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北京老K 于 2013-6-17 13:49 编辑
来源:WSJ,作者:JASON MATTHEWS
我在海外为中央情报局(CIA)工作的三十多年中,在我这样的情报官员看来,一个不言而喻的事实就是:作为另外一个国家的公民,为一家外国情报机构充当间谍,你必须得做一名混蛋。在招募特工或“线人”时,我们要求他要无视保全自我的本能,要违反自己国家的法律──做一名叛国者。我们要让他相信,任何泄密事件或特工人员都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如今,仍然有需要窃取的机密,被发现的后果依然危险。莫斯科最近驱逐一名所谓的中情局官员的行为引人瞩目,但是这样的事情只能算是为间谍活动的失败付出的小小代价。
那么,情报官员如何劝说一个人当叛国者呢?肯定没有现成的教材。整个过程与人际交往一样复杂。如果可能的话,情报官员应该与未来的特工发展友谊;信任的关系必须建立。但是在表面之下,这位CIA官员会对目标人选的抱负、恐惧和欲望进行持续的、而且经常是铁面无情的评估。你必须了解潜在招募对象的动机,这样你才能更好地利用他的弱点,最终让他对你的“行动计划”持一种正确的心态。
在进行评估的时候,CIA依据的是缩写为MICE的人类四个基本动机:金钱(money)、意识形态(ideology)、良知(conscience)和自我意识(ego)。美国情报界的一些机构也许没有意识到MICE一词已经是复数形式的单词了,坚持要在后面加一个S,用来代表“性”(sex)。不过色诱陷阱不是一个可靠的招募手段。一个受到胁迫的特工往往会感到忿恨、郁闷,容易叛变和制造假情报。其它有些国家(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俄国)就在间谍行动中毫无顾忌地使用了色诱陷阱。
与一名动机是为了挣钱的特工之间的关系很直接:“我们给你现金,你去窃取机密。”北非某国的一名飞机机械师就是一个例子,他在1974年报告说苏联出口的六架新的米格23战斗机(MiG 23)已经交付给他所在的空军基地。他愿意拍下这些飞机的每一个细节,并提出只要这些照片有价值,要按照片数量支付他酬金。
一天晚上,在一轮皎洁的月光下,他爬遍了机身拍摄照片。在拍最后一张回视机身的照片时,他爬到了飞机的鲨鱼状机头上面──突然向后一滑,人往后掉了下去。他抬头一看,发现自己让中空的飞机机头向下倾斜了20度。他无法矫正这玩意儿──又担心自己的赏金会泡汤──情急之下他沿着停机线挨个把其它五架战斗机的机头都弄成了向下倾斜的样子,好让它们跟第一架飞机一样。他得到了赏金,但是他也丧失了接近飞机的权力,也就失去他的利用价值。
因意识形态原因而当特工的人──或者说是由于意识形态迷失而造成的创伤──可能要慢慢发展,有时需要耗时多年。这种特工不再信任自己的政府。她受到了所在体制的伤害,憎恨那些毁了她事业的上司。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世界上都存在很多这样的政权,在夺去了人的希望之后又植入绝望:1950年代的斯大林(Stalin)政权,2013年的德黑兰毛拉政权。1960年代,一位被派驻纽约的名叫德米特里•波利亚科夫(Dmitri Polyakov)的苏联军官要求把他病入膏肓的儿子送到美国寻求一位医生的救治,遭到了莫斯科方面毫不留情的拒绝。他的意识形态基础丧失殆尽,变得铁石心肠,开始为CIA效力。现在他仍然被认为是中情局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线人之一。
为良知所驱使的特工值得期待。他也许是救世主式的人物,在寻找为自己赎罪的方式,或者是为了给他所在的体制赎罪──抑或为世上所有的邪恶赎罪。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许在经历了太多的战争与背叛之后,抑或是有了在XXX广场上驾驶坦克的经历之后,悔恨会唤起一个人的良知。也有人可能因为顿悟而良心发现。也许某位伊朗的核科学家──理性、具有人本主义精神、博学──有一天会意识到这个伊斯兰国家拥有核武器到底意味着什么,于是带着机密从伊朗沙漠中的地下离心实验室里跑出来。
因自我意识而有心当特工的人是福也是祸。安抚得好,他会随时响应、积极行动、专心投入。但是一旦开始了安抚,你就无法停止:他会要这要那,喜怒无常,强人所难。自我意识是人类最强大的驱动因素,而且就像俄国人十分清楚的那样,它包含了性在其中,他们这么多年来在俄罗斯国内和国外对目标设置了大量色情陷阱。
情报官员也会在那些看似正在寻找自我的人中间挖掘潜在的特工,他们的精神由于清洗、文化革命或旷日持久的税收调查(克里姆林宫(Kremlin)如今最喜欢用的一种手段)而被践踏摧毁。在1970年代末期,情报官员告知(其实是误报)一名自尊心极强而且有神经质的特工他的零碎情报已经报告给了白宫(White House),受到高度评价。他心中凋谢的自我意识绽放了:现在有人仰仗他、赏识他了!仅此一点就让这个性情温顺的小个子男人不顾心中的恐惧,开始搞出机密文件──深信他是亲手在为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刺探情报。上帝保佑!
间谍游戏是研究人性的一个理想课题。干这一行的人在信任与背叛、希望与恐惧、爱与恨之间往来游移。即使到现在,我们的情报工作仍需要加大力度──以求弄清俄罗斯是如何利用天然气来延伸它的触角,伊朗多快会拥有核武器,或者中国如何筹划在太平洋地区赢得主导权。遍布世界各地的情报官员会继续他们的工作,力劝人们充当叛国者,并部署下与这门行当同样古老的间谍工具。
(Jason Matthews是CIA前作训部(Operations Directorate,如今的美国国家秘密行动处(National Clandestine Service))的退休官员。他的第一部小说《红麻雀》(Red Sparrow)于6月4日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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