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踏进新康中学的校门，一切景物依旧。时间过得真快，离开这里已经一年了，想起这个就业的最初舞台，熟悉又陌生，不知道同事们是否还记得我？愿不愿意接待我？想到这里，心中未免忐忑起来。
“应老师，是你吗？好久不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循声望去，传达室老大爷正朝我笑眯眯地打招呼。我连忙走进传达室，跟大爷寒暄了几句。本想向大爷推销保险，想想他一大把年纪的，收入又低，还是算了。
从传达室出来，心中增加了一点信心：连接触不多的大爷都还记得我，朝夕相处过半年的老师们当然不会那么健忘了。正想着，突然有人在我的肩膀上一拍，“嗨，小应，是你呀，我说咱们学校怎么突然出现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果真是你呀！”我扭头一看，是莫老师，他十分亲热地把我拉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坐着十来位老师，有的看报、有的备课，很安静。见我到来，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大家都聚拢过来，女教师们拉着我的手，问长问短。大家最关心的，是我现在的工作。我厚着脸皮给每人发了一张名片，上面的头衔是“业务主任”。林悠悠说：“主任不主任的，反正外人也不清楚，我们自己有了这样一个称呼，办事也许能方便些。”
果然，老师们一看到这个头衔，都信以为真，大家纷纷恭维我：“小应，年纪轻轻，已经升到主任了，比我们强多了！”我心里有点发虚，看来，大家对我这份工作的性质不太了解，以为我是捧了一个带盖的铁饭碗。
惭愧啊，惭愧！转念一想，别在心里斗争了，切入正题吧。正盘算着怎样开口卖保险，励校长走了进来。他看见我有点惊讶，随即热情地跟我打招呼。我将自己的名片呈上去，他接了名片，仔细看了看，脸上的那点笑意顿时收敛了，他同情地对我说：“小应，你也跑业务啊？唉！卖保险太难了！”
毕竟是校长，见多识广。他同情的眼神洞穿了我的内心，让我无地自容。以前，以为只有恶意的侮辱才会伤害一个人的自尊，没想到，善意的同情也能将人的自尊心击得粉碎。我，一个曾经多么清高的女生，现在却什么都不如，哪怕是路边的乞丐吧，也没我活得别扭！
林悠悠曾教导我：“干咱们这一行的，要经受得住白眼，哪怕是人家侮辱我们，也不要当一回事，赚到钱才是硬道理；忍一忍，一切都能过去的！”可是，林悠悠却没有告诉我，当碰到别人的同情时，该怎么办。天，我现在该怎么办？
我觉得心里憋得慌，要是能向韦小宝要点“化尸粉”，我宁愿把自己活生生在这个办公室遁形。我活着多余啊，找了这么多回工作、碰了那么多次壁，我还有什么办法可想？从幼儿园到大学，品学兼优地做了整整17年学生，而当我满怀梦想要回报社会时，社会却拒绝了我！
老师们一听校长的语气，也马上猜到我其实是一个纯粹的保险业务员，此行目的就是来推销保险的，气氛悄悄变化了，大家心照不暄，看报的依然看报、备课的继续备课。我心有不甘，不能白来了这一趟啊！既然来了，好歹也对莫老师宣传一下吧。咦，莫老师人呢？刚才还站我身旁呢？我终于失去了最后的那点勇气，勉强与老师们打了声招呼，垂头丧气告辞出来。
励校长把我送到校门口，分别的那一刻，他无比沉痛地对我说：“小应，换个工作吧。你现在这份工作，是要看人脸色、低声下气求人的，你不适合干这个！”我尴尬地点点头，我不适合干这个，我又能干什么呢？来你这里当老师，你又不要我。我还有什么路可走吗？怕自己眼眶中的眼泪滚落下来被励校长看到，更增添他的同情，我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 本帖最后由 成根 于 2008-12-12 11:13 编辑 ] |
第一次出门，就空手而回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