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颂
生我者父母,教我者老师也。人的一生中,最令人难忘的人是除了父母就算是老师了。如果说,是父母把我从冥冥世界中送到这个精妙绝论、五光十色的人世中来;那末,老师则是教我如何走上这条看上去是多姿多彩、其实随时都可能遇到荆棘丛生、布满陷井的人生之旅。可见,老师与父母一样,都有大恩大德的。在我年近花甲的感情世界里,时时萦绕在我心头的有两位班主任老师,他们对我有过人生旅程的指引,有过终身受益的教诲,有过摧人泪下的恩情。
第一位是我在小学毕业班的班主任戴正之老师。他是一个严谨而慈爱的老师 ,我当时不知道他是一个地下共产党员,值到某日早上全副武装的国民党军队冲进学校来追捕他时才知晓,但在此前,他和他的另外三个老师早就离开了学校。解放后,他在一次剿匪中光荣地牺牲了,他的照片还挂在象山县烈士馆内。他使我在幼少的心灵中就产生了对共产党人的敬仰之情。
第二位当然是在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姚华雄老师。他是我在学生生涯中印象最深刻、感情最深厚的一位班主任。他在这三年中,无论是在教导我们应具有为人之道的做人宗旨或者是谆谆教授的数学课程,对我的教诲使我终身受益非浅。他在讲台上讲课时姿态,至今还历历在目;他与我们在一起交谈时的音容笑貌像电影屏幕一般清晰地重现在我的面前。他在上课时,总是讲得由浅入深、通俗易懂,而且比喻生动、引人入胜,使我们很快地理解了课题中定义、定理的涵义。我从他的教课中建立了深厚的数学基础,为后来所学的高等数学、理论力学、工程力学等课程增添了坚实的后劲。他作为班主任,对我们的教诲当然不只在讲台上,他为人师表、严于律己、恪守教规;同时他又待人诚恳宽厚、光明磊落、乐于助人。当然,他不是一个完美无缺的圣人。他不修边幅、衣着随便,没有像刘式恒老师那样整洁、潇洒;他对学生的态度是和蔼之中有些随和,没有像沈仁淦老师那样威严。所有这一切的话生生的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永不磨灭。后来,我考取杭州水力发电学校,每当放暑假回家路过丹城时,我总是首先要到去母校看望姚老师。我们师生情深谊厚,无话不谈,总是要聊叙一二个钟头后才肯罢休,他的表情总是那样兴奋、那样欣慰。
谁知人世沧桑里,天有不测风云,人难知旦夕祸福。我在一九五七年被“错划”后于次年回家“劳改”,在路过丹城时,我自然就想起姚老师,但这次我却不敢去看望他,更无奢望去与他促膝谈心了。因为我当时已被人视为“毒菌”,许多同学看到我时都要有意避开,怕被“传染”,我怎能主动上门“送菌”给我的老师呢?更何况我在回家路途上,在宁波逗留时就碰到过齐惠民老师的冷遇,姚老师是否也会像齐惠民一样的态度?再说,姚老师原本是对我望“生”成龙,而我现在却是“折戟沉舟”,辜负了姚老师对我栽培的一片苦心,我自知无脸见人,自然就没有颜面再去见我敬爱的姚老师,免得他伤心------
在后来的二十多年的农村“劳改”生涯中,我还是念念不忘我的恩师,我时时打听他的足迹,祈求他一生平安。从不同的信息渠道中我得知他离开象中后调往东溪中学,后来又听说他再次被调动到宁海县教书------
我得到“改正”后在县供电局工作时,很自然地又想起了姚老师,有时特意在象山中学门口徘徊,藉以寄托对姚老师的思念之情,同时也响往令人难忘的桃李芬芳的中学生时代,遥思着我敬爱的姚老师的一片深情厚意。一九八四年,我去宁海县供电局开会。该局的副局长是我初中时的同届同学,他告诉我姚老师曾在力洋中学教过书。于是我就立即到力洋中学去寻找他,但当我急呼呼地赶到力洋中学时,门卫却告诉我说姚老师已经退休了,不过,他仍然住在学校旁边的一间小屋,你可以到小屋去看一看。我沿着这个门卫指引的地方很快地找到了这间小屋,但是这间小屋此刻是“铁将军”管门。我连忙向邻居询问姚老师的去向,得到回答是他走亲戚去了,我只得扫兴而归。
去年校庆时,我又作了一次努力,但最后还是找不到他的蛛丝马迹。哎,我们难道就永远无缘相会?
世上的事往往有说不尽的偶然,正是人云:踏破铁鞋无处觅,得到全不费功夫。某日我周末回家,接到一封由镇政府转来的信,信封下面写着:宁海老干部局姚华雄寄。天哪,这不是姚老师给我的信吗,我当时真是惊喜万分!
我看了姚老师的信后,才得知他也一直在找寻我的信息,不知道我在回家以后的情况,一直在为我提心吊胆。他是在最近一份的《校友通讯》上才得知我的一点信息:我是55届(丁)班同学会的发起人之一。于是,他就推想我此时恐怕是在爵溪镇当上企业家了,否则为什么会当起同学会的发起人呢?所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给我写了这封信。因为在《校友通讯》的这篇报道中没有提到我在何处工作,所以他也就无法知道我的通讯地址,只好写上“爵溪镇政府”了。
我看完信后马上就挥笔直书,详尽地向他禀报了我在这几十年来的急风暴雨中没有沉沦,以坚强的信念走过了这段难以想象的苦难历程,我现在可以欣慰地告诉老师,我已经成为一个共产党员了------
在他的回信中,我才得知他在离开象山中学后的情况并不比我好多少。由于他出身在一个没落家庭,有两个堂兄是国民党军官,解放前逃往台湾。当时有这样的社会背景,他能有好日子过吗?在历次的政治运动中都遭受打击,都要经受极为严格的政治审查,几乎被整得死去活来,差点被迫害得患上精神病------看来,我们师生俩是同一根藤上的一对苦瓜。尽管姚老师遭受了一次次的打击,他也并不因此而丧失对生活的信心,仍然顽强地坚持在讲台上讲课。退休后还在宁海老干部局里发挥余热。
我们师生俩现在互勉互进,一往情深------
退休
岁月像一支歌,有欢愉婉转、闷郁低沉;有兴奋高亢、悲哀泣呜;有慷慨激昂、愤怒咆哮------
人生像一条河,从涓涓细流、叮叮咚咚到汇成急流、气势汹涌;从穿越崇山峻岭、奔腾万里到进入一马平川、浩浩荡荡,最终平静而缓缓地流入了坦荡烟波的大海------
一九九四年九月,我从农电总站副站长的岗位上退下来以后,局领导又任命我担任“象山农电开发公司”经理职务。级别虽然还属正科级(与总站副站长并级),但工作则轻松多了,我想这也许是局领导对一个老同志的关心吧。该公司主要经营业务是向全县范围农村地区经销农电物资,当然也包括县农电总站调拨的补助给农村大队整改线路的电气材料。按照上级有关规定,农电开发公司年终所得的利润中可以抽调一部分给农电总站所属的乡电管员搞一些福利待遇。农电开发公司在九五年度结束时产生了一定的利润,于是就决定为全县每个乡电管员提供价一定数量的物质福利待遇,也可算是报答乡电管员对开发公司经销工作的支持。九六年度的利润情况比九五年度更好,经集体讨论后,决定发给全县乡电管员每人一套“培罗成”西装,这不仅是农电开发公司对乡电管员工作的褒奖,也包含着我对乡电管员的一片心意,因为在一个月后(1997年3月)我就要退休而离开供电局了。
一九九七年三月底,我办理了有关退休手续。我的继任人小濮和总站主要管理人员与我一起聚餐话别;倪局长与周书记等局领导也设宴为我饯行;更使我感动的是在我退休两个月后,宁波电业局用电处老吕率领九个县(市、区)的农电总站副站长特地专程到爵溪来看望我,带来了一片深情厚意------对于领导和同事们的如此厚爱,真使我永生难忘。
别了,我心系情牵的电力事业!
我在退休后不打算留在丹城居住,决定回到我情牵梦萦的、哺育我几十年的故乡---爵溪镇去定居,因为在那里有我的儿子、儿媳和孙女、孙子,随时可享受到人间的天伦之乐;因为在那里有我情有独钟的大海涛声,可经常聆听到她对人间的叹息与怒吼;因为在那里有可能有提供我更多的空间,可以到“野花斑兰的草地上”去“继续演唱晚霞的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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