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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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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鞋匠贺志林在父亲贺吉平的严格管教下,一门心思学艺、规规矩矩做人,他从父亲老鞋匠身上学会了制作各种品类、不同人群的布鞋,在春夏秋冬的不同季节里,在男女老少不同的人群里,都有着不同类别的需求,这自然就需要制作出满足于他们的品种各异的布鞋,从冬季的保暖棉鞋到夏季的风凉拖鞋;从小孩子的虎头鞋到小脚女人的“三寸金莲”绣花鞋;从闺房楼阁中小姐的绣花缎鞋到风流倜傥公子哥儿们的绣花拖鞋,从平常的老百姓中也是有许多不同需求的品类,所有这些,都有其独特的品类需求与特殊的要求,无论是外表的华丽与简朴还是内料的考究与简便,可以说完全是不可相提并论的,对于那些要求穿戴豪华之人的鞋,他们只要求做得考究,不论制作功夫与布料成本的提升,一味追求美观大方,只要能招人称赞就满意;而那些要求实用之人,则希望穿着舒服、久经耐用、价格合理就行,作为一个好的鞋匠一定要能体验这些不同人群的不同心理需求,能善解人意地满足他们的不同愿望与需求,生意才能兴隆起来。一个能让众人满意的鞋匠不但要学会手艺,擅长做鞋技巧,还要态度和善,还能体验买鞋人的内心里的想法,这些都是父亲贺吉平淳淳教导他懂得的,也是要他努力去做到的做人做事最起码的规矩。他牢记父亲的话,并脚踏实地、诚诚恳恳地干。正因为他具备了这些素质,他才能如愿以偿地实现了自己要做个“好鞋匠”的夙愿。每当人们说起这个小鞋匠时,都说你别看他只有二十把边的年纪,他的手艺在瀛海所里可算得上是顶呱呱的,当然,所有这些都与他的出身有关。
他家是鞋匠世家,祖辈都在江西省赣州谋生,世代以鞋匠为业。在清朝末年,发生了战乱,贺吉平只好同老婆一起离开了家乡,到处闯荡,沿途以给人制鞋、补鞋糊口,从江西一直到流浪到浙江的金华、义乌一带,居无定所,餐风宿露,饱尝人间的艰辛与苦楚,直到流浪至当时还算是比较富庶的瀛海所以后才安定了下来。当时的瀛海所,正处在渔业繁荣时期,各行各业都比较兴旺,只要你能勤劳节俭,就不愁没有饭吃。贺吉平觉得这是一个人居的好地方,于是他就决定在瀛海所定居下来了。
看官们都要知道,本书在开头就叙述过有关瀛海所的历史进程,瀛海所里的上辈子人大多来自五湖四海,有北方的河南人、山东人,也有来自安徽的、湖南的,其主要原因是由于在建筑城墙时,那些建造城墙的人是从全国各地征集而来,其中有流放的囚犯,也有被征役的农民,在城墙建筑完成后,那些驻守的军队的退役士兵,也都在瀛海所留下来定居了,再加上“土著”村民,就汇集了由五湖四海组成的群体了。正因为这个原故,瀛海人就与周边的村庄不一样,那些村庄大多还保留着“氏族社会的痕迹”,以一个姓氏为主的家族,宗族思想严重,都遵循保守、排外的观点,瀛海所就不一样,因为其组成人员是个“大杂烩”式的混合体,经过上百年的交集与融合,彼此互相尊重,风雨同舟,原先的“氏族痕迹”以及原来的一些社会风尚早已消失殆尽,形成了一个全新的开放、包容的思想理念。瀛海所与周边村庄的区别还远远不止这些,一个相当明显的区别还是在语言方面的特点,瀛海人说的话语与周边村庄的话语完全不一样,瀛海所形成的“特殊语言”完全是由于“混居”的结果,各种完全不同的语种通过长期的交流、融合、演化,就慢慢地进行了“蜕变”,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以北方话为基础、结合各地语言最终“统合”有点像类似现在普通话那样的语调,只要瀛海人出外活动,当地人听到瀛海人的说话语调,就知道他们是“所里人”,因为当时瀛海的编制是“所”(古代编制的卫、寨、所),这在当时是有点名气的。正因为语言存在着明显的区别,当时周边村庄的人就称瀛海人说的话为“所里话”,而瀛海人称外地周边村庄人说的话为“乡下话”。由此可见,当时的瀛海所与周边的村庄确是存在着重大的区别。
贺吉平之所以能在瀛海所里不费周折地定居了下来,而且很快地就“发家”起来,那就是得益于瀛海人所具特有的开放与包容的理念与这样的社会气氛,完全可以设想,如果瀛海所像周边村那样保守、排外的社会气氛的话,贺吉平要想在此“发家”是完全不可能的,甚至连能否在此“立足”都成问题。在当时的瀛海所里,就有一种很普遍的说法,那就是“外来的人在瀛海所特别容易发家起来”。这种说法当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来源于社会的实践现象,因为大家都知道,一个从外地迁入的家庭,要想在此立足生根,并能较快地融入到当地的人群里去,他们在劳作方面定要付出加倍的努力与艰辛以及要特别勤劳与节俭,而在待人接物方面都得要比别人更加谨慎与谦让,否则的话,就难以实现自己有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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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吉平在瀛海所“发家”经历了“三部曲”。首先,他在初来驾到之际,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个遮风避雨的窝,这是他开始实施的第一部。他巡视了一圈,觉得南门外城边是个“搭窝”的好地方。此地朝南,冬暖夏凉,环境优越。由于停泊渔船的港湾和大部分鲞厂都在南门外,所以瀛海人进出南门的人自然就特别多,人气旺盛,在这里摆个“鞋摊”的话,生意肯定好。于是,他说干就干,马上动手搭起个棚屋,夫妇俩就有了个落脚的地方了。他有了立足之地以后,就不忘立即开展修鞋、做鞋的行当。由于他为人勤恳,服务态度和善周到,做鞋技术精良,很快就博得众人的称赞,生意自然就旺盛起来了。由于夫妇俩勤劳节俭,没用几年时间,就积蓄了不少的钱财,渐渐地富了起来,他自然就考虑到要“挪窝”了,要想办法改变一个环境,最好能搬到城里去居住,这倒不是他因为有了钱后就想“舒服一点”,而是他考虑到如果住到城里与住在城外做生意的条件就完全不一样,因为“城外鞋摊”与“城里鞋摊”的生意环境完全不一样,这两者是无法相比拟的,城里的鞋摊是面对瀛海所内的所有的老百姓,而城外鞋摊却只是面对来来往往的过路行人而已,要想在瀛海打“翻身仗”,不搬到城里去就难以实现,这可是有关生计的大事啊,这就是他“三部曲”中的第二部。于是他就积极地行动起来,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找到了一处适合他做生意的地方,在西门街有家的两间街面屋要出卖,而这两间街面屋的后面还连着好几间宅基地,以后可以建造房屋之用,这房屋的价格也要比南街、东街便宜得多,因为东门和南门都面临大海的沙滩和停泊渔船的港湾,是瀛海所的出海捕鱼或来往于舟山、宁波、上海通商的大门,而西门和北门仅仅是与周边乡村的出入通道,而且都需要经过翻山越岭,交通非常不便,来往的行人就自然较少,就要比东门街和南门街显得冷落了。贺吉平当时考虑到自己积蓄的钱财毕竟不多,如果要去买东门和南门的街面屋的话就显然是力不从心,那肯定是要捉襟见肘了,而去买西门街面屋的话就显得宽松了。他想,做人做事都得要考虑周全,切不可好高骛远,不量自力,一定要留有余地,再说,从现在来看,西门街虽然偏僻、冷落了一点,但从长远来看,瀛海所的渔业生产如此繁荣,西门街肯定在不久的将来也会热闹起来的,那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更何况,古人说得好,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自己的手艺精良,遵守行业规矩,决不做吹毛求疵的卑劣行为,鞋匠的名声就自然会声名远扬的,顾客肯定会找上门来的。于是他就下定决心去买西门的街面屋。此举成功后,他就在自家的街面屋开起了一家鞋店作坊了。真是好事成双,就在那年买屋不久,他老婆的肚皮就凸鼓了起来,几个月后顺利分娩,喜得一子,取名贺志林,真是双喜临门啊。
此时,古老的中国正爆发着一系列翻天覆地、惊天动地式的历史性烈变:1911年10月10日,爆发了辛亥革命,武昌起义成功;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就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2月12日,清朝宣统皇帝宣布退位;1912年2月13,孙中山辞去临时大总统职务;日1912年3月10日,袁世凯在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接着,他又做了八十一天的“皇帝梦”,最终在全国各地的一片反对声浪中呜呼哀哉;军阀混战,逐鹿中原,群魔乱舞,横尸遍野,民不聊生……
瀛海所地处偏僻的东海之滨,三面环山,交通闭塞,固守封闭,当时所发生的惊涛骇浪式的激烈动荡当属“天高皇帝远”,战乱的祸患没波及到偏远而封闭的瀛海所,落得个平安无事,安居乐业。其实,对于东临大海的瀛海来说,只要东瀛的倭寇不来骚扰的话,那瀛海就太平无事了,这就使贺吉平一家在此时能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否则的话,他恐怕又要遭受到流离失所的磨难了。
贺吉平在西门街开起了《贺记鞋坊》以后,由于他制鞋手艺精良,从不吹毛求疵,精益求精,态度诚恳和善,收价全情合理,对于老残病弱这个群体,他又特别同情,更会优惠一些,所以他在瀛海所内获得了一个好口碑,声名鹊起,凡是要补鞋的、买鞋的人都会找上门来,络绎不绝。这样一来,贺吉平的鞋坊生意自然就兴隆起来,三五年后,他的家底就厚实了许多,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家就成为瀛海所内有点名气的殷实户了。他富裕了以后,并没趾高气扬起来,也从无产生过懈怠之心,不忘自己当初流离失所的悲惨情景,一直“不忘初心”地继续保持勤劳节俭的传统美德,仍然坚持不懈地遵守职业道德和精益求精的制作精神,一直保持着勤劳节俭的本质,这就提供了他实现“三部曲”的坚实基础。他是一个有抱负的人,他一直牢记着藏在胸中的“三部曲”的宏伟规划,只要条件具备,他一定去实现“三部曲”中的第三部目标。他心中有数,这第三部的内涵与前两部可完全不同,如果说,前两部是属于起步阶段,只是改变处境所必需走的路径,当然也是改善生活的基础所在,但要走这第三部就要比前两部显得更加困难,没有充分的积累是绝对做不到的,如果说前两部是“迈进”的话,那第三部则是要算“跨越”了,“棚屋”与“挪窝”只不过是一种“过渡”,而第三部的“折旧重建”则是属于翻天覆地式的“蝶变”了,这可是一个宏图式的蓝图,要拆除原来街面的旧屋,与里面的空宅基地连接起来、拼在一起去建造一座新楼房来!这样一来,街面屋就变成了两间两层楼房了,与之连接的内楼房也就有两上两下的四间新楼屋,从街面屋算起,纵深足有四丈多的长度,可分隔为前后两间,也就是说共有四间底层、四间楼房,四上四下,前后相接,有多宽敞啊,除了底层两间店面兼作坊屋以外,楼上有卧室间、客房间;楼下的里间有橱房灶间、浴室间、杂物间、等等,应有尽有。另外,这栋房屋里面还有一个小天井,天井里还栽种了三株枣树。有了这个天井,不但有了凉晒衣被之处,在冬天就有了晒太阳的地方,在夏天也有乘风凉之处,作为一户像样的人家,天井是不可或缺的必需之地。毋须赘述,贺吉平拥有了这样一栋楼房,又有这样一爿生意兴隆的鞋店,自己是老板兼鞋匠,用古代世俗的标准去衡量的话,他可算是一户“员外人家”;如用如今的标准来说,那就是实现“小康水平”了。
贺吉平通过十多年持之以恒的辛劳与节俭,最终实现了这样的宏伟目标可说是“如愿以偿”了,这一切决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那是他一生艰苦奋斗、坚忍不拔拼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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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吉平在建起新楼房以后,脑袋开始开窍,觉得作坊里如果长久单靠夫妻俩劳作下去不是聪明之举,一手一脚地制作,虽然制鞋的质量有保障,但制作的数量毕竟有限,要想鞋店兴旺发达起来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做法显然是过于呆板,要想改变鞋店的状况,能发达起来,不去改变愚笨而固守的观念绝对不行,只有放开思路,扩大劳力投入,提升制鞋的规模经营,这才是走向兴旺发达的必由之路。于是,他下决心改变经营姿态,彻底打破此前“夫妻店”的状况,决定招收学徒,增加制作人员,扩大经营业务。长期以来,即便是在过年时十分繁忙的时节里,他们夫妻俩总是没日没夜地干,每晚总是要忙到到深夜,没到筋疲力尽时是决不息手的,直到现在,他才猛省到自己的这样做法确实有点愚笨,此刻,他决定要招收一个学徒,而且还要让自己的儿子也来当学徒,这样一来,店里就一下子增加了两个人手了。志林已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人了,可算是成人了,让他当学徒是理所应当的事,想当初自己比志林还要小就当起学徒,开始学习做鞋的技艺了。此前,他曾经认为如果收了学徒恐怕会影响做鞋的质量,其实不然,只要注重对学徒的的教导与监管,做鞋的质量肯定会得到保障,此前的经历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现在完全可以放手地去干。他觉得,现在家庭条件与环境比此前好多了,应该要让自己观念更新,不能老是这样保守下去。更何况,他当初让志林去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让他能识一些大目字,能看懂书报、能写书信就够了,不必去通晓四书五经,去背诵唐宋诗,更没要求他能做诗作词的,只不过是希望他不要像自己那样地做一个“亮眼瞎子”罢了,一个像样的家庭,如果孩子不识字是摆不上台面的,正因为是这个目的,他才让儿子到一家私塾里去念书的。现在他已经读了三年书,已经初通笔墨了,是应该叫他去学习做鞋技艺了,这才是正道啊。于是,他就与老伴祝玲娥商量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想法。祝玲娥当然同意他的想法,觉得这样做很对,所以,他们就这样决定了下来。
贺志林是个懂事的孩子,听了父亲叫他辍学当学徒的决定后就表示欣然同意,然后就去向私塾的老师和同学们告别回家,专心致志地学起做鞋的技艺。与此同时,贺吉平从一个与他很要好朋友的孩子叫来当学徒,因为这个朋友此前曾多次托他过要教他儿子学做鞋的徒弟,拜他为师父,现在总算是既满足了朋友的要求,又实现了自己的目的,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哪。这个孩子名叫杨根才,看样子是一个既老实本分又有点机灵的孩子,教他学习做鞋的技艺恐怕也并不费事。
作坊里一下子增加了两个人,就显得热乎多了,店里的气氛自然就热腾腾起来,祝玲娥就有了“老板娘”的感觉,她看到自己的儿子也会做鞋了,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高兴,自然是心花怒放的了,内心时充满着兴奋与激动,她看到店里的一片热腾腾样子,心里总是乐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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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前面已经提到,年轻的贺志林做鞋手艺在瀛海所里是算得上顶呱呱的,那是由于他在当学徒的四五时间年里的勤奋与刻苦的结果,当然也还有他父亲对他严格的管教与监管。在他的成长过程中,当然不乏有贺家严谨的家风、家规的熏陶。常言道,寒门磨砺熬俊杰,豪门富贵滋纨绔。贺家几代人出身鞋匠世家,又经战乱之祸而遭受颠沛流离之苦,总算在瀛海所安顿下来,通过贺吉平夫妇的坚忍不拔而艰苦卓绝的精神而创家立业,最终在瀛海所里拥有一个立足之地。贺志林虽然年轻,没有经历过上辈艰苦奋斗的磨砺,但是也能经常地听到他父母亲的谆谆教诲,心中像明镜似的清楚,他家如今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完全是由于父母亲二十多年来的含辛茹苦与艰苦卓绝的奋斗所取得的,他一定要珍惜父母亲通过万般艰辛所得来的成果,绝不能躺在上辈人提供的“暖床”上过安闲日子,一定要继承父母亲那般顽强拼搏的精神,要一心扑在学习做鞋的技艺上,专心致志地去刻苦钻研,熟练地掌握做鞋的各种技巧,早日成为一个鞋匠中名副其实的能工巧匠,这才算不辜负双亲对自己的期望。为此,他一定要牢记父母亲对他传授的制鞋的九道工艺,一道一道地牢记在心,一遍一遍地默默记住,并逐条逐条地通过实践加以掌握。这九道工序看似平常,其实要完全能熟练地掌握它并不容易,只有坚持不懈地下决心努力学习去实践,才会学到真功夫。此刻,他心里一遍遍地、默默地念着:剪裁底样——手工沿边——绘制底样——手工纳制鞋底——剪制鞋帮——缝制鞋鞋帮——缝制鞋垫——绱鞋——排鞋修整……
在鞋店里,学徒杨根才也像贺志林一样,十分努力地学习做鞋的技艺,应当说,杨根才处处比贺志林更勤奋、更谨慎,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是一个到贺家来拜师学艺的“外来者”,而贺志林是鞋店老板的儿子,称之为“小东家”的身份,虽同为鞋店里的学徒,但他俩的身份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不但身份不一样,而当学徒的目的也不完全相同。他到店里来当学徒,是为了学会制鞋技术,掌握一门手艺,未来可以当作一种职业,今后的生活就有依靠了。而贺志林就不一样,他爹叫他来当学徒,除了也是要学会做鞋的技艺以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意图,那就是将来要继承他爹妈的家业,做未来鞋店的老板。故此,他能与贺志林相比吗?时时处处,他总是要谨慎做人,勤奋做事,要看师父的眼色行事。在店里,他除了要加倍努力学习做鞋技术以外,他还要处处留意店里(也是家里)的各种家务与杂活,他都要得要主动地去做。每天起早,他总是第一个起床,先把鞋店里里外外打扫一遍,然后把店堂里柜台、鞋柜用揩布刷洗干净;收拾停当后,就到灶间里拿出水桶来,到街道外百米远的水井里去打水,然后摇摇晃晃地把一担百把斤的井水挑到灶间里再倒入水缸里去,直到水缸里的水满缸为止;在吃饭时,他也要随时注意师父与师娘的饭碗里的饭是否快吃完了,如果碗里剩饭不多了,他总是立即放下自己的饭碗,上前去接过师父或师娘的饭碗到灶头上的锅里去盛饭,由于他在吃饭时总是关前顾后、忙忙碌碌的,所以就从无把饭一口气吃完的时候,由于忙这忙那,往往是在师父与师娘吃好饭时,他自己还没有吃饱就就只好匆匆忙忙地放下饭碗不吃了。可见,在店里要当好一个徒弟确实是不容易的,这只有在杨根才的心里最清楚。有人说,穷人家的孩子早懂事,其实,这话只说对了一半,杨根才做人做事之所以会如此机灵、勤奋并不完全出自他的机灵,而是由于他父亲对他的淳淳教诲。在他来贺家当徒弟之前,他父亲就严厉而耐心地教导他,你去当徒弟是一件相当辛苦的差使,你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人想拜贺吉平为师啊?他都没有答应这些人的请求,只答允收你为徒弟,这完全是贺吉平出于对我这个多年老朋友的交情的缘故啊,你到师父家去当徒弟可不像在家里面那样随便了,那是在人家的家里当徒弟、学技术啊,师父是要看你是否虚心而努力地学习技术,是否勤劳干活,做人做事是否诚恳忠厚,你如果不符合他们的要求,或者对你的表现不很满意的话,那他还会诚心诚意地教你铸鞋的技术吗?你如果能按照我对你的要求去做的话,那他自然会诚心诚意地教你做鞋的各种技艺了,你学会了做鞋技艺,出师后就有了一门手艺,以后你就有了一个“饭碗”了。故此,你一定要珍惜这个得来相当不容易的行业。要知道,你去当徒弟去是一个很辛苦的差使,根据历来的习俗,凡去当徒弟的人,除了要专心致志地学会师父所教给的技术以外,还要为师父家做很多日常的工作,每天要清早起床,先要为师父家打扫卫生,挑水、烧火,吃饭时还要为师父和师娘端凳、盛饭,什么事都要看在眼里,机敏行事,不要等师父、师娘开口吩咐才去做,要善于观颜察色,机敏灵活地见机行事,一定使师父称心如意,这样一来,师父和师娘对你满意了,他们才肯把他们的看家本领都教给你,你才会有所长进,才会真正地学到做鞋的技艺。
杨有才是个诚实懂事的孩子,他不折不扣地按照父亲的吩咐去做,他内心里知道,世上没有哪个父亲会不疼自己儿子的,他要自己的儿子去吃苦,决不是不爱他的儿子,而是希望儿子能有一个“先苦后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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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志林与杨根才一同住在后厢的楼房里,他们俩同是学徒,年龄又差不多,杨根才只比贺志林大一岁,所以两人很合得来,只不过杨根才活泼一点,是个健谈之人,而贺志林内向一些,不太喜欢说话,他们俩相处和睦,相似兄弟,因杨极才大贺志林一岁,贺志林就称杨根才为师兄,那杨根才就叫贺志林为师弟了。
贺志林喜欢睡懒觉,看到杨根才每天清早就起床,总觉得大哥这人有点儿不可思念,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起床呢,在床上多躺会儿不好吗?在床上多赖一会儿多舒服哪,他怎么连这样的舒服都不要呢?后来,他终于发现杨根才这样清早就起床是为了给家里干活。他起床后首先要在房屋里里外外地打扫一遍,接着,他又要在店堂里揩洗柜台、鞋柜等家具,擦得油光水滑为止,忙完了这些,他又要去灶间里挑水,直到把水缸挑满为止。当他看到这些情况后,他明白了,杨根才清早起床是为了趁早先干完这些杂活,就不影响到在店堂开门后做正常生活的时间了。这说明他是一个竞竞业业、不偷懒的人。据他所知,父母亲并没吩咐过要他起早去做这些杂活,而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要这样去做这些杂活的,可见啊,他确实是一个乖巧、懂事又会刻苦之人。他想到自己也是店里的学徒,同为学徒,那他就应该也像他一样地清早就起床,与杨根才一道去打扫卫生,洗揩柜台。不过,他觉得自己体力较弱,从来没有挑过水,这是他父亲对他过分疼爱的缘故,他总是对他说你年纪还轻,腰骨嫩嫩的,等两年后再锻炼锻炼也不迟嘛,更何况目前家里用水不多,每日也不过用一二担水就名够了,我自己挑几担就可以了,等到你大起来去挑也不迟嘛。所以他也就没有与父亲去争着挑水了。他也知道,瀛海城与海边的沙滩只有一步之隔,水井里的水就自然带有咸味,洗菜做饭没问题,但用来洗衣洗被就不行,所里人的衣服被褥等物都要要拿到山溪里去洗,所以家里用水井里的水就不多了。虽然父亲说的是事实,但他知道父亲的真正用意是他对自己这个独生子的偏爱,所以他后来就一直没有去挑水了。他想,他不去挑水就罢了,但去做一些杂活总是可以的,如果只让杨根才一人长期地去干那些活的话,那就显得不成样子了。于是,他在晚上临睡前,他就对杨根才说,大哥,你这人真是有点稀里古怪,每天清早就偷偷摸摸地起床,一声不响地去扫地、揩洗,还去水井里去挑水,为啥要这样去做啊,这些杂活在开门后去做也不迟嘛,我想你这人真是太仔细了,完全是想多干点活儿嘛。既然你要这样做的疾,也得让我一道去做啊,我也是与你一样的学徒啊,那你明天清早起床时就叫我一声我吧,我这人贪睡,你不声不响地起床,我根本就不知道,否则的活,我心里是有愧的,让你一个人长期地去干这些的杂活是不应该的,我们同为店里的学徒,为什么偏要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些杂活?而我却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这像话吗?这太不公平了吧?要做就应该让我们两个人一道做啊,你说是吧?
杨根才真没想到贺志林会说出这样让人感慨的话,他不觉怔了一下,他这人怎么会这样天真幼稚啊,我是师父的徒弟,也是老板和伙计,理应起早去做这些杂活的,这可是我的本份,这样的规矩是早就形成而一直沿用至今的,这也是我父亲嘱咐我到店里来就一定要按照这样规矩去做的,他之所以叫我这样去做是出于遵守历来的规矩,决不是他存心搞这样的新花样有意去讨好师父的计谋,这种按习俗行事,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许,由于贺志林年轻不懂世事,再加上他没有什么社会经历,所以他也就不明白这些习俗。虽然我们俩同是店里学徒,但两人的身份却是完全不同的,我是店里的伙计,他是老板的儿子,也就是小东家,怎么能与我这样的人同样看待呢?如果让小东家也与我这个小伙计一道去干这些杂活的话,这会引起师父师娘的心里不悦以外,如果让外人知道了岂不被人笑话?这可是有悖于常理的事啊!于是,他就诚恳而认真地对贺志林说,师弟,你可千万别为难人了,别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可担当不起啊,虽然你与我同是店里的学徒不假,但你可千万不要忘记,你可是店里的小东家,我却是店里的小伙计,我哪能与你相比的啊?你就不要为难为我这个师兄了吧?
贺志林被杨根才这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这在他幼稚而纯洁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理喻的理念,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令人难以理解的规矩?我们同样是学做鞋的两个徒弟,为什么一个要去做分外的生活,而另一个却可以不做?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真是太不公平了!我们都是爹妈生的,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别?他要起早去干杂活,而我却可以睡懒觉?他知道,杨根才是个说话算数的人,我不能当面为难他,但他心里面觉得还是过不去的,要去做这事就不必与他当面争论了,还是“各行其是”好,让他先起床,自己比他迟一点起床,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去做就是了。
杨根才猛不防贺志林会动出“后发制人”这样的脑筋来,他有点傻眼了,师弟,你这人怎么会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呢?刚才不是说好你不来了吗?你这不是存心要为难我吗?等会儿让师父师娘看见了怎么办?他们会以为是我想偷懒而动出这样的脑筋来!
贺志林笑嘻嘻地说,难道我就没有嘴巴了不成?我自己会向他们说明的,这完全不是师兄叫我干,而是我自己坚决要来干的,我也是学徒嘛,我为什么就不要去这些杂活?
杨根才面对贺志林这样一副嘻皮笑脸的神气实在没有办法,发怒不行,生气也没用,只得气呼呼地不理采他了……
事后,贺志林确实对父母亲说起过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师兄确实坚决不同意他起早一道与他去做杂活,而是他自己执意要去做的,他也是学徒,他为什么就不必去干杂活,这太不合情理了。当初他母亲听后确实是有点儿想法,你是小东家,他是到这里来拜师学艺的徒弟,这是当徒弟的份内事啊,你没必要跟他一样地去做这些杂活,你真是个傻瓜啊!但父亲不同意母亲有看法,父亲是个厚道之人,他说,既然孩子自己愿意去做一些杂活,没有什么不好,成林也是学徒,应该让他与根才一道去做。按常理说,当徒弟的应该一视同仁,不分谁是伙伴、谁是小东家的。其实,志林能自己主劝地去干杂活,应当肯定,这对他今后成长有好处,从小就学会勤奋,长大了就容易成材嘛。我们家本来就是从艰难困苦中走出来的,现在家境虽然好起来了,但也不能忘记过去的艰难困苦的日子,应当保持勤劳的传统。在瀛海所里,不是也有富人家的老板特为叫自己的儿子到朋友家的作坊里去当学徒吗?他目的就是为了使自己的孩子在别人家里去当学徒就不可能在自己的家里那样可以自由自在、随随便便的过轻松日子,去别人家当学徒就得按规矩干部活了,这样就有助于他的上进啊,干起活来也肯定要比家里认真、勤奋,这样一来自然就有利于刻苦耐劳的训练,能较快地磨砺成才,你说对吗?现在志林能主动地这样去做,我们应该鼓励他才对,千万不要干涉他。
祝玲娥听了丈夫的一席话后,才明白事理地觉得自己的想法确是属于“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之见”,立马就改变了观点,不再对儿子说三道四了。
由于有父母亲的支持,贺志林就每天与杨根才一同起早去做杂活了,杨根才也就不必再担心师父师娘的误会了,他亲密无间,同干杂活,切磋技艺,亲如兄弟,胜似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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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荏苒,光阴似箭,转眼间,三年就过去了,由于贺志林和杨根才两人勤奋好学、专心致志学做鞋技艺,所以他俩的做鞋的各项技巧进步很快,各项基本技巧都已初步掌握。他俩的做鞋技巧不相上下,难分仲伯,虽然在各个做鞋的细节技艺上各有所长,但总体上还是处在相同的水平上,师父、师娘对此十分欣慰,他俩的技巧水平不相上下,就说明他们对待儿子和徒弟的态度没有偏心、私心,这可是行业中的一种美德。他俩在三年来所学会的技术来看,按行业的规矩,他们俩都可以满师了。他们满师以后,对于贺志林来,关系来不大,因为师父父亲,师娘是他的母亲,满师之前与满师之后没有区别;但对杨根才来说就完全不同了,他满师以后,不但在“身份”上有差别,而且在“待遇”上具有根本性的差别,因为徒弟自满师以后,就不必在长年地在师父家里生活了,他可以选择离开师父,去独立自主地谋生了,也可以继续留在师父的店里工作,但他的身份已不是“学徒”,而是成为一人名正言顺的“伙计”了。按历来的行业规矩,在满师之前,徒弟必须吃住在师父的家里,不但要学艺,还要去干师父家里的杂活,起早落晚,马不停蹄,食宿由师父供养,但没有劳动报酬,正如乡间的俚语所说,白吃一口饭,生意学学惯,但满师以后,这种“状态”就改变了,徒弟就可以离开师父,凭着自己学会的手艺去谋生了,有条件的可以去开作坊,没有条件的就去摆地摊,可凭自己的手艺去赚钱了。当然,他亦可以选择继续在师父家的店里或作坊里做工,如果师父需要的话。但师父从此就要按规定给徒弟支付劳动报酬了,这可是从“白吃一口饭,生意学学惯”的学徒成为店里的“正式伙计”的历史性跨越,这对徒弟来说,那可是“根本性的转变”啊。
杨根才在满师以后选择仍然留在师父店里做工,他觉得,虽然是满师了,但学技是无止境的,一些初步的做鞋技巧虽然掌握了,但与师父的技术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就差得远了,即使再学十年也仍然比不上师父的。作为徒弟,就应该多学些技术才对,赚钱的日子来日方长,而提高技术才是最重要的功底,如果技艺超群还怕赚不到钱?再说啦,目前师父店里的业务十分繁忙,我们四个人起早落晚地干还忙不过来,要是我离开了鞋店的话,那就减少了一个人干活,那店里的生活就更加没法对付了。他心中有数,鞋店在快近年底的十一二月份就特别忙,家家户户都要做几双新鞋过年的,再加上在这段时间里要结婚的人家又特别多,一个要出嫁的新娘都要做几十双新鞋的,而瀛所里只有师父一家像样的鞋店,她们自然都喜欢到师父的店里来定做新鞋的,这样一来,那段时间里的鞋店生活就更应接不暇了。如果自己满师以后,就对师父家里的忙碌情况于不顾,去独自挣钱的话,那就显得太不厚道了。凭良心说,师父师娘对待自己真的不错,他们对待徒弟与对待自己的儿子并没有什么两样,视徒弟为儿子,处处关照,时时亲近,做人总是要讲良心的,如果没有师父热心地传授技术的话,那有我的今天啊?滴水之恩应以涌泉之报,我可不能去做忘恩负义的事啊,在师父店里急需要伙计之时,我就应当继续留在店里工作,先帮师父家两年再说,待到可以放手的时候再出去赚钱也不迟嘛。
就这样,杨根才决定继续在师父家当伙计。
贺吉平看到徒弟杨根才留下来继续在店里做伙计,心里自然是十分高兴,他原来以为他在满师会离开鞋店出去挣钱的,没想他是一个很有图报之心的人。是啊,他店里现在是太需要他这样的伙计了,现在要到外面去找一个像他这样技术的人是很困难的。他本来打算在他离开店里以后,再去找一个徒弟来顶替他这个空缺,但他心里一直发鼓,新招来的徒弟对于做鞋的技巧完全是生疏的,需要花一年多的时间才能逐渐熟悉起来,店里的业务又这么样忙,这样的情况真是“远水不解近喝”啊!现在好了,杨根才能留下来,真是万幸。此刻想起来啊,做人总是厚道一点好,如果当初我没对他像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的话,那他还会这样记得我这个师父吗?今后对他这样有良心的人可不能亏待他啊,工钱要多给他一些,好让他安心地在店里做下去,这样对双方都要有利。
杨根才看到师父高兴的样子,心里自然也欣喜,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他想有件事还得跟师父说一下,满师后他虽然还在师父店里工作,但他不再吃住在店里了,按规定他应该回家去吃住了,这三年来他一直吃住在师父家里,他的父母很寂寞的,他们很渴望他满师后能回家去住,希望师父理解。贺吉平听到杨根才的话后就说,那自然的,你不说,我也会对你这样说的,这可是行业里的规矩啊,更何况你父亲是我的要好朋友,我也是一个做父亲的人,哪会不理解你父母之心的?古人不是说过吗,可怜天下父母心嘛,你今天就可以回家去住了,你可不要说是我这个师父赶你走的啊?
师父的话刚说完,师徒俩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贺志林对于杨根才满师后仍然能留在店时做工感到很欣慰,他很喜欢与他在一起干活,互相交流,互相切磋,彼此得益,共同进步。三年来,他们同吃同住,起早落晚地在一起生活,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如能再相聚几年,当然是件幸事。不过,他对于杨根才提出满师后要回家去住这件事对他来说,倒反而是有点儿暗喜,这当然不是出于他对杨根才的厌烦,而是出于他的个人爱好者上的需要,因为他现在已不是过去那样的少年时代了,他需要有个独立的空间。他很理解杨根才,三年时间在外面吃住内心里总有点儿空荡荡的,未成年人哪个不想与父母亲在一起吃住?杨根才回家去住以后,那他就可以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独来独往地行事了,不像此前那样地要考虑到杨根才的存在,不能只顾自己的兴趣与爱好。比如说,他是相当喜欢看书的,特别是《今古奇观》这本古书,里面有“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卖汕郎独占花魁女”等一些令人叫绝的故事情节,每当晚饭后休息的时候,他总要拿起来看它几个章节,总是回味无穷,爱不释手,但杨根才不识字,他自然就没有看书这个爱好,他喜欢聊天,聊谈一些道听途说的奇闻逸事,也喜欢讲一些神话故事,他讲得头头是道,而贺志林其实对此并不十分兴趣,只是作个陪衬而已。有时,他为了迎合杨根才的兴趣,他也会讲几个《今古奇观》中的小说,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说的是在:明朝万历二十年间,京师名妓杜十娘为了赎身从良,追求真爱,将自己的终身托付给太学生李甲。可李甲生性软弱,自私,虽然也对杜十娘真心爱恋,但又屈从于社会,家庭的礼教观念,再加上孙富的挑唆,他最终出卖了杜十娘,酿成了杜十娘沉箱投江的悲剧。这个故事确实很能打动人心,觉得这个负心汉李甲真是太没有良心了!杨根才听故事的兴趣很浓,由衷地赞美贺志林说得好。但贺志林的性格内向,不大喜欢说话,说这些也仅仅是为了出于应付而已,他不可能长久地为了满足杨根才的喜爱而强迫自己这样去做。杨根才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也只好不再要求贺志林说故事了,于是就难免出现“冷场”。好在杨根才是个喜欢早睡的人,看到“冷场”后,他就主动地上床去睡觉了。这也难怪,他一天到晚一刻不停地干活,身体自然很劳累,所以他就想早点儿睡觉,以消解疲劳;而贺志林不一样,他却想在晚间休息的时候能多看一些书,因为平时没有看书的时间,晚饭后是最好的看书时间,他就在杨根才上床睡觉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看书了。但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考虑到杨根才已经上床睡觉了,如果他长时间地秉烛夜看的话,那就必然会影响到杨根才的睡觉的,于是他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爱好而熄灯睡觉休息了。不过,这对他来说是相当遗憾的,如果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占有的话,那他就可以不必去顾及这些事了。他想做什么就可以去做什么,完全可以自由自在、独来独往了。一个十八九岁进入了青春期的人,已不同此前的少年时期,那时一天到晚都喜欢有个同伴相处,乐此不疲地说说笑笑,而现在却不同了,无论是在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喜欢自己有个独立的空间。杨根才是自己提出要回家去住的,这正好符合他的心愿,这倒完全不是出于他对杨根才有什么厌烦,而是出于一种心理上的需要,他相信杨根才也有与自己同样的愿望,彼此间都要有自得其乐的的奇妙,那有什么不好?这可是两全其美的安排哪!
正因为如此,杨根才回家去居住的决定,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利好的事,但他们俩在日常的工作中却没有什么变化,彼此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减退,、反而与日俱增起来了,因为这个分开居住以后,他们都“相得益彰”,各取自乐了!
51
杨根才在下工后回家去居住以后,不但有更多的时间与父母亲相聚,享受了天伦之乐的情趣,除此以外,他还有一个不大好说得出去的、十分强烈的愿望,那就是他有时间与沈水莲接触了。沈水莲是他的幼年以来的玩伴,也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式的朋友了。但自从他去鞋店当学徒以后,他几乎就没有时间与她相遇,更不要说相聚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生计是一生中的最重要的大事,可是要绝对要服从的。他吃住在师父家,终日劳作在鞋店里,他哪有时间去同沈水莲去相会啊,甚至于连短暂的接触机会都没有,这可是他心里面感到最痛楚、最难以接受的事,但他有什么办法,只好忍受。现在满师了,他就有了在下工以后的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可以在下工以后的空闲时间去与沈水莲去亲密接触了,这对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啊,多少年来,他一直在想着这一天的到来,现在终于如愿以偿了!
杨根才家与沈水莲家是邻居,同住在一个院子里,杨家和沈家都是贫寒人家,两家都是以当鲞工为职业。众所周知,在鲞厂里当鲞工不比在地主家里当长工那样地可以在地主家长年的做工,而鲞工在鲞厂里做工时间并不长,一般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因为春季渔汛从开始到结束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加上洗鲞、晒鲞,直到烤老鲞入蓬,总共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老鲞入逢后鲞厂就关门大吉了,鲞工们的工作时间自然就完结了,难道哪个鲞厂老板还会让鲞工留在厂里闲着白吃饭不成?厂主与鲞工们自然就要结账,了结一年的合作。这样一来,鲞工们就只能离开鲞厂回家去自谋生路了。应该说,由于鲞工的工作是属于技术性较强的行当,也是“季节性”的职业,故他们所得的报酬还是比较丰厚的,理所当然的要比其他行业要高得多,否则的话就没人会去干这样季节性、临时性的工作了。这也是当时的一种行业规范。鲞工们的报酬虽然高一些,但单靠这笔收入要维持全年的开支也还是不够的,难以养家糊口,还得去寻找别的副业收入来作补充,才能应付一年的开消,否则的话,日子就会过得紧巴巴的,手头会相当拮据,只要不是怕吃苦、怕劳累的人,他们都会去想办法寻找副业门路去挣钱。古话说,在山靠山,在海靠海,瀛海所面临大海,寻找副业门路自然就离不开到大海里去动脑筋了。
瀛海所里人对到海上去作业叫“下海”(也有叫“赶海”的),而到海涂那里去作业则叫“下涂”。瀛海所的大海外面有星罗棋布的岛礁,岛礁上有数不尽的、五花八门的海鲜特产,如玉螺、辣螺、靴脚(佛手)、紫菜、簇(即塍壶),等等;潮水退落以后,海涂上也有为数众多的特产,如蛏子、望潮、弹涂(跳鱼)、蚶子、青蟹、泥螺等各种各样的海鲜。不管是在岛礁上还是在海涂里,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海鲜是极其富饶的,尽管当时瀛海所已拥有近二千户人家,但去下海或下涂的人毕竟不多,特别是到远离海岸线几十里开外的岛礁上去下海的人就特别少,因为到几十里外的岛礁上去作业,有时会遇到较大风浪的风险,而去下海的人一般都用舢舨之类的小船,经不起大浪颠簸,所以只有胆子较大的人才会去冒风险。这样一来,到外海去下海的人就自然少之又少了,正因为如此,那些远离海岸的海岛,如南韭山之类的岛礁就很少有人去光顾,岛礁上的那些紫菜、辣螺、靴脚就特别富饶了。据说,在那里有时碰巧会遇上两个的奇观:一是“螺球”,在礁石上有一群成百上千夥辣螺像“叠罗汉”似的堆积在一起,形成一个奇特的“螺球”,竟有十多斤,可以装满一大篮。二是“原始紫菜”(恕我套用一下“原始森林”之意),在一块岩礁上长着一片有十多公分长的紫菜,几乎可以用手去整把整把地抓,根本就不需要去用掸紫菜的工具——用细竹条扎成的紫菜掸子去掸扫了。当然罗,这是由于地处偏僻,人迹罕至的缘故,后来随着络续有下海人来此光顾,这种“奇观”就很少见了。可见哪,那时候的物产是多么富饶,现代人对这种情况是难以想象的,恐怕会说是天方夜谭啊,甚至会说成是在编造荒诞不经的一派胡言。其实,这绝不是空穴来风式的胡编乱说,而是笔者在少年时亲耳听“老下海”的邻居所说的有关他亲眼看到的“奇观”。
在瀛海所,去下海或下涂的人,大多数还是属于“小打小闹”的行当,并以自食为主,也有人拿到市场上去出卖,作为家庭收入的补充,只有铲簇与掸紫菜才是算是比较“大”行当。那些要以为谋生为目的的人去下海那就必须要去从事这两项作业,如杨根才和沈水莲的父亲就是这一类的人群。他们在渔汛结束后就要去下海了,是以谋生为目标的下海人,只能去铲簇或掸紫菜这两种作业,因为只有铲簇和掸紫菜这两项的作业虽然是辛苦一些,而且还要冒海上的风浪,但由于这两种作业的收入最为丰厚,那也得去冒一些风险的。簇和紫菜都是生长在海水淹没的礁石上,只有在潮水退落下去以后才会在礁石上显露出来,所以要去铲簇或掸紫菜的话,都得要在海潮退潮以后才能进行作业的,而且了只有在在潮汛期间的五六天时间才可以进行。
簇的学名叫塍壶,它是附在礁石上的一种贝壳类动物,说它是动物不错,但它却是一种不会“走动”的动物,其的形状呈圆锥形,像一只倒扑在桌子上的酒杯,灰黑色,顶端上有一个圆孔,它通过这个“天窗”与海水发生交流,进行吸收与排泄等新陈代谢活动,它们密密麻麻地附在礁石上。它外面有一层厚壳,壳体是石灰石成分,壳体内才是它的“内脏”,就是村人说的簇肉,簇肉的味道十分鲜美,是酒席上的一道佳肴,故在市场上可以卖到好价钱。虽然海边的礁石上都生长着簇,但在近海的礁石的簇的个体都很小,最大的也只有像荸荠一般大小,而簇壳内的簇肉只有黄豆般大小,肉体干瘪而瘦弱,自然就没有什么鲜味,只有离海岸几十海里外的岛礁,像南韭山这样地方的礁石,才会有长得硕大的簇,那里的簇的壳体足足有酒杯般的大小,壳体里面的簇肉比蚕豆还大。而且相当饱满又厚实,那味道自然就十分鲜美了。只有这种到外海的岛礁上去铲来的簇肉到市场上去卖,才会赢得买客的青睐。所以凡是以谋生去下海的人,他们都必须到外海的岛礁上去铲簇。铲簇是一种很辛苦的劳动,在铲簇前首先在选择好一块比较平整的礁石,然后双脚蹲下,右手捏着簇铲,用铲头朝着簇壳与礁石接合部用力铲去,簇壳体就与礁石脱开,一铲一个,干脆利落,用左手把铲下来的簇壳体拾进竹篮里去,双手配合默契。装满一篮后,就倒入一个较大的竹箩筐里去,然后再开始铲簇,这样一刻不停地劳作,劳动强度相当大。因为作业的时间只能在退潮期间的三四个小时贩完成,一旦潮水上涨到脚下,就得停止作业,尽快地离开礁石,否则就会被潮水淹没的危险。在一个潮期的作业,一般地能铲下三四个箩筐的簇壳体,大约有几千个的簇壳体,这是铲簇的第一道“工序”,抠出簇壳里的簇肉才是下海的目的所在,抠簇这道工序只在家里完成,因为要抠出几千个族肉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要抠出簇肉还必须把簇壳体放到锅里去煮沸以后才能进行抠的,因为只有煮得半生半熟以后,簇肉才会与簇壳分离,只有这样才容易把它抠出来。要把几千个族壳里的族肉抠出来,没有六七个人来帮忙是很难在几个钟头里完成的,好在瀛海人有这样的一个习俗,见到下海的邻居有铲簇回来,就不需叫唤就会自动上门来帮忙,大家围坐在一起,捏着簇抠的木柄(簇抠是一根粗铁丝嵌入木柄里的这样一种工具)把尖头铁丝朝着簇壳的“天窗”抠进去,然后在簇壳的内层里面旋一周,那簇肉就会很快地脱离簇壳掉了出来,这被抠出来的簇肉叫鲜簇肉。由于经常这样操作,动作自然就很熟练,几个钟头下来,他们就会把几千个簇肉抠出来。东道主自然不会忘记邻居们的辛劳,在抠簇结束后总会给每个参与抠簇的邻居给两碗簇肉致谢。
鲜簇肉虽然味道鲜美,出卖价格也高,但无法耽搁,就是在寒冷有冬天也只能存放两天,不卖出去就只能晒成簇干,要使簇肉能有另外一个出卖渠道,那就得用腌簇的办法,把生簇肉腌制后就成了咸簇,可以存放几个月的时间,这样一来。就可慢慢地出卖了。生簇肉的抠法就不必把簇壳体放在锅里去煮沸,可直接从簇壳体里的簇肉抠出来,抠出来的簇肉就是生簇肉,把它用盐腌制后就成为咸簇了,咸簇像咸泥螺、咸蟹一样可以生吃,而且是下饭的好菜,村民称它为“塞饭榔头”。咸簇和干簇都可存放几个把月,下海人就不愁簇肉变质卖不出去,可以慢慢地出卖了。
鲜簇肉是酒席上的一种美味佳肴,在市场上可卖个好价钱,而咸簇则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家常菜,都很喜欢吃的下饭菜,簇干可以做成簇汤,味道十分鲜美,价廉物美,经济实惠,是深受老百姓喜欢的一种干海鲜品。
至于紫菜,都是大家所熟悉的,这里就没有必要对它像对簇那样地去详细叙述了。不过,如今在市场上卖的紫菜可都是人工养殖的,绝不是在本书中所说的那种野生紫菜,现在要想买到野生紫菜那可是一种奢望,因为野生紫菜虽就在市场上绝迹了,它早已难觅影踪了。
掸紫菜是要到外海的岛礁上去寻找岩地的,近海的岛礁上根本就找不到紫菜,只有到像南韭山这样的外海岛礁上才能找到生长紫菜的礁石,近海边的礁石上即使有一些,那也是像癞痢头上长的头发那样稀疏的一点点薄弱的紫色弱苗而已,根本谈不上有采集的条件。紫菜是生长在礁石上的海产红藻类植物,它附在礁石上依附得很紧密,只有用细竹条扎成的紫菜掸把才能把它从礁石上掸刷下来。掸紫菜也是一种相当辛劳的作业,在找到长着紫菜的礁石后,就在礁石上迈着八字步站牢,把一种像畚斗形状的“紫菜竹篓”放在双脚后跟,双手捏着紫菜掸子用力地向后方向掸扫,把紫菜扫进紫菜紫菜竹篓里去……
掸紫菜的工序并没像铲簇那样复杂,只要把湿紫菜拿回家里后,把它放在竹笠上凉晒,干燥后就成了像硬纸片那样的一张张紫菜片了。它可以存放,也可以马上拿到市场上出卖了。
不管是铲簇或者是掸紫菜,由于要用小船驶到几十海里的外海岛礁上去作业,一个人是肯定不行的,必须要有二三个人结伴的一种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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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根才和沈水莲的父亲要以下海为谋生手段,那自然就选择铲簇和掸紫菜这两种行当了,而且他们俩结伴同行,这样有利于互相配合,风雨同舟,彼此之间就有照应了。他们对外海的岛礁非常熟悉,特别对南韭山的岛礁情况了如指掌,哪里有簇,哪里有紫菜,胸中十分清楚。他们共租一条舢舨,总是选择一个“大水潮”(在初一或十五前后的五六天的时间,潮水涨落幅度最大,有利于铲簇、掸紫菜作业)日子出海,带好簇和紫菜掸这样两套作业工具出海,如遇上了良好的铲簇礁石就铲簇,碰到有丰厚的紫菜礁石就掸紫菜,这样一来,他们就不耽误时机了,往往都是会潮潮“满载而归”。在“小水潮”期间,他们就不出海去了,不过,他们也不会停歇,除了一起到县城里的市场去卖紫菜、鲜簇、咸簇或簇干外,自然有别的活干,到山上去砍柴,或到山坡下的地里去种蔬菜,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因为当时的社会是“自给自足经济”,几乎所有的吃用东西几乎都是要靠自己去设法搞来的。由于他们勤劳节俭,他们的小日子还算是过得蛮乐惠。后来杨根才和沈水莲长大到十五六岁了,根才爹和水莲爹没空的话,就把到县城里去卖簇干、咸簇或紫菜的任务交给他们俩了。不过,后来杨根才去当鞋匠学徒后,这个到县城里去簇与紫菜的任务就只好落到沈水莲一个人的身上了。沈水莲从小就养成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她独自一人去县城卖簇干或紫菜没有任何惧怕的心理,虽然到县城里去要经过一段很长的山路,还要翻过一道很高的山岭,但她每次都很能出色地完成的任务。当然,她又是一个胆大心细心的姑娘,每次到县城去卖簇、紫菜时,总是要约一二个同伴同行前往,姑娘家出外,自然得要小心谨慎,以防万一。她这样的举动自然受到了两家大人的共同赞赏。杨根才的父亲对沈水莲独自一人的担当自然很感激,他真的满心不过,有时要抽出一些卖来的簇钱给她作为“外快钱”,但总是被她委婉地谢绝了,我们是邻居呀,亲如一家人似的,更何况簇干是很轻的东西,斤量不重,紫菜更轻,花这么一点小力气算啥呢?我又不是专为你们一家去卖的,只是个带个便而已,有啥好感激的?真是!不过,杨根才的父亲总还是记在心里的,每逢过年时,他总是要托裁缝师傅为沈水莲做一件新衣服送给她。沈水莲是一个有灵气的姑娘,看到杨根才的父亲是出于真心实意的,也就笑嘻嘻地收下了。
说起杨家和沈家的这两个孩子来,也真的有一点“缘分”。杨家和沈家本来就是邻居,而且都以做鲞工为业,渔汛过后又结伴去下海铲簇、掸紫菜作为谋生手段,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彼此之间的感情自然就十分真诚、融合。杨根才与沈水莲的年龄相仿,杨根才只比沈水莲大一岁,从小就可以说是“出屁股”一起长大的,从来是最亲密的玩伴,七八岁起就会下小海,一起到泥涂上去拾泥螺、捉沙蟹等行当,彼此团结互助,互亲互爱,很像是两兄妹似的,难怪相邻的友邻们开玩笑说他们是“很好的一对”,他们年幼,听不大懂这种玩笑的内涵,就一笑置之地被当作耳边风而已,依旧照样结伴玩耍去了。杨爹和沈爹有时出当然会听到这样的玩笑话,因为他们都还年轻,没当一位事,也就随人家说去。
随着孩子们的长大,做父母的自然会想到孩子们的未来,特别是杨根才的父亲,对自己的儿子未来当然会更加关注(他想,如果是女儿的话,那他就不必如此牵挂了),哪个做爹妈的不想自己的儿子能有好一点的未来?自己是前世不修,今世吃苦,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了,儿子总不能再像自己那样去遭一辈子的罪孽啊。作为一个受苦之人,当然不会好高骛远地去想攀登富贵之门,只能面对现实,想方设法地去寻找一个务实的行业,譬如有一种什么手艺,学会了手艺后就有一个固定的职业,有比较稳定的收入,等于有一个饭碗了,再也不会像我们那样地去冒风冒浪,爬礁攀岩地寻找长簇的礁石与紫菜的岩礁,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铲簇、掸紫菜,待潮水上涨后,还得忍受腰痛背酸地驾驶小船回家,还得祈求海龙王保佑海上平风息浪,在回航时能顺利到达沙滩……
他绞尽脑汁,搜索枯肠,最终想到平时有一个与他很要好的朋友就是开鞋店的贺吉平,他能否同意收留自己的儿子做徒弟?做鞋是一种很好的手艺,每个人都要穿鞋的,虽然大多数人的布鞋都是自己做的,但总有一些人、特别有钱人家可都要是要叫鞋匠做鞋穿的,再说,在瀛海所里,每年都有很多人家要结婚成家,这些人家都需要做很多的新鞋,那可是都要叫鞋匠做的,瀛海抽有二千多户人家,这个数字不少,而瀛海所内只有贺吉平一家像样的鞋店,难怪生意兴隆啊,贺吉平是一个从外地迁入到瀛海所里来的鞋匠,不到二十年时间就成为一户殷实人家了,可见鞋匠也是一个很好的职业。如果儿子能学会这个手艺,那就不愁没饭吃了,当然罗,他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学会手艺后就能像贺吉平那样发家致富起来,而只是想有了一门手艺,那就有一口饭吃了。最后,他还是下决心去试探一下这个老朋友的态度,他会不会带自己的儿子当学徒,谁知贺吉平听后竟一口答应了下来。同意带杨根才到店里去做学徒,他听后真的很高兴,这真是天不绝无路之人啊。
这就是前面提到的杨根才在贺家当徒弟的由来。
自从根根才满师以后,他下工以后就有时间在家里干一些自己想要做的事了,第一重要的事就是想教沈水莲学会做鞋,沈水莲对此当然是满心地欢喜,一来是他俩就有了相处的时间,二来她学会铸鞋的技术后,就多了一门手艺,何乐而不为?从此,在每天的晚饭后,他们俩就干起起做鞋的行当来了……
小两口在一起做鞋,对于杨、沈两家的大人来说,也自然都是很高兴的,不过,杨根才的父亲与沈水莲的父亲两人内心想法略有差异,杨父对此特别欢心,因为他希望沈水莲长大以后能许配给自己的儿子,沈水莲虽然算不上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但长得眉清目秀,为人诚恳踏实,待人热情,稳重端庄,可算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像我们家这样的人家,如果能娶上这样的好姑娘当媳妇,也算是万幸了。根才与水莲从小就一起长大,感情很深,我们两家又是邻居,又是行业搭档,多年的老朋友了,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现在根才虽然已经出师了,但还不算有一个正式的职业,等几年去租一间临街的小屋,自己开起一家小鞋店来,到那时去向沈家求婚岂不更加合适?但沈父却有点与他不同,他一方面也喜欢杨根才这孩子,因为这孩子为人忠厚,勤劳节俭,如能学成鞋匠这门手艺的话,女儿嫁给他就不愁没有饭吃了,不过,人嘛,总是向往着更好一点的,常言道,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现在水莲年纪还轻,人又长得不错,又心灵手巧,没有哪个后生不中意的,根才虽好,但家境毕竟太贫穷了一点,如果有比杨根才家境更好一点的后生看中,那岂不是更好?更何况现在杨家又没有主动提起求婚这事,那我就更不急于这门亲事啊,将来如有好的机会,哪岂不是更好吗?所以,他对此并没有像杨家那样地急切。
此事就这样地被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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