办法,想做好事都做不成了。狼哥给拦了一辆车,帮我把一航塞了进去。
到了小区门口,在背袋里掏了半天,才掏出十块钱来付了车费。好不容易把一航弄了出来,扶着他,穿过小区幽暗的道路,到门口,在他身上掏出钥匙,捅开门,进去。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3:57
卓嘎:仁钦逃婚的新娘是我朋友
说起来没人会信,结婚快一年了,我跟自己的丈夫这还是见第二次。他太忙,忙得都忘了自己在老家还有个女人。谈不上夜夜等候,我的每个夜晚身子都不会空着,但是心会寂寞,空心的痛苦比空身的痛苦来得更直接一些。但是,我不能抱怨,甚至连不高兴都只能放在心里,无论是对嘉措还是他的其它兄弟,一团和气才是这个家庭需要的氛围。而这一团和气需要我去创造,和气是围着我这个女人产生的。
山路慢长,弯弯曲曲,如心事缠绕一般。几次看着他的背影,都想问他“燕子”是什么意思,又几次咽了回来。总感觉这个他在欢好时脱口而出的词不同寻常,但又怕了那不同寻常。也许,只是他只身在外,受外界影响的一个方面吧。相信那个多彩的世界,改变他的不仅仅是生活习惯,也许连潜意思都有别的文化溶入,比如这个词:“燕子”。
一路上,他话很多,讲他们兄弟的故事。他说他一直对不起扎西,作为家中的老大,当初本应他退学回家的,结果父亲却让扎西回家帮忙。他说他每次去上学,看见扎西背着牛粪筐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那滋味真不好受。“我告诉自己,将来不能再让扎西受委屈,不能跟扎西抢任何东西。”
他说这话时,我们在一个山口休息。我在挂经幡,他坐在石头上喝青稞酒,我从经幡里探出头来。“你会跟扎西抢东西吗?”
“一直以为不会的。现在,我说不准!”他捧着酒杯,深思的看着我,总觉得那眼里有什么,待一细看,又什么都没有。
“这么大了,还像孩子一样抢东西,你们疯了!”我笑。
“有些东西可以让,可是有些东西想让都让不了!”
“胡说,又不是孩子,什么东西不能相互让一让呢?”
“你不明白的。”他把杯中酒一口喝干,过去解开缰绳,说:“女人,你能不能快点,我们该出发了!”
“这就好。”我把经幡的另一头的绳子几下子捆在石头上,走了过去。
他抱起我,要往马背上放。
“我还是没明白,你会跟扎西抢什么?抢家长当吗?”
“如果父亲愿意,我巴不得让扎西当家长,有什么好抢的!”
“那抢什么?”我搂着他的脖子,并没马上放开。
“抢你这个宝贝!”他眯起眼睛看我,顺手在我胸上抓了一把。嘴角吊起,开玩笑的样子。
“去你的,胡说八道!”我坐在马背上,调整好坐姿,挥鞭一抽,马儿就“嗒嗒”的往前跑去。
天黑后我们才到村东头的小寺庙。这个生我养我的小山村,宁静依然。我跳下马,看着山下忽闪的灯火,突然想流泪。嘉措也跳下马,走到我身边,跟我一起看着山下。说:“这就是你的家?”
“嗯!”
那幢石头房子看得我热泪盈眶。想像着屋内的情形,母亲和嫂子肯定在厨房忙碌吧?父亲和哥哥们正在喝酒吧?奶奶呢?奶奶在干什么?应该在佛堂念经吧。我深吸一口气,带着牛粪味的空气溢满心胸,心竟有些慌乱。
我的家乡、我的母亲,你的女儿回来了!
我放开了嗓子,唱起那首以往回家时唱的山歌。
如我所愿,见到我家楼下的灯猛然亮起,一个人影飞快地冲了出来。
全村的灯都随着我的歌声一盏盏点亮。
“阿妈拉……”
我大叫着,飞快地冲下山去。
“卓嘎拉……”
阿妈的喊声里带着哭腔,也往山上跑。终于,在小路上,我和阿妈抱在了一起,又是哭又是笑。
爸拉、哥哥、嫂子都站在门口,眼睛湿润。
在进院的一瞬间,无意间抬起头,见小窗处,奶奶的白发一闪一闪的。
我回来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土地上,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仿佛这一年根本就没离开过,那些缠绕了一年的自怨自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家真好啊!阿妈什么都不让我干,让我陪着嘉措到处走走。我们反反复复地走在那些小路上,跟他讲我在此度过的点点滴滴,高兴时,我还给他跳个舞,唱支山歌。看得出,嘉措也很高兴,脸上若有所思的表情少了很多,也不再老盯着手机发呆,他的眼光开始追逐我的身影。
儿时的伙伴都来看我,每个中午和晚上,家的天井都人来人往。嘉措拿出砖茶,一人一包,说着“不好意思,是个心意之类”的客气话。他们说我找的男人真帅,很懂礼貌,不像个放牦牛的。晚上,当我在被窝里告诉嘉措这话时,惹得他哈哈大笑,然后翻身压住我,不由分说的开始剥我的衣服,说:“现在我是放牦牛的了!”
仁钦和萨珍没见。我最好的两个朋友,居然没来看我。仁钦家可能很忙,就要举行婚礼了,事情肯定很多。萨珍呢,从小到大最好的伙伴,居然不来看我一下,不像话。心里骂着那个尼姑,一边跟嫂子闲聊。
“仁钦的女人跑了,听说那个女人还是你们那边的呢。”嫂子在捻毛线,突然说。
“什么人跑了?”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订婚的女人啊。仁钦父亲本来是准备望果一过完就让儿子结婚的,结果女方看不起他们家,跑了!”嫂子带笑的说。
“啊?那女的……叫什么名字?”我眼起浮起琼宗逃婚前在温泉边说的话:“我不想接受他们的安排,我想好了,我要去拉萨!今晚找你就是想跟你说这事,我想趁明天上山放牧时偷偷逃跑!”
天啦,不会是她吧?这也在太巧了点。
“听说,叫什么……琼宗的,反正是你们那边的!”嫂子头也没抬,继续捻着毛线。
“琼宗……真是她?”我喃喃。
“你认识?”嫂子吃惊地抬起头。
“认识,琼宗是我们的邻居。”
“那个女人也太过份了,她知不知道,她这一跑,把仁钦一家弄得多丢人啊。他们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客人也通知了,他爸爸还请了乡上的干部,很多人把礼都送来了。丢人啊,女人突然跑了。”嫂子气愤的抬起头,说。“仁钦他妈气病了,现在还躺在床上呢!”
“可是这事也不能全怪琼宗啊。”我无力地辩解。可以想像这件事对仁钦一家的打击有多大。
“不怪她怪谁?既然订婚了,就得遵守约定。起码的规矩还得有吧?她一跑到是轻松了,仁钦家今后怎么办?新娘子逃跑了,这个笑话会背一辈子的。”
“我……算了,嫂嫂,这事跟咱们也没关系。别操那么多心了。”我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琼宗逃婚一事,我是至始至终知道的。琼宗的痛苦没人会去考虑,可那痛苦真真实实的存在着,我们每一个女孩成年后都会经历的痛苦啊。但这个痛苦在家族面前,实在不值什么。在这些大山里,个人的幸福是建立在家族的利益上的,长辈的面子比孩子的幸福来得重要得多。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02
临别一夜
好了,总算是回来了。我把他扶上楼,让他躺在床上,接了一盆热水,用毛巾给他擦擦脸。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帮他脱掉衣裤。此时才发现,他竟然任我折腾,乖得出奇。好嘛,醉了的人大概什么都不知道,也省得我难堪。把他塞进被子里。想想明天就要出发,墨脱一路上都没法洗澡,看着透出桔黄色灯光的卫生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实在是喜欢那个浴缸,大大的,把自己浸入其中,该是多么的温暖舒适啊。
床上的一航睡得很熟,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吧。我把自己几下剥光,迅速进去,锁上门。哈哈,这下可以放心的享受泡浴了吧。拎开水龙头,感受着水温。好久没泡澡了,原来住的地方是公用的卫生间,嘉措的租房也是,只能冲凉。在拉萨,我们不需要冲凉,这里的温度,让我们的皮肤每天都是干澡的。只是过于干澡了些,反而更想念浸在水里的感觉,热水里的感觉。不喜欢去桑拿房,我有洁僻。然而,我又是个特爱泡澡的女人,曾经有过一天泡五次澡的纪录。
看看袅袅的浴缸,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暖暖的水立即包围了全身。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寸寸弥漫的温热,闭上眼睛,哼起了小曲。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03
躺累了,换个方向。唉,时间要能停止该多好啊。我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凸凹有致,如成熟的蜜桃,能滴出水来。这样的身体,为何没有一个存放的地方?不,是没有一个愿意存放的地方吧?我想起明、想起一航,想起嘉措,三张男人的脸在眼前交替出现。他们哪一个都说过我是属于他们的,但又哪一个都没跟我说“请嫁给我!”,是,明给了我一玫戒指,以为我就是在盼着这玫订婚戒指才远走天涯。男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的。以为要了我的身子,我的心就应该归他保管。以为套上我的中指,我就的心就会停留。其实,戒指也好,房子也罢,那都只不过是女人索爱的借口而已。我们真正要的东西,男人给不起,也不愿给。
手指在胸上无意识的转着圈,捻住那一抹嫣红,感到身体从里到外的悸动。拿过浴液,才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牌子,那次逛超市特意买的。用过两次后,自己就再没来过,他还留着。倒了满满一把,抹在饱满雪白的乳上,揉搓出丰富的泡沫来,一团团掉在水里,再把漂浮的泡沫捧起抹在身上,掉下去再捧起,反反复复的玩着,咯咯娇笑不停。
忘了时间,也忘了地点。
终于玩累,把自己捞了出来,抹干,用浴巾裹了身体,酥胸露了一半,我喜欢让自己这样,感觉这样的自己特别性感。女人的性感并不全是为男人准备的,有时候也会为自己的愉悦而准备。看着雾气迷漫镜中的女人,如一个出浴的性感女神般,于是嘟起嘴,来了个飞吻。
打开门。呀,那个原本应该在床上的人居然就在卫生间门口,一手撑墙,醉眼迷离的看着我。
你不是醉了吗?
醉了,为你!
对不起,借用你的卫生间。看着他的眼睛,慌乱得口不择言。
如果愿意,它永远属于你。他的眼里升起如梦般的氤色,看着我说,却并没有放下手臂让我过去的意思。
我不知道你起来了。抓着胸前的毛巾,弯腰钻了出去,迅速捡起地上的衣服。这才发现,在他的目光下,我没勇气松开自己的手。
要我这样穿衣吗我说。
我不介意再看你一回。他转身,是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介意。我扬起头,回视着他。这个人像醉了的样子吗?难不成刚才他是装的?
介意什么?
眼半闭的斜倪他。一航,你这样子,可不够君子哦。
你侮辱我。他过来看着我,情意款款。一只手搭在我的祼肩上轻轻揉搓,另一只手则把我的湿发拨到脑后,捏着我的耳垂。轻声说你觉得我在自己的卧室,对着一个刚出浴的美人,还能当君子?
我是个经不起引诱的女人。特别是这样温暖和煦技巧高超的成熟老男人。嘴里说着不,身体却情不自禁的靠了过去。他俯下身,用舌头轻轻舔着我捏着毛巾的手,然后打横抱起我。不要,一航,莲还等着我收拾东西呢。我在他怀里无望地挣扎,这样的欲拒还迎更像是求欢吧?
他把我放在床上,吻我的额头,眉心,鼻子,然后辗转的吸吮着我的唇。我的心告诉自己要停止,身体却情不自禁地滚烫,躬身迎合着他的抚摸。不知什么时候,那裹在身上的毛巾已经不见,代之的是一具温暖的男人身体。
天似明非明时,突然一个激灵醒来,身边的男人鼻息均匀。看着屋里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心没来由地空虚。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干嘛要留在这里?天蚕丝的被,暖而服帖,有些过度的暖了反而睡不着。在天快明的时候,悄悄的穿衣悄悄的出门,逃一般跑出小区,顺着公路往前飞奔。
第44章:卓嘎:萨珍的变化
如果说仁钦遭遇的逃婚还能理解的话,萨珍的逃路就是格外意外的事了。
一早起来,嘉措还在熟睡。我便背着水桶到村里公用水龙头处打水。见认识的几个阿佳在背水,见到我,其中一个别有深意的说“卓嘎拉,萨珍跑了知道吗?”
“萨珍跑了?跑那儿去了?难怪一直没见到萨珍,去她家里找过,她母亲说萨珍不在,也不说去那里了,还一直纳闷呢。
“人家不当尼姑,想嫁人了,这里不同意,偷偷跟扎巴跑了!”另一个阿佳撇着嘴说。
“想男人想疯了,不要脸的东西,把我们全村人的脸却丢尽了!”
“没办法,什么样的父母教什么样的孩子!”
“扎巴抱尼姑,我们村今年最大的丑闻!”
……
听着她们肆无忌惮的骂着萨珍,我眼泪都差点下来了。如果在平时,我早把她臭骂一顿。可摊上这事,我不敢。如果我开口为萨珍辩解,人家不仅是骂萨珍,把我也会一块骂上。是的,萨珍是我的好朋友,从小我们俩就投缘。她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一直不退,吃了很多药都不管用,她父母在佛前许下心愿,说是如果萨珍好了,就让她进寺庙侍奉佛祖。结果萨珍真的慢慢好了起来。一周后,父母就把她送进了村东头的小寺庙,脱下平常装,换上了一袭新做的绛红尼衣。我还记得她剃度那天,她的母亲、嫂子、亲戚都在寺庙观礼,热闹非凡,大家都在夸着萨珍懂事,是个好孩子。只有我注意到,剃刀刮过萨珍的头皮时,眼泪跟青丝一起滑落。
家人为她在寺庙边上修了间石头房子。在我们这里,像这样的小寺庙是没有多少收入的,全靠乡人过年过节捐赠些酥油和乡人有事请人念经时付少量的现金,还不够维持寺里的日常开支,根本不可能有钱修多余的房子当宿舍。寺里的出家人都是本乡本土人家的孩子,生活都靠原家庭供养。
萨珍跟其它阿尼一样住在自己的石头房子里,从此不再属于尘世中人。如果家里太忙,她也会下山来帮帮,但不会在家里过夜。
萨珍没出家前,我们俩常常钻一个被窝,喜欢换着穿衣。她出家后,除了挖虫草的那一个半月我们俩能住在一个帐篷外,其它的时间都是一个人住在山上。奶奶说,那是规矩,佛的侍女不能跟俗人在一个屋子住,问她为什么,她说是俗人太脏。脏吗?我上下左右的打量自己,还抬起袖子闻了闻,很干净啊。奶奶笑我傻瓜,说不是身上脏,是心里脏。心里脏?我更不明白了。问奶奶俗人心里怎么脏了?奶奶说俗人只为自己打算,把名利看得比命还重要。“可是奶奶,俗人不注重名利得失,又那有钱捐给菩萨,修那华丽的寺庙呢?”
“你以为,佛菩萨就是为了住华丽的寺庙才救人的吗?”
“要不,为什么一座庙比一坐庙高大漂亮?”
奶奶说我胡搅蛮缠,得罪了佛菩萨,她好久都没理我。
少年时的我,虽然对敬奉佛菩萨的理念不理解,但还是挺羡慕萨珍来着,觉得那一抹绛红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那么飘逸出尘。还有一点让我羡慕的就是穿上那抹绛红后,不用再干那没完没了的活,一天只念念经,打扫打扫经堂就可以了,多好啊。从我懂事起就一直在干活,每天都是天不亮起来,更深了才能睡觉,从来没感到睡醒过。心里有个愿望,就是能睡到自动醒来该多好啊。
于是回家吵着也要当尼姑,爸拉倒是说我跟佛祖有缘,阿妈不愿,又是哭又是骂的断了我的念头。
出嫁之前就知道萨珍有心事。她常常说,穿上这一身尼衣,从此就不是个人了,人该享受的一切自己都不能享受,来这世上一遭,算是白来了。我那时常常跟她争执,说:“你不是俗人,你是佛祖的侍女,当然不能像普通人那样喝酒唱歌跳舞,但你不用干活啊,不用嫁人啊,家里人再不敢打你骂你,多好啊。”
“我宁可挨打挨骂,也不原呆在这间屋子里,天天就只能听自己的心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卓嘎你不知道,一到晚上我就害怕,外面风刮得呜呜的,我老觉得外面有鬼在叫。这屋里就我一个人,把被子蒙在头上,还能听见那些怪声音。”说这话时,萨珍那年十五岁,已经是十个阿尼里最漂亮的小尼姑了。
认识单增那年,她十七。单增是另一个村赖嘛寺的僧人,从小出家,在寺里学得一手好画,很多新房落成后,就请他来画墙上的装饰。
也许是因为同处佛门,年龄相当境遇相同的缘由吧,萨珍和单增认识后,有了说不完的话。村里没人请他画画时,单增也会偷偷去看萨珍。一来二去,村里便传出了些谣言,便有了村人见到萨珍后不再低头让路,而是吐口水。
想想一个阿尼一个扎巴,远离世俗的身份,注定了他们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萨珍跟我说过,她曾经想过还俗的,有次她跟她阿妈说不愿当尼姑了,想回家干活。阿妈做不了主,给她阿爸说了。结果是挨了一顿臭骂,被关在山整整一个月不准出门。
在我们这儿,只要穿上那抹绛红,无论是尼姑还是扎巴,再还俗是会遭到世人唾骂的,其家人都会被当地人瞧不起,更别说婚丧嫁娶了,没有人愿娶还俗的尼姑,更没有人愿把女儿嫁给还俗的扎巴。也有那什么都不怕、横了一条心要过世俗生活的人,但只能远走他乡。
我坐在水龙头边的水泥台上,扶着水桶出神。嘉措踩着朝阳过来,“想什么呢?”
“没什么。听刚才几个背水的阿佳在骂我的朋友萨珍,她好像是不当尼姑了。”
“她是不是很小出家的?”他问。
“是啊,怎么了?”
“现在这种事多了,没什么奇怪的。你想啊,在他们还不懂选择时候,父母就凭着自己的愿望,把他们送进了寺庙。他们大了,不愿意了,懂得选择自己要过的生活了,但世俗已经容不下他们重新选择,于是便只能逃跑!”
“你说什么啊,一大串,听不懂!”我迷茫地看着嘉措,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陌生,他的很多想法都跟我习惯性的思想冲突。
“这么说吧。我觉得你那个朋友当尼姑也好、当普通人也好,应该由她自己选择,其它人不应该干涉。”他蹲下,示意我把水桶放在他背上。
“我来吧,哪有让第一次回来的新女婿背水的,别人看了会笑话。”我拉他。
“你那身子……”他瞄着我,似笑非笑。“不是不方便吗?”
“去,胡说!”我推开他,自己蹲下。他抱起水桶放在我背上,再把套子套在我额头上方,然后一起往回走。
“你刚才说萨珍父母不应该干涉她出家的事,可是,萨珍已经出家了啊,她就不应该还俗,不当尼姑,人家还不笑死他们家啊!”
“当不当尼姑是萨珍个人的事,跟其它人何干?”
“啊?”我没想到嘉措会这么说。习惯上,一个家里出了一个还俗的人,那是很丢脸的,别人提起都会骂上几句。“可是……人家会骂她父母的啊。”
“那是旧思想,应该改革!”
“改革……,嘉措,你的想法……”我脑子转着,一时之间想不出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叛逆!”他倒不含糊,自己找出了恰当的词接上。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08
回到娘家的这些日子,不知为什么,我和嘉措相处愉快。我们有很多时间在一起聊天,聊他的拉萨,聊他在外面的朋友,聊他的生意……从他嘴里,我知道拉萨不只有藏族,还有汉族、回族……;汉族什么都吃,鱼也吃;回族人不吃猪肉。拉萨的商场比我们镇都大很多倍,什么都能买到;还有种商店叫超市,是可以自己进去选东西的。
到门口时,嘉措在背后扶着水桶,取下我头上的套缠在手腕上,就这么提着桶,说:“这下别人看不见了!”
对于他的体贴,我有着莫名的欣喜。他的很多行为、想法,都跟我们这里的男人不一样了,拿他自己话说是“叛逆”。虽然我还不懂他,他的很多想法我也不能理解,然而,这种“叛逆”却是让我喜欢的。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11
好好:再一次出逃
凌晨的街道,没人,偶尔一辆飞驰的出租减速按着喇叭,见我没反应便又急驰而去。我发疯一样狂跑着,不辩方向,风打在脸上,木木的,感觉嘴里有一丝咸意,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就下来了。我为何而哭不得而知。就是想哭,想大声地哭,想呐喊,只觉得心里赌得慌,脑袋胀痛。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大半年的时间里,眼泪总是想来就来。
腿好酸,一屁股坐在街道边,绻腿抱在胸前,下巴搁在膝上,怔怔地看着前方。这是一个安全的姿式,无奈时、找不到方向时、迷惘的时候,都会找个角落这样坐着,把心完完全全的包裹起来。我不想受伤,但又总是受伤;我不想伤人,却总是伤人。
不想让自己的日子如此放荡不羁,身体往往和心背道而驰。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每场欢愉过后,心却更加空落。
没来由的,我突然取下背包,用力在里面胡乱的掏着,任凭眼泪打湿薄衫。半袋饼干、一个苹果、两块巧克力,胡乱往嘴里塞着,和着泪水,使劲地往下咽。
走吧走吧,离开这里。
给自己时间,也给别人时间。
回到阿健的家庭旅馆,大门虚掩,这一夜是不是都为我留着这扇门?上楼,见莲的房门也虚掩,透出一丝暖暖的光。
悄悄推开门,莲在熟睡,我的背包却已经整理好,放在门边的桌上,背包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别想我送你,在墨脱如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说你是我朋友,他会帮你,然后一个人名,一个电话号码。
我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蒙着被子的人影,嘬起嘴,做了一个亲吻的姿势,便拎起包,轻轻带上门,就着晨曦,向东郊客运站走去。
客运站才开门,保安看到我,说这么早,发车还早着呢。我说没关系,我住得远怕误车所以早了点。问他哪辆车是去八一的,他带我过去,说八点才走呢现在七点不到,这样吧我把车门打开你上去等外面太冷了。谢了他爬上车,把背包放下,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七点半,约好的人来了。自我介绍。小鱼儿、星儿、板刀、混沌、睡猪。这样的名字,让我想起古龙的武侠小说。好吧好吧,一群不愿长大的孩子,临时结伴闯荡江湖。
我们这六个人,在这之前谁也不认识谁,在这之后,却要一起度过半月时光。每个人都背了一个大背包外带一小包。驴友组合出游在拉萨是很正常的,临时搭伴,旅途不寂寞还节约成本,所有费用都AA制。别以为这样的旅途就会发生浪漫情事,那只是你不了解拉萨不了解藏漂,旅途上会发生故事的只是极少数人,大部分人都是自己照管自己。
当然,不排出某些人会有想法。就如我身边的混沌,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扫个不停,还不停地把他肥胖的身躯向我挪动。白了他一眼,我讨厌这样的男人,见个女人就想泡,既无前奏,也没后续。
坐过去点,你挤着我了。用拐杖捅了他一下。
对不起对不起。他坐过去了一点,说好好,你太漂亮了。
那张五官挤在一起的脸看着胃就不舒服,转脸向着窗外不再理他。墨脱是我向往了N年的一个地方,心中的一块圣地,现在就要奔向它了,不想因为这张脸而破坏了自己的情绪。
晚上十一点才到八一,按照手上的单子,住进了驴之家。如网友所说,有热水,干净整洁,六个人一间,每人二十元钱,便宜得惊人。
开机,信息的呼声嘀嘀响起。第一个是一航发来的,无数条,最早的一条是早上七点。你在哪儿?想你。被窝很暖,你回来吧。天气很好,想带你出游……回了一句在寻找安放自己的地方便不再理他。
这条是莲发来的:八一过去是十八军的兵营,时光把它变成了美丽的森林秘境,好好感受一下。有些震惊。这是个什么女人啦?没听说她来过西藏啊,为什么会如此熟悉?熟悉到知道八一的来历?熟悉到不通公路的墨脱都会有朋友?
关机,收拾心情,一个人走在八一干净湿润的街道上。
知道八一是林芝地区的首府,看上去却不像高原城市,到像江南小镇,烟雨迷蒙的。在拉萨,听好多本地的文化人说不喜欢八一,原因是这里太不像西藏,太干净、太整洁,房子太西化,怎么听着都有些酸葡萄心理。八一肯定是我喜欢的一个地方,空气湿润,周围全是原始森林。虽说我喜欢西藏,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全部忘记过往,特别是从小生活习惯的地方,乡土总是在骨子深处,不经然在某个夜晚就会冒了出来。而八一,能安慰驴们那份失落的乡土情怀。
进墨脱有两条线路:波密-墨脱;派乡-墨脱。经过商量,还是决定从派乡进去。因为去过的人都说,这条路比较好走一些。
早早坐上去派乡的公共汽车,140公里路,想着今天早早能到。哪知到派的路正在整修。这一路上风尘极大,连内衣上都有沙子,感觉自己那个惨啊,惨不忍睹。混沌一直挤在身边,不时借着车子颠簸往我身上靠。我烦透了这个男人,打了他两拐杖才稍稍收敛一点。
晚上十一点四十才到目的地。
一身酸痛,加之心情不爽,早早在兄弟饭店住下,饭也没吃就躺下了。
睡醒后已是半夜三点,发信息给莲,告诉她自己路上被骚扰怎么办?她回说拿下他当背夫使。
我的体力完全可以自己背包用不着背夫。
那就当拐杖。天使一般的女人这样回信息。我瞪着手机,简直怀疑无线信号的另一端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莲了。真的是她回的短信吗?
回说我有拐杖,再说他太肥了,我怕他把我当拐杖。
带套子没?
包是你收拾的。
那就踢开他,当心惹上病。
回了一条:坏女银(人)!
墨脱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既去了,就把心情调整好,好好享受,安静想想自己这一辈子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看了这条短信,笑了。这才像莲说的话嘛。关机,睡觉。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15
本帖最后由 tange 于 2014-3-21 09:41 编辑
莲才是一个品质女人
tange
发表于 2014-3-17 14:15
卓嘎:我的阿妈
这次回家,发现母亲的身体在这一年里虚弱了不少,心疼的毛病发作更勤了,背地无人时,常常见她按住胸口蹲在地上,好一阵才能重新直起腰来,每次之后都是脸色惨白。爸拉说她吃了很多藏药,就是不管用。奶奶每月初八、十五都请了僧人在家中念经。嘉措跟父亲说,最好让母亲到县医院去找汉族医生看看,心上的病,拖久了会出大问题的。父亲说:“她这是老毛病了,年轻时就有的病,总是好一阵坏一阵,没什么要紧。”父亲如此说法,弄得嘉措也不好再讲。
这天进厨房找开水,见母亲又蹲在水缸前的地上,捂着胸口,额上冷汗淋淋,赶紧过去扶住,大叫:“嘉措,快进来,阿妈病又犯了。”嘉措和爸拉都急步跑了进来。
我叫嘉措帮我把阿妈扶到灶边的卡垫上,让她躺下,赶紧倒了一杯水让阿妈递到阿妈嘴边,嘉措则一边帮阿妈擦汗一边说:“这样拖着不行的,还是去医院吧!”
阿妈喝了点水,脸色好了些,她说:“没关系,过一会儿就好了!”我知道她是怕花钱。大山里挣钱不易是谁都知道的,但总不能为钱不要命啊。流着泪劝说母亲。“还是听嘉措的意见,去医院看看吧!”母亲不语。父亲在一边摇着头说:“汉人的医生怎么可以相信呢?他们狡猾,总是骗我们的钱又不治病!再说你阿妈住院了,我们这个家怎么办?还是找村里的医生看看吧。”在我们这里,有病找藏医是自古以来的习惯,听奶奶说,藏医最初也是源于内地的中医,在唐朝时,由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带进来的,结合了本地实际情况而形成了现在的藏医。自小就知道父亲不喜欢汉人,总是说汉人太聪明,心眼太多,骗子太多。过去他每每说这话时都是酒后,母亲总在一边默默无语的忙活,事后便会翻出那块老式手表发呆。如今,那块表就戴在我的手腕上,嘉措有次曾开玩笑地跟我说,我戴了个古董在手上,上海牌的,是不是准备当传家宝。当父亲今天再一次说说出“汉人的医生怎么可以相信呢?他们狡猾,总是骗我们的钱又不治病!”时,母亲仍然低着头,鬓边的白发轻轻颤动。那一刻,是真觉得母亲老了,背微驼,额头上沟壑纵横,脸颊平空多出很多色斑,那双忧郁的眼睛如今郁色更是浓得化不开。
“不用找医生了,上次的药还没吃完呢。老毛病了,挨挨就过了!”母亲说着,起身站了起来。
我看着母亲的脸,虽说苍白了些,但已经恢复了平静。她过去重新拿起瓢,开始了忙碌。
我看着母亲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楚。记忆中的母亲一直是隐忍的,她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了自己的心里,用藏族妇女特有的勤劳朴实操持着这个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来没看过母亲跟人争吵,甚至大声说话,对奶奶、对父亲、对孩子,母亲都是沉默的,脸上永远是既没欣喜也无悲哀的表情。然而,无人之时,母亲那望向虚空的眼眸,方觉得承载了太多的心事。
父亲回到天井喝酒,我和嘉措则回到房间,我一屁股气馁地坐在卡垫上。他看了我会儿,突然说:“你母亲的善良贤惠堪称藏族妇女的典范。你没觉得吗?你爸拉的话太伤你母亲了,不管去不去看汉医,都不应该那样说话,太让她伤心,你应该劝劝爸拉,阿妈的病不能这样拖着,光念经是不管用的。”
“我劝过爸拉,他不听嘛。他一直不喜欢汉人,总是说人家会骗他。唉……”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想法?汉人就不是人吗?那他干嘛还抽汉人的烟?穿汉人的衣服?”
“我也没办法,你以为我不着急啊,看到母亲疼得那样,我也难过啊……”
这时,母亲推门进来,说:“卓嘎拉,你跟我下去看看牛,有只小牛不吃奶,不知是不是生病了!”
“好的,阿妈!”我起身挽着母亲的手臂,像小时候一样依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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