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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正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弄到了三顶“高轿”,但这三顶轿子都已经没有帏幕和门帘,两根竹杠也被蛀虫蛀得像“蟹壳”似的,绝对不能再使用了。他觉得,没有帏幕无关紧要,因为此时已经是阳春三月的天气,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完全可以不必用这些帏幕去遮挡了。这三位师傅坐在轿子里可以观看四周的春天的景色,也许能使这三个师傅会更加开心。不过,这二根竹杠是马虎不得的,因为是关系到安全问题,所以必需要换上新毛竹做成的竹杠。再说,换上这新的竹杠,柔软性就更好,抬起来会更加富于弹性,坐在轿子里会觉得特别地舒服,三位师傅们坐在轿子里的心情也自然就会更加舒畅起来,我们所做的这一切莫不都是为了他们的心情能舒畅起来吗?
杨正道对工作向来认真负责,从不马虎,虽然是决定在今天下午出发,但他在上午就把这三顶“高轿”放在“麻纺厂”面前,抬轿的六个人也都已经落实好了。这六个人都是厂里人,其中还包括他自己一个。这些人是杨正道从厂里搞搬运工作人员中挑选出来,个个都是虎背熊腰,力大如牛,抬“高轿”里的一个老人肯定会疾走如飞,即使翻山越岭也不会感到十分吃力的。他为了保证按时完成任务,就叫其他的五个弟兄必需在十一点钟之前去吃午饭,十一点半之前一定要在厂门口集合,十二点就要出发到县汽车站等候师傅。其实,他们出发到县汽车站里去是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去的,因为江云瑾事先来通知说,他和三位师傅乘座的车班开车时间是在中午十二点钟,到达这里的汽车站大约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这里离县城只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两个多小时就会走到了,也就是说,在一点多出发还绰绰有余。但杨正道却不是这么想,要去等人家就必需要早一点去,万一人家早到了呢,我们就接不着他们,这岂不是要耽误大事。虽然,他也知道这三位师傅是由江云瑾陪同而来的,但江云瑾却不知道周志林用“高轿”来抬这三位师傅。我们如果迟到一点,那江云瑾出站后就看不到我们这些人了,他说不定就会带着师傅们离开车站步行而来,那我们与他们就碰不着了,这岂不是要让周志林厂长这个圆满的计划落空了?这样一来,这三位师傅就肯定要在路上走得筋疲力尽,这岂不是要耽误了大事了吗?所以啊,我们宁可要早一点去在汽车站的前面等着他们到来才会保证万无一失。
周志林的想法竟与杨正道如出一辙,他也觉得应当早一点去稳妥,防止万一“脱节”就麻烦了,所以他们就在十二点钟左右就出发了。他们在县汽车站后整整地等了一个多钟头后才见到江云瑾和三位师傅的车班到站。
孙华林是一个即将退休的机修老师傅,是宁江市纺织厂派到“灵山瀛海纺织厂”来帮助安装机器及担任新职工技术指导工作的三人小组负责人,也是江云瑾在这里培训期间的师傅,由于江云瑾勤恳、好学、聪颖,孙师傅对江云瑾的印象很好,师徒俩人在工作上配合默契,感情上亲密无间。一个尊师,一个爱徒,彼此之间关系十分融洽,简直与父子没有两样。另外的二个师傅,姓曾的师傅是原来是在纺织车间里的,姓李的师傅则是在织布车间里的,这样的配置是完全根据瀛海厂方面的需要出发考虑的,无论是即将开始的安装工作还是投产以后的试生产期间,车间里极其需要这样的三个师傅。
江云瑾见到了周志林他们真是高兴极了,他连忙向周志林介绍这三位师傅,同时也向三位师傅介绍周厂长等人。当孙师傅看到有三顶“高轿”时,他不禁觉得有点好奇和疑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不过,他看到这个藤椅两旁还有两根竹杠,就想到这很可能是一种可以坐人的轿子。于是就有点好奇地问周厂长,这东西是派做啥用场的?
周志林就笑嘻嘻地对孙师傅说,这里县城到我们的瀛海乡有十多公里的路程,没有公路相通,所以我们就无法坐汽车去了。在这十多公里的路当中,还有一座很高的山岭啊,你们都已经是六十多岁或者是将要到放十岁的人了,要走这么多的路程,而且还要翻山越岭的,你们怎么能吃得消啊!所以我们就得请你们坐这种“高轿”去了。你们放心好了,坐进这种“高轿”里就像摇篮里一样地舒服。
孙师傅听了才恍然大悟,这轿子原来是让他们享受的一种交通工具,这使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三个人都是工人阶级,怎么能让农民兄弟去抬他们呢?这岂是太不成体统了吗?于是他连忙对周志林说,周厂长,这不行,你们的心思我们领了,但我们不能坐这种轿子。你看我们三个人的身体不都是很硬朗吗,走这样十多公里的路是完全不成问题的,你们就放心好了。曾师傅和李师傅也都不约而同地赞同孙师傅的意见,都说他们走十多公里的路完全没问题。
这样一来,可真的把周志林难住了,他当然不能因此而前功尽弃,一定要想出办法来扭转这个局面。幸亏他脑子灵活,急中生智地捞到一句话来“搪塞”孙师傅,你们城市里不是也用黄包车(人力车)来代步的吗?这黄包车与“高轿”其实没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一个是用人拉,一个是用人抬罢了。这主要是由于你们城市里到处是大马路,所以就用黄包车,而我们这里乡下不但没有大马路,甚至于连一条平滑的大路都没有,所以就无法用黄包车而只能用这种“高轿”啰。孙师傅,你说是吗?可见啊,在你们城市里坐黄包车,到我们这里乡下来坐“高轿”是完全一样的。
杨正道虽然是一个粗人,但他完全听得出孙师傅他们不愿坐“高轿”一来是因为担心抬轿的人太辛苦,二来是怕让农民兄弟抬他们工人老大哥影响不好。为了消除孙师傅他们的思想顾虑,就拍拍胸脯地对孙师傅他们说,孙师傅,你是担心我们这几个兄弟抬轿吃力是吗?你看看我们的身体,都像黄牛似的,老实同你说吧,我们这几个人经常上山去砍柴,要担着一百六七十斤的柴把从高山上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挑下来,这同现在抬着那只有百十斤重的“高轿”来说,简直是像“小生读书”一样地轻松,你信不信?让我们试试看就晓得了,说着他就拉着孙师傅,一定要他坐到“高轿”里去,但孙师傅无论如何不肯“就范”。
最后,还是江云瑾提出一个折衷办法,先让三位师傅们走一阵子再说,他们的身体还比较硬朗,反正前面是一段平路,走起来也是不会感到太吃力的,等到爬山坡时再让他们去坐“高轿”也不迟。再说啦,他们城市里的人看不到田野的风光,让他们观赏一下景色,呼吸一会儿农村的新鲜空气,对于他们的身心都是有好处的,孙师傅你说对吗?孙师傅听了江云瑾的话后觉得极是,欣然同意了江云瑾的意见。周志林看到孙师傅他们坚决不肯坐“高轿”的态度,又觉得江云瑾的意见也很有道理。于是也就听从了他的意见,他们这一行人就一字排开,由江云瑾在前面引路,周志林在中间陪着孙师傅他们说话。杨正道等人抬的三顶轿子断后,向着瀛海乡的方向走去……
他们在一路上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当孙师傅他们看到了田野上一片片金黄灿烂的油菜花时,不禁高兴得像小孩子似的欢呼起来,农村的景色实在是太美了!走过了一片广阔的油菜花区域,又出现了一片紫苜蓿的田野,那紫色的、像满天繁星似的紫苜蓿花朵又展现了另一番的美丽的景色,真叫人美不胜收、目不暇接啊,孙师傅的愉悦心情很快地感染了曾师傅和李师傅,他们脸上也显露出心旷神怡的色彩。当走到一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落时,只见到有一群小孩子们正在唱山歌:
油菜开花遍地金
草籽(苜蓿)开花满天星
碗豆开花香喷喷
蚕豆开花黑亮芯
……
孙师傅他们听了这些山歌后真是笑逐颜开、心花怒放,他们觉得,面前这些诗情画意般的田园风光可真的比城市里的公园还美啊。就这样,他们这一行人就不知不觉地走了五六公里的路程。他们走完了这一段平路后,一座大山就不客气地横在他们的面前。眼前,只见有一条沿着蜿蜒的山势迤逦而上用石子弹起来的山路。孙师傅望着眼前这条弯弯曲曲的山路,心里不觉有点惊异和新鲜,他是一个快六十岁的人了,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崇山峻岭和这样蜿蜒曲折的山路,更使他惊异的是呈现在他面前的山坡上开放着各色各样五颜六色的、鲜艳夺目的奇花异草,有红如朝霞一片的映山红,有葱白如雪的泡泡花,在葱郁青翠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地妖娆,真是宛若仙境啊,他此刻的心情能不舒坦吗?他想,此番他们三人的瀛海之差真是不虚此行的了。
此时,江云瑾看到师傅的欣喜脸色就不失时机地提出要师傅们坐进轿子里去,但孙师傅看到这种美不胜收的景色却意犹未尽,不肯“就范”,他确实被这样美丽的景色陶醉了。周志林觉得,硬是要拉他们进去是不妥的,也只好让他们再走一会儿再说。在他们这三位师傅中,特别是曾师傅和李师傅,他们二人年纪比较大,都已经年过花甲了,年岁不饶人哪,他们走了这十多里的路程后,再加上爬了一会儿山坡,体力就感到不支,脸上自然显露出疲乏的神色,呼吸开始喘急起来,这个“表象”很快地被机灵的江云瑾捕捉到了,他就抓到了这个“火候”时刻,非要三位师傅坐进轿子去不可。孙师傅此刻也看到曾、李两个人确有点吃不消的样子,也就不再勉强了,觉得让他们二个人累坏了,不但要影响到他们今后的身体健康,而且还要影响瀛海纺织厂里的工作,这岂不是因小失大吗?于是只好听从了江云瑾和周志林的意见,就顺从地坐进了“高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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