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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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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祖奋接受了创新厂的装箱机的电气线路设计及编程任务后,又开始忙碌了起来。这次装箱机的设计可不比上次“无压力输瓶机”的设计那样简单,输瓶机的动作单一,结构简单,而主台啤酒装箱机在行业里称作是“机械手”,也就是一只“机器人的手”,它也具有“机器人”的特性,尽管它的结构与动作不如机器人那样复杂,但它也能像机器人那样地能做出“捉、拿、放”等动作,就其动作的设计而言,它是与机器人的设计是一样的。具体地说,它能用它的72只“抓头”将置于它前端的输瓶机上排列好的72瓶啤酒抓住,经2秒钟时间充气后就徐徐升起,然后向后行进下降,进行一个俄文字母п形的运动轨迹后,就准确无误地放入它后部预先“等待”的6只纸箱里去,稍后,经2秒钟时间的放气后,抓头放开了啤酒瓶后就徐徐上升,然后再次前往抓瓶,此时,装好啤酒瓶的纸箱就按时运出去,6只空纸箱又进来待装,如此周而复始地进行。你别看这样简短描述动作的一句话,可要设计出完成这样一套动作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没有深厚的电气理论基础是不可能实现的。当然,这些对于像向祖奋这样学过电气自动化专业的人来说,当然也不是一件难事。不过,向祖奋毕竟是一个脱离专业已经有数十年的人了,要重返老行,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至少要去重温一下已经“还给老师”的专业知识,不过,这对于向祖奋来说,还是一件令他异常兴奋的事,他是很乐意去做这样的事。由于此前在温州的输瓶机调试期间,他已经与贺工一起观察、研究过装箱机的结构、性能及每一个具体动作,所以他对装箱机的动作过程已有了比较深入的了解,并了然于胸,这对于搞设计的人来说是必需的。此时,他对其电气线路的设计已经早在脑子里形成了,在开始搞电气线路设计时,所以,他就比较顺利地把电气设计搞好了,现在,他只等贺工他们的机械设备完成装配后就可与他们配合进行试运行了。电气设计所反映出来的机器具体动作到底是否符合要求,归根结蒂要在机器的试运行才能中体现出来,也就是说,电气线路设计的正确与否也只有在试运行时才能得到证实。一般地说,电气线路的初次设计是不大可能没有缺陷的,总是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只有在发现问题后进行校正与修改后才逐渐趋于完美。试运行的目的就是通过若干次调整后,才能达到生产上的全部要求,这样才能真正地完成任务,才可以说大功告成。可见,新制造的机器投入试运行前的这项工作,其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创新厂的新制造装箱机的试运行恰好在一个盛夏酷暑的时段里进行,这天的烈日格外凶猛,它在晴空里撒下团团热浪,整个大地像一个火坑,连黄狗都懒得在滚烫的水泥路面上闲逛,怕足底烫伤,躲进阴暗的墙角落里吐着长舌喘气。创新厂的车间里自然也是暑气逼人,工人们满头大汗淋漓,连工作服都湿透了,都在马不停蹄地进行着机器的调整工作……
向祖奋本来是不想去请假搞试运行的,在高温天气里,电力运行都处于高负荷状态,变电所里的各种电气设备很容易出故障,如值班人员处理不及时或处理不妥就有可能出现意外,严重的还有可能导致大面积停电事故,他作为公司生技股的主管变电系统的工程师如果此时没有上班的话,自然就要追究责任的。但鉴于创新厂调试工作的紧迫性,再加上袁厂长和骆菲他们一直来对他相当器重、极为关爱,他觉得自己台不去参加试运行的话有点过意不去,他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他想,做人嘛,总不能丧失良知,对于创新厂来说,试运行是一项紧迫而极端重要的事项,他能置若罔闻、置之不理吗?他为此犹豫不决了好久,最后还是下决心去参加创新厂去搞装箱机的试运行,他不忍心创新厂的众多职工翘首以待地等着他的焦急心情而不顾。于是,他在上午安排了必要工作事项后,向程希来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同时也向陈根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到创新厂的车间里来与贺工一起搞试运行工作去了。
试运行还算是比较顺利的,经过几番调整后,这台装箱机能完成整套动作,向祖奋如释重负地放了心。车间里参加试运行的职工们正在欢欣鼓舞之时,忽然见到有一人急匆匆地跑进车间里来找向祖奋,并急忙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看模样是有很重要也很紧急的事要向祖奋去办,在旁的人都感到有些惊奇,难道电力公司出了什么事?来找向祖奋的人是电力公司的一个汽车司机,他是受生技股股长陈根强的派遣来接向祖奋立即去城关变电所的,因为变电所发生了跳闸事故,叫他到现场去处理事故。向祖奋听到变电所出了后,确实很紧张,心想,这个事故真是出得太不是时候,怎么会早不发、迟不发偏偏在我出外给人家搞调试时发生呢?这下子坏了,要给人家抓住把柄了,不过,他也并不慌张,立即返回车间对贺工轻轻地打了个招呼后就立即上车急赴城关变电所去了……
这次城关变电所出了听事故,造成了城关镇一大片区域停电,惊动了县政府机关,公司领导闻声大惊失色,立即叫生技股去变电所现象处理事故,要立即查明事故原因,尽快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送电,挽回不良影响。这下可急坏了陈根强,因为此时向祖奋出外去搞调试去了,没有上班,他虽是生技股股长,但他不懂变电技术,变电线工作由向祖奋主管,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万般无奈之下突然急中生智,立即找一个驾驶员急赴创新厂去接他去变电所处理事故,与此同时,他也立即亲赴变电所去了。在向祖奋到达了变电所以后,管值班人员已经发现在变电所的地缆沟里三支铝排上横着一条已被电触死的巨蛇,原来它是触发短路事故的肇事者。也许是由于气温酷暑,这条蛇想出来乘凉,无意间爬进地缆沟里的铝排,三支铝排之间有一万伏电的高压,当蛇爬上铝排的瞬间就把它送进了地狱。查清事故后就马上排除了故障,很快就恢复了送电。由于停电时间不长,所造成的经济损失也不大。
在向祖奋到达变电所的现场以后,变电所刚刚恢复了送电,陈根强正在召开有关人员的事故处理会议,根据公司的有关规定,对于事故一定要执行“三不放过”的原则,总结经验,吸收教训,防止再犯。由于向祖奋在处理事故的第一时间里没有到达现场,他作为主管变电的工程师自然是要受到批评的,向祖奋自知是难逃其咎。他在会议结束的时候,心怀歉意,很沉重地在会上作了深刻检讨。
变电所的跳闸事故而引起的事件虽然过去了,但公司里对向祖奋“出外搞外快而导致现场处理事故时缺位”一事议论得纷纷扬扬,恶意中伤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感叹者也有之,形形色色的评论、各种各样的感叹兼而有之,诽谤与同情并存,暗箭同庇护共生,花色繁多,各有千秋,有时像天色骤变,能闻远处隐隐的闷雷声……
向祖奋似乎觉得人们在窃窃私语在议论着自己,但自知理亏,有口难辩,也只好装作没有察觉,遇到同事时连头都抬不起来,他自认晦气,如果没有这次碰巧的变电所事故,就是出外真的是去搞外快了又能如何?他也知道,此时的形势下,出外去赚钱的人有的是,何况他根本没有去捞过什么钱,他是问心无愧的。由他去吧,就算是去赚钱,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这次事故的发生与他根本扯不上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没有及时到达现场去处理事故而已,君子身正,不怕影斜,听天由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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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凯时对于向祖奋这次缺位现场处理事故一事“值得庆贺”,他觉得这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的他,正面临着一次困境而苦闷烦恼,有了向祖奋这次“自投罗网”式的天赐良机,他顿时眉开眼笑,瞬间就散去了愁眉不展的窘态。不久前,他从一个要好的同僚中得知,县府要对水电局进行改组,水电局改称为水利局,而电力公司不再属于水电局管辖,而提升改制为供电局。这本来是应该值得庆贺的事,这样一来,他的电力公司“支部书记”头衔就可提升为供电局“党委书记”头衔了,他能不欢天喜地吗?他足足地高兴了好一阵子,这可是“处处笙歌舞翩跹”、“火树银花不夜天”啊。可惜啊,这“火树银花”的好景实在太短了,就像春梦似的那么短暂,一瞬间就消失了,因为他从水电局的一个“密报者”获悉,现水电局的领导已经向县组织部提交一个未来供电局领导班子的建议人选,由程希来担任供电局的局长兼党委书记,副局长人选则由程希来推荐,听说很可能是向祖奋和仇维刚,范凯时由于年龄及文化程度等原因,不宜再担任领导职务,去当个“巡视员”这样的角色,褚根才也由于年龄大、文化程度低等原因不再担任局领导职务。他得知这一消息后犹如晴天霹雳,大惊失色,真是天亡我也!此时他正在喝茶,气愤得把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呯”地一声震耳欲聋,杯子被甩得粉身碎骨!
痛定思痛后,他又冷静了下来,他毕竟是一个久经磨砺的干部,像老马识途那样地能洞悉路途中的深浅与险阻,他深入而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当前的政治形态及日前的用人政策,特别是当前重视知识分子的政策,他深知自己是该到“退场”的时候了,这是一个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局势,任何人无法改变它,更何况是我这样的小干部,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去妄想“螳螂挡车”?还是去默认“大势所趋”吧。不过,他也不甘心把他这几年来所苦心经营起来的这座“电力大厦”即刻间完全倾覆,他于心不甘啊!虽然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无可奈何花落去,他绝不能以坐以待毙、束手无策那样的态度去面对这场变革,不,决不!他一定奋力抗争,他决不让程希来这小子独揽大权地去统掌未来的供电局,他也决不让这个向祖奋这样的摘帽右派分子去顺顺当当地去登上副局长的宝!他真不明白,水电局领导这些人的政治溴觉也实在是太迟钝了,怎么能让曾经的右派分子去走上领导岗位?他们怎么也不去想一想,邓小平同志不是说过“五七年的反右派运动是正确的,只不过是严重地扩大化了”吗?既然是整个运动是正确的,那帮参加向党进攻的这些人难道对党会有真心拥戴的吗?党对这些大多数人的“改正”,只是说明共产党对他们宽阔胸怀,并不说明这帮人没有错误在身,这些对于他们自己遭遇了几十年折磨的怨恨难道会轻易地消失?他们会真心实意地拥护共产党的领导?我就是不相信!这些年人哪,别看他们平时装得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可他们的内心里却是满腔怨恨,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蠢蠢欲动,如有朝一日,他们一旦大权在握的话,他们的就不会采取谈天的措施?他们不对工农干部采取报复性态度?水电局的这些人哪,他们的阶级立场站到哪里去了?诚然,他深知当今的现实,他自己已无法去扭转这个大局,但他还要力争让自己一手栽培起来的亲信不能让程希来“赶尽杀绝”,一定要设法保住佟为民、沈起帆、郭尔敏、孙云飞等人的现有的职务,一定要千方百计地也不让向祖奋这样的曾经的右派分子爬上领导岗位。他想不到,就在他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地实施他胸中锦囊妙计之时,天上会突然“掉下一个馅饼”,真是天赐良机啊,这个令人极其厌恶的向祖奋竟会像“守株待兔”之古典中的那只兔子,竟会自撞门来,就能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向祖奋的“登堂入室”的美梦化为泡影,这就是变电所刚刚出的这个事故,由于向祖奋出外赚钱而没法出声援事故处理而导致极其恶劣的影响。这就够了,一个出外搞外快而不顾变电所发生大事故这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能提拔当副局长吗?我们共产党能允许这样的人去提拔去当副局长吗?于是,他就赶紧召集他的人马聚集到他家来开一个小会,商量对策,还有那个林克凡,他对创新厂里的情况了如指掌,叫他去抓紧搜集向祖奋在创新厂搞资本主义活动的材料,真是最适合不过了。我们掌握了具体而确凿的材料,就能把它变成为一个能量无比的重磅炸弹,掷给程希来这帮人,看他们如何接招?
此时,他的自我感觉很好,脸上随即会意地显露出一丝奸诈的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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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凯时决定要召开一次中层干部会议,专题批判向祖奋的错误问题,他本来是打算讨论对向祖奋的处分问题,但后来考虑到这个变电事故本身毕竟与向祖奋无关,只是他因故未及时赶到现场处理事故问题,要给他很重的处分恐怕有点难度,而且,他这次批他和要目的并不在于对他的处分,而是要把他“批臭”,致使程希来想提拔他当副局长的计划化为泡影,此举不过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所以,他也就把会议和性质改为批判错误,而不是讨论如何处分。
程希来当然也知道范凯时此举的算计,在这“敏感”时刻,他觉得自己还是不提出异议为宜,而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为上策。他心里很清楚,范凯时此番的谋划是颇费一番心思的,此时大多数职工已经知道电力公司要改制升格为县供电局了,而且也隐隐约约地知道未来的局长和党委书记的人选不是范凯时,而是程希来,他要退下来了,大多数人暗地里表示欢迎,当然也有一部分人是不高兴的,这也并不奇怪,任何一个单位或组织,对本单位的领导总是有一部分赞成、一部分反对的,历来如此,并不奇怪。从范凯时的表情上看出,他一直是板着脸上班,沉默寡言,明显是对上级这样的决定心怀极度不满,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到了“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境地,只得任其自然罢了。程希来也懒得与他多接触,除了必要的工作要与他商量以外,他也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考虑自己的事情。本来嘛,在县组织部找他谈话以后,他是有些踌躇满志地谋划着未来打算,想要彻底地改变一下范凯时所遗留下来的一些弊端,如用人唯亲,个人专断,唯利是图,等等。要打开局面,首先要在用人问题上解放思想,大胆启用新人,特别是有知识、有专长、有个性的人,不拘一格地去选用那些能发挥其专长的人材是当前工作的需要,也是时代所赋予的责任。不错,他是想把向祖奋这样的知识分子提拔上来当领导的,他也向上级提出他的想法,当时领导也有所表示,认为这是目前政策所允许的,但使他想不到的是,最近出了的一次变电所的事故却打乱了他的意愿,范凯时不失时机地利用向祖奋没及时赶到变电所现场处理事故一事,大加渲染,夸大其词,无限上纲,大动干戈,掀起一阵“乌云压城城欲摧”之气势,大有欲置向祖奋于之死地而后快的架势。这种极其卑劣的表现既表现出他顽固不化的守旧意识,也暴露出他心胸狭窄的劣质,这种行动完全是体现那种过时的“阶级斗争学说”陈旧观念。实事求是地说,这次变电事故本身与向祖奋请假出外完全无关,而他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处理事故届只不过是“碰巧”而已,充其量也不过是有点“失职”而已,范凯时如此大张旗鼓地搞出了这样大的动作来,如果不是小题大做,那就是别有用心!就当前来说,职工利用休息时间或请小假出外去搞一些“外快”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只要是不妨害本职工作也是无可厚非的,一般是不会去称其为搞资本主义活动的,更不能无限上纲,扣其大得吓人的帽子来达到其整人之目的,掩盖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范凯时其用心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之所以不与范凯时去争辩,除了怕被别人嫌疑“包庇”外,也相信大多数人会辩明是非,究竟是马是驴自有公论,他不相信范凯时有一手遮天的本领。想到这里,他真的为向祖奋的厄运嘘唏感叹,向祖奋一生坎坷,此时本当有所建树之机,但他也实在是太薄命、太没有“官运”了,这变电事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在这个处于节骨眼的时刻而发,你说,这难道不是向祖奋当该没有当副局长的运吗?嗨,他真是太晦气了!
范凯时在一切准备工作停当以后,就召开了他精心策划的中层干部会议,与会的有公司机关干部和各供电站的站长。在应出席的人如数到齐后,范凯时就宣布开会。他首先说明此次开会的目的是批判向祖奋严重的错误行为,从而搞清楚这种错误的严重性,其目的当然是为了帮助他认识错误、改正错误,以达到治病救人的效果,也是为了防止今后再次出现这样的严重错误。大家知道,近来大家对向祖奋同志的严重错误议论纷纷,为了就顺民意嘛,党支部就决定及时地召开了这次会议,我想通过大家对向祖奋同志之所以会犯这样的严重错误展开批判,就能很好地提示出向祖奋同志的思想根源,这对大家无疑是有深刻教育意义的,好了,我就简单地说了这些,还是让大家来对他帮助吧。
佟为民第一个站起来发言,明眼人看出,他如此迫不及待地紧跟而出,明显是按范凯时的布局而为的,肯定是有备而来,带有浓厚的火药味。他一开腔就高声地说,向祖奋作为一个工程师和生技股副股长,本应勤勤恳恳地做好本职工作,但他对他所承担的责任与义务却置若罔闻,去热衷于搞资本主义活动,一心想做发财梦。他丢下了本职工作,专心致志地去创新厂搞电气设计,搞什么“无压力输瓶机”的设计及编程,一心一意地为资本家效劳。资本家是什么样的人?是唯利是图的人,你只要对他忠心耿耿,竭尽全力地为他效劳,那他就自然会给你好处,由于向祖奋所设计的“无压力输瓶机”的成功,创新厂老板,也就是那个创新厂资本家袁新谱就给他一笔丰厚的报酬竟达一千五百元之多,大家想一想啊,我们职工辛辛苦苦地上班一个月也只能挣到五六十块钱,一年加起来也就只有区区的六七百块钱,不足他花几天功夫所得来的一半收入!你们想啊,有这样重头的回报,他会不利欲熏心吗?在这样丰厚的报酬面前,他还会关心自己的本职工作吗?他的整个心思就自然要用到能发财致富的地方去了。就在不久前,他又一次地接受了创新厂的设计任务,要他去搞一个“啤酒瓶自动装箱机”也就是俗称为“机械手”的设计及编程任务,设计完毕后就投入了调试。要去调试,他自然就不把本职工作放在心上了。你们可能不知道,这装箱机可不同于上次的“无压力输瓶机”,无论结构还是性能上来说,都要比上次搞的“无压力输瓶机”复杂得多,也就是说,他所要花费的心思就自然要比上次搞的设计要花费得多,这样一来,他哪有心思去关心生技股里的工作呀?所以,当变电所发生了严重跳闸事故时,他就在创新厂搞“机械手”的调试工作,对公司里的事故还能放在心上吗?他当然是无动于衷的了。你们看啊,像他这样的人,在金钱面前,他哪还有一丝一毫的心放在本职工作上吗?对这样的人,我们难道还要容忍他长期逍遥自在吗?对错误的容忍就是对正当的否定,我们一定要紧紧抓住向祖奋的错误不放,并从中吸收教训,无疑对我们今后的工作有好处。为此,我认为如不对向祖奋进行严厉的处分,他就得不到应有的教训。我的意见是应给予他一个记大过处分。
孙云飞也紧随其后地发言,表示完全同意佟为民的意见而此时的沈起帆心里却十分矛盾,会前,范凯时也对他打过招呼,要他在会上发言,支持他的计划。他是一个有自己的思考的人,虽然范凯时对他有恩,要报答他,但在一些原则问题上不应惟命是从的,他心中清楚,这次变电事故的发生与向祖奋没有什么直接关系,虽然他请假出外而没有及时(迟到)赶到现场去处理事故,但不应该由他去承担事故的责任,范凯时用这样严厉的态度对待他显然是不公正的,所以他迟迟不敢站起来发言,一直低着头在考虑这个问题。
程希来听了佟为民和孙云飞的发言,特种是他们所建议的记大过处分,真觉得有点离奇,说起来也难怪,范凯时如不指使他的心腹用严厉的手段去制裁就达不到他所要的目的。他不想急于表态,要看看大家对此的反映。
陈根强听后也大有反感,佟为民真是范凯时所豢养的一条忠实的哈叭狗,他还记得,在不久前处理林克凡的时候,他对林克凡的处理建议是“严重警告”,林克凡这样极其恶劣的敲诈勒索行为哪能与向祖奋的“错误”相比?向祖奋只不过是请假出外而没有及时赶到现场处理事故而已,与变电事故本身根本挨不上什么关系,充其量也不过是有点“失职”而已,咋能对他作记大过处分?佟为民对人的态度真是径渭分明啊,他心怀不平,于是就肃地站起来说,我听了刚才老佟的发言,觉得他说得有点离谱,向祖奋在创新厂搞设计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空闲休息时间里去搞的,他去温州参加调试也向我请了假,而且也只用了二天时间,其中一天还是星期日,实际上也只有耽误了一天的工作时间,这次他搞“机械手”的设计也都是在休息时间里完成的,不过在机器调试时,由于厂方时间紧迫,希望他能抽出半天时间里去厂里参加调试,他考虑到厂方对机器的紧迫性,他不得向我请了半天假去厂里参加调试,也实在是人的运气不好,偏偏在这个时间里变电所发生了事故,致使他迟到现场处理事故,这就是事件的真实情况。我们在分析问题时,总得要抱着实事求是的态度,不能不顾事实,故意抬高事件的严重性,更不能夸大其词地去混淆是非,用无限上纲的手法把人置之死地而后快,我听到刚才老佟发言的口气有点文革时期的整人语言,这种套用“阶级斗争”的方法用到今天发生的事情上去是不合适的。另外,我要说一点,按目前的政策,只要不妨害本职工作,利用业余时间去搞一点“设计之类的活计也不算是什么犯错误的范畴,更不能无故地去扣上所谓资本主义的帽子,我认为,向祖奋同志因出外没有及时赶到事故现场处理问题是有一些责任的,也可看作是失职问题,但与这次变电事故本身没有什么关联,因此也谈不上犯什么大错误问题,如一定要对他处分的话,我看最多是一个“警告处分”。
仇维刚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对佟为民的说法很反感,当然,他也知道佟为民只不过是按照范凯时的指使行事,对范凯时惟命是从,仇维刚对范凯时唯我独尊的、个人专断的作风早就极为反感,只不过奈何他不得、只得忍气吞声罢了,可时至今日,上级已经决定他不再担任未来供电局的领导了,他不过是一只“跛脚鸭”而已,他还有多少日子可以神气?已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了,他还想竭力保住自己的权威,真的是太无自知之明了。对这种人,只有顺势去推他一把,才能促使他清醒一下,也能使他更快的偃旗息鼓,当然,他也受到一种正义感的驱使,他觉得自己应该主持正义,站起来为向祖奋说话,于是,他就刷地站起来说,我认为陈根强同志的分析实事求是,反对佟为民夸大其词的说法,更不同意他用文革式的语言来恶意攻击同志,我坦率地说,佟为民待人有双重标准,不久前,他对林克凡这样严重的敲诈勒索的卑劣行为却刻意加以淡化,对林的处分建议是“严重警告”,而这次对向祖奋同志这样一点轻微的失职行为却要故意加以夸大,并建议要作“记大过”处分,试问:你这样的态度能令人信服的吗?你这种横蛮无理的做法简直是岂有此理!就我个人的态度而言,认为连“警告处分”都挨不上,因为他不是出外去搞什么投机买卖或其他不正当的赚钱活动,而是去搞科技工作设计,无论是“无压力输瓶机”还是“机械手”,它们都是很先进的科技产品,这样产品的研制成功,无论是对国家还是对企业都是有贡献的,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出外请了半天或一天假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行为呀?他不是诸葛亮,哪会知道这天变电所里会出跳闸事故?当他得知出事故后就马上赶到现场了,只不过是迟到了一点,没有及时赶上处理事故而已,我们大家都要设身处地地去想一想,这样的事情能像佟为民说的那样是严重错误吗?他这种信口开河的说法,只是想把向祖奋同志一棍子打死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已!所以,我建议,从实事求是的角度出发,对向祖奋同志不必进行所谓处分,对他没有及时赶到现场的做法批评了就一下,希望他今后多加注意就行,我的意见如有不当之处,请各位提出批评。
范凯时对陈根强的表态是预料到的,但他对仇维刚如此担护向社会奋而且说出这样慷慨激昂的话是没有想到的,真有点令人吃惊,这使他猛省到自己已不是此前的范凯时了,上级对他的谈话内容早就透露了出来,谁人不知他即将退居二线?谁还会对有所惊惧?现在这个世界,哪个不是势利眼的?也许在人们看来,他已是处于强弩之末了,还有多少能耐?嗨,真是墙倒众人推嘛,自己是否是太不识相了?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过去那种唯我独尊的权威性已一去不复返了,一言九鼎的威势已成“昨日的黄花”,干部职工不再对自己所说的话放在心上了,他忽然深刻地反省了一下,觉得自己对向祖奋这样的处理方法确实有点牵强,变电事故确实如仇维刚所说的那样与他无关,一定要把他同变电事故挂钩实在是有失公允,难怪人家会提出许多反对的意见来。不过,他还存在一点侥幸心理,难道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们也都会站到仇维刚他们这一边去了?总不至于吧,佟为民一开始就言听计从的站出来发言,给向祖奋致以沉重的打击,难道沈起帆、孙云飞他们都马上会动摇不成?不会吧,他忽然自信起来,于是乎,他就朝沈起帆施了个眼色,但沈起帆就一直不向他这边看,低着头在深思什么的;他又往孙云飞那里看,这个孙云飞像故意装着没有看到他似的,没有任何反映。他最后又看了看他的远房侄子鲍刚烈,想求助他能站出来为他帮腔,这也许是他“最后的一根稻草”了,鲍刚烈倒是看到了他的眼色了,他略等片刻,果然站起来说话了。他说,我听了同志们的意见后有所感触,我觉得,像向祖奋工程师这样的人出外去搞一些有关科技方面的设计无论对于国家还是对于企业都是有好处的,这也可以看作是对国家的贡献,我完全同意仇维刚同志的意见,不但不要处分他,甚至于还可以表彰他。至于他与这次变电事故的关系,刚才正如仇维刚同志所说的那样,完全没有关联的,重复的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说他与我们自己厂里的关系,大家知道,我们厂在公司领导和全公司职工的支持下,试制变压器工作已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也许大家不知道,这与向工程师有很大的关系,他常常在我们职工深夜加班加点时还要到我们的工厂里来指导工作,解决了许多技术性的关键性难题,使我们的试制工作进展很快,我看到他这样诚心诚意地为我们小工厂出力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在发季度奖时,我曾经偷偷地塞给他一个红包,谁知他不但不感激我,反而遭到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是为钱到你们厂里来的吗?真是!说后,他一甩手就气愤地走了。你们不妨想一想,像他这样的人,会出外去搞什么所谓资本主义活动吗?依我看,刚才佟为民所说的什么“搞资本主义活动”呀,什么“利欲熏心”呀,都是站不住脚的,他如果不是幼稚无知那就是别有用心!
鲍刚烈的这一席掷地有声的话真是说得干脆利落、淋漓尽致,会场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起来,都在小声地议论了起来……
此时最难受还是范凯时,他当初用眼光来示意他,本想鲍刚烈能及时地站起来支持他,想不到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地站出来声援向祖奋了,还说了这么难听的话,真是气刹人哪,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当初能当上厂长,多少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嘛,你怎能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呢?他此时真是灰心丧气,觉得自己已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再也没有扭转局面的能力了,看来自己的计划是完全落空了……
此时,向祖奋面带歉意地站起来说,我作为电力公司的生技股主管变电的工程师,没有及时赶到变电所去处理事故是有责任的,我虚心接受同志们的批评,也会接受公司的处分,今后一定要引以为戒。不过,刚才佟为民同志说我去搞资本主义活动,还有什么利欲熏心等话是有点过分了,不错,我是为创新厂搞了设计,而且也请了一二天的假去为他们厂搞调试,影响了一些本职工作;他们也确实要给过我一千五百元报酬,但我一直没有去拿,后来在他们多次的催促下,我才决定由该厂职工骆菲代我签字领取,然后再委托她把这笔钱全部送交县慈善组织那里去,叫他们转送给贫穷的读书学生,这就是一千五百元钱扔的来龙去脉。我这里有一张回执可以证明,等会儿我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就知道了。这里,我还要向大家说明一下我为什么要去创新厂去搞设计的问题。我刚才说到创新厂的骆菲,她是我女儿的同学,我与她认识是由于她到我家来要求帮助他们厂解决用电增容问题,因为他们厂的增容手续一直被拖延没办,心急如焚,出于她是我女儿的同学这层关系,她就到我这里来求助于我,后来,我带她到用电股时去了解情况,在仇维刚同志的帮助下得到顺利的解决,她为此很感激我和仇维刚同志,就此我们彼此就认识了。正由于认识了,她后来才介绍我去为他们厂去搞设计的,当时他们厂相当着急,因为“无压力输瓶机”是一个具有自动化性能的机器,他们一时找不到能搞自动化电气线路设计的工程师,自然很着急,她忽然想到了我,于是她就找我来为他们厂搞这个设计。我听后也相当兴奋,这个自动化设计也是我的一直来所向往的一件心事,众所周知,由于历史原因,我所学的专业一直未能得到实践应用,是我心中的一件憾事,有了这次机会,我自然就不会轻易地放弃,这可是我一次实践应用的好机会啊。就这样,由于双方的彼此需要,我们与创新厂就走到一起了。这就是我去创新厂去搞设计的初衷。我想,大家听了我说的话后就明白一切了。他说着,就拿出一张县慈善组织的回单,直接交给程希来副经理。程希来看后再交给范凯时经理。当范凯时看到这张回执时,一切都明白无误了。原来,自己所想的一切全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样,真是小人之心去度君子之腹啊,他此时有点无地自容了…~
此时的程希来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叹,范凯时这次所导演的一曲闹剧,正如古人说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站起来发言表示自己的态度了,他想,范凯时此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终极目标显然是针对本人,此刻,他的目的肯定是不攻自破、化为泡影了,他甭想再对向祖奋进行什么“处分”的了,从而,他对未来的供电局班子的人选问题恐怕难以再搞节外生枝的了,真是啊,机关算尽,反害了卿卿生命,到头来,深谋远虑的结果仍是春梦一场!
38
范凯时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似乎是在反省或者说是在思考着自己一生来所经历的种种是是非非及其前因后果。应该说,自己一生在总的方面来说还算是不枉此一生的,虽然没当上大官,但能登上“一乡之长”及县电力公司的经理、书记宝座也算是有所建树,在普通的老百姓看来还是比较荣幸的。乡长这个级别如果按古老的官衔去衡量的话,那也可算得上九品芝麻官了,虽然是属于最末尾的一级官,但总还算是一个官职嘛,需知,这世上能有多少人能有此幸运?当上乡长的人就是一乡之主,能管上几万人,能算上万分之一的人了难道不算是幸运的吗?人有三六九,佛也有千差万别。做农民的,长年累月头看黄土背朝天,到头来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在工厂里当工人的人,虽然可算是旱涝保收,但还得长年累月地出力流汗,劳累一生,没有多少积蓄。这些劳苦大众能与当官的人相比吗?当官的人不但有丰厚的薪金,前后拥戴,八面威风,妻荣子贵,荣华富贵,平头百姓连做梦都享受不到如此的幸运。不要说做人有等级,做佛的也如此,路边凉亭里墙壁上的空洞里常有设石雕小菩萨,这也算是小佛一个,而在杭州灵隐寺里的大肚皮如来佛也是一个佛,这两者相差有多悬殊:凉亭里的小佛终年没人去点香供祭,而灵隐寺里的如来佛前的香案却长年累月地香火缭绕、供品堆积如山高。可见啊,无论是世上的芸芸众生还是佛堂里的活佛神仙,都存在着千差万别的。如果深入地去探讨一下人生的话,那就有无数的问题可以去思考的。人从哇哇落地起,就本能地有了欲望,一个想“得到”的欲望,不是吗,当婴儿在哇哇啼哭时,只要母亲把奶头往他的嘴边一塞,他就非常灵敏地停止了啼哭,巴得巴得地吸吮乳汁去了,可见哪,欲望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婴儿时是如此,已懂事孩童时更是如此,到青年、中年时那就有更多的欲望了,什么理想、前途、爱情;待遇、职务啊等等,对这些都有欲望,达到这个又去另一个目标,欲望何时才能满足?恐怕是永无止境的,这山还望那山高,有了温饱想小康,到了小康想富豪;当县长的还想当市长,当了巿长的还想当省长,人的欲望能满足吗?只有适可而止,才能得到逍遥自在的生活,否则的话,不要说得不到逍遥,恐怕连最起码的荣誉都要葬送掉。说得远一点、大一点吧,中国近代史上的孙中山先生,在爆发武昌起义推翻了清朝以后,他被作推选当上了民国临时大总统,由于没有掌握到军权、实权,最后还是被大权在握的袁世凯的逼迫下辞去大总统职务。其实,他多年来到处奔波革命,不是为了当上大总统,而是想推翻封建统治,建立现代共和的强大国家,从而摆脱帝国主义列强的侵略者的压迫,人民能幸福生活,这是他的理想所在。他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只得另立蹊径,图谋东山再起,最后在广州建立黄埔军校,为后来的北伐战争、建立民国打下基础,虽然他英年早逝,未能看到革命目标的实现,临死前他还告诫周围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革命成功后他获得了“国父”之尊称;而这野心勃勃的袁世凯呢,虽然他当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大总统,但由于他穷奢极欲地还不满足于大总统的位置,还想尝一尝“满朝文武喊万岁”的皇帝滋味,于是就倾其全力地疯狂,最终做起了“洪宪”皇帝。但此时已经不是刘邦、朱元璋的时代了,在全国各地纷纷起义讨伐下,袁世凯最终只当上八十一天的皇帝就呜呼哀哉了,最后落得一个千秋骂名!试想,如果当年的袁世凯能应顺民意,适应民主潮流的话,也许能像孙中山那样留下一个好名声。可见啊,欲望这东西是不能无限扩张的,只能适可而止,否则的话,物极必反,最终连原来的老本都保不住。回想自己,他当初也不是想当乡长而才当上乡长的,那时自己只想去努力工作,要求进步而已,乡长好像是“闯”上门来的,可见啊,世上有些事是“强求不得”的,只能应势而行,回想自己这次出的“洋相”实在是失策了,向祖奋出外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实现自己当年的梦想,他连厂给他的应得的报酬都不要,去送给贫困的学生,可见他境界之高。而自己呢,却千方百计地想出办法去陷害他,这是何等的荒唐啊,大多数干部为什么会支持他?这难道不是他是代表着正义吗?人家为什么会不支持他?就是因为他失去了正义,这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啊,现在回想起来是自己确实是错了,大大的错了!最后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自食其果嘛。
就在此时,佟为民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里来,慌慌张张地对范凯时说,刚才检察院的人把孙云飞带上手铐带走了,据说罪名是倒卖导线。范凯时听后大吃一惊,脸色顿时煞白了,心想,这下子,真的要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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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1-23 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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