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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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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刚进入了七月,就感到特别闷热,热得几乎连气都透不过来,当然,每年七月都热,但今年的酷暑却比往年要厉害得多,不但热得难熬,而且闷得憋不过气来。
章毕成在晚饭后坐在天井里纳凉,不停地摇着蒲扇,额角上还是不停地沁出汗珠来,心情十分烦闷,总觉得这鬼天气有点不同寻常。为此,他不时地抬头观察天空,想从中能找出一些异样,想探究出一些名堂出来。他观察了好一阵子后,似乎真的看出一些不同寻常的天象。此刻,他看到天空里有卷云出现,白色羽毛状或马尾状甚高之云。章毕成是一个凡是他感兴趣的问题就要研究一番的人,特别是有关于生产、生活上的问题,他都要去研究一番,难怪有人称他为“小诸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都有一些探究,并结合一些古今流传人间的谚语,真能说出一些子丑寅卯来。譬如,他对台风现象就特别关注,因为它对生产生活上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根据他的研究结果得知,当卷云在某方向出现,并渐渐增厚而成为较密之卷层云后,就显示出可能有一个台风正丰渐渐接近。 台风来临前的风向也要注意,平时日间风自海上吹向陆地,夜间自陆地吹向海上, 称为海风与陆风,但在台风将来临前数日,此现象便不明显。 海里的长浪也将出现变化:如远处有台风时,波浪将会汹涌起来,就是有长浪出现了,同时也会有海鸣:台风接近前,长浪撞击海岸山崖发出吼声,海岸附近的地方常常可听到海涛声,这时,你就要万分地引起注意了。当高云出现后,云层渐密渐低,常有骤雨忽落忽停, 这也是台风接近的预兆。此外,还有特殊的晚霞出现,台风来袭前的一二天,当日落时, 常在西方地平线下发出数条放射状红蓝相间的美丽光芒,随后,天空里顿时就会“亮堂”起来,这种现象,当地的老百姓叫做“黄亮”,气压也会突然降低,人会感到很闷热,这些现象的出现,就显示台风就在不远处了,人们常说,人怕黄胖,天怕黄亮,这“黄亮”就说明可怕的台风就要来临了!说来也很凑巧,就在此时,天空里突然亮堂起来,呈现出一片黄澄澄的景色来,章毕成傻眼了,难道这不正是“黄亮”吗?天上出现黄亮,人间就要遭殃,看来啊,台风看来是离这里不远了!。此时已经是黄昏的时刻,村子里十分安静,他侧耳静听了一番,果然能隐隐约约地闻听到海边海浪拍岸的涛声,由此可见,“海鸣”已经真的出现了,把这些许多征兆凑合在一起,说明台风是确确实实地已经在不远处了,这是不可掉以轻心的大事啊,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个台风消息尽快让乡亲们知道,通过左邻右舍及亲朋好友的渔船的船长年和鲞厂老板,明天一早就要行动起来,不要让渔船出海,鲞厂要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尽量减少损失。他家的鲞厂地处中沙门,地势还不算最低的地段,但由于目前正处于大潮汛期间,海浪的流涌完全有可能冲击到鲞厂的前面墙体,如果墙体被冲损,那厂内的设备扩贮藏物资就要受到损失,后果就严重了,最担心的还是老鲞还在厂内堆放着呢,一旦厂房受损,老鲞被潮涌溅湿或被雨水淋湿的话,老鲞就马上要变质,那损失就大了,这可是一年的“心血”啊,万万不可大意啊……
章毕成虽然还是一个中年人,但他也算是一个过来人了,他曾经目睹过台风给生产、生活带来的严重损失,所以他对台风就十分关注,特别注意它的征兆出现,因为它对住在海边的人的关系太实在是太大了,无论是海上的渔船,还是在沙滩上的鲞厂,只要它一来就多少会带来损失,严重的就要遭殃。渔船在海上捕鱼,如果没及时逃避,那就难逃船翻人亡的惨祸。台风袭来时,如碰巧遇大潮汛期间,那损失将会更大,海潮的浪头借助强劲的风力就狐假虎威地像猛狮般前赴后继地涌向沙滩,猛扑上来像要吞噬鲞厂似的,特别是那些地处前沿、而地势又相对较低的厂家就难免要受到损失,轻则厂房受损,重则被海浪推倒,顷刻就变成一片瓦砾。所以他作为鲞厂的老板就相当害怕台风来袭,它就简直就像“扫帚星”一样,来了就是灾难!正因为如此,他经常关注台风的征兆,只要一出现台风的一些征兆,他就会十分注意,一定要判断出台风是否有来临的可能。由于他精心研判,他所判断的结果,一般地是八九不离十,所以村子里有许多人很相信他的预测,听从他的警告,能避免不小的损失。
这一夜,章毕成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到了后半夜都无法入眠,他最担心的鲞厂被台风冲毁,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有效地保证鲞厂的安全,免遭台风侵袭而损坏。
瀛海所的鲞厂都建筑在沙滩(沙垅)的上方,沙滩呈南北走向,长一千多公尺,平均宽度有一百多米,平时的潮面只浸没沙滩下部三十多米的地方,上部尚有百把米的地方可供各家鲞厂立鲞棚作为晒鲞之用。由于北首的沙滩面对“大门”,前面没有任何礁岛遮拦抵挡,东面大海的海浪就直面扑来,只要海面上稍有风浪,沙滩边的浪涌就很大,渔船无法在北面的沙滩边靠岸;位于城墙东门前面的中部沙滩的海浪虽比北面的沙滩要稍小一些,但还是有较大的浪头在沙滩边发威,小船也就无法在此靠岸,只有在平风息浪时,渔船才可在此靠岸停泊;沙滩的南首,也就是平常所说的“中沙门”到“沙垅尾巴”这一带,因为它的前面有一座叫“蛟头艮”的小岛挡着,所以这一带的沙滩的海浪就比东门及北首的沙滩上的海浪要平稳得多,即使是在“发浪”天,这里也没有什么大浪头,平稳得很,照样可以停泊各种渔船。有鉴于此,北面的沙滩上首就没有建立鲞厂,它们都建立在沙垅的后面,地处高位,相当于建立在南面的里沙头的鲞厂那样位置,自然就不怕风浪侵袭了。而东门边的地方就少有鲞厂了,它的北首几乎没有一家鲞厂,只是它的南首有几家鲞厂。据上辈人说,东门城原来与其他的城门一样,也有一座瓮城,只是后来被海浪冲毁了。瀛海所的沙滩宽度原来很宽,有六七十丈(相当于200公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海面渐渐地高上来,久而久之,潮舌一直伸到瓮城脚下了,夏秋之际,经常有台风到访,这个瓮城自然就屡遭强劲的海浪的冲击,最后终被冲毁了,瓮城的城墙终成断墙垣壁,最后坍塌成为大半圈乱石堆围在瓮城底部的周围,变成了一处呈半圆形的“遗址”,活脱脱地像东门口前的一处祈海拜神的“祭台”,由于它的“形状”有点像雌蟹的“肚脐”,老百姓就很形象地给它取了个“蟹肚皮”的名字。本来在瓮城的南首有座庙宇,随着瓮城被台风摧毁,那座庙宇自然也不能幸免,这座原来香火很旺的庙宇就在人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了。我们完全可以想像,连瓮城这样坚固而高大的建筑都被台风冲毁了,那些在沙滩上的低矮的、瓦木石结构的鲞厂哪能抵挡得住台风的冲击?它们就很难生存下去,经过台风的一次次“洗礼”,那些位于东门南首的鲞厂最终都被吞没,只是在靠近中沙门的地方,因为风浪相对要小一些,它们就侥幸地生存了下来了,当然,每逢台风到来之际,这几家幸存的鲞厂老板的心里还都是慌兮兮的,他们终日提心吊胆,害怕鲞厂被台风吞没!
34
清早。东方的海天间乌云密布,像筑起了一道厚实的城墙,密不通风似的,任凭你太阳有多大的能量及穿透力,也无法从黑云中泄漏出一丝一毫的亮光来,它只能从黑云“城墙”的上方空域城中露出少许的霞光来。有经验的渔民知道,凡是东方海面上“黑云作城”,渔船就不能出海,海龙王就要带领他的虾兵蟹将出发了,顿时会在万顷碧波上掀起惊涛骇浪来,那些还在海上捕鱼的渔船如来不及逃避,那就难逃被巨浪吞没的命运!
章毕成一早就带领他的长工和临时雇来的两个临时工来到他家地处中沙门的鲞厂,开始实施他昨夜心里谋划好的计划。他此时虽然有担扰之心,但想到他家的鲞厂毕竟地势较高,比起那些东门南首的鲞厂显然要稳当一些,而且他家的鲞厂的地段的浪涌也相对较小,沙滩上潮面离厂部前墙位置也要宽得多,那浪舌对墙体的冲击力自然就缓和得多了,但他却没有丝毫松懈,因为现时正值月初的大潮汛期间,潮面要比平常高得多,再加上台风的助威,海浪就比平常至少要向前伸十多丈,虽然潮面是不会到达鲞厂的前部墙脚的,但虎狼般的凶猛的潮舌借助台风的强劲风势完全可能扑到鲞厂的前部墙身,一旦墙体受到冲击而损伤的话,那厂房就摇摇欲坠了,再加上妖魔鬼怪般的疾风黑雨,那“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凶猛气势,鲞厂就处在风雨飘摇的极端危险之中,完全有可能被坍塌,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可绝不能掉以轻心哪!他在昨夜就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最终他想出一个别出心裁的“创举”来,那就是在鲞厂的前墙体前面的一丈多的地方堆筑起一道五六尺高“拦浪坝”,即使潮舌伸到厂前的墙体来,它就会拦住潮舌,虽然它仍会越过坝体漫到前墙面前,但它的冲击力已经大大地减少了,不会产生很大的冲力,墙体就显得安全多了,虽然这个被阻的浪舌仍会借助于强劲的东北风溅向厂房来,但它只能像雨点一样倾涫面下,失去了冲击力。他相信自己此举是一个可靠而有效的办法,除此之外,他确实也是江郎才尽而别无良策可施了。为此,他一早就叫他家的长工(鲞工们已在汛期结束时回家)和一个泥瓦工及临时雇来的两个另工,急匆匆地到沙滩上的鲞厂来了。
他一到鲞厂后,就把自己的“计划”详细地告诉泥瓦工和长工、雇工们,他们的任务是要把在厂内存放的几千斤“压鱼石”(腌制大黄鱼时用的)统统地搬出来,在前墙脚前约一丈的地方堆筑起一道“拦浪坝”来。如果厂内这些石块还不够的话,还可以到后面的邻厂——“里沙头”的厂家去借用他们厂的“压鱼石”,并做上记号,等台风过头后再归还给他们就是了。说后,他们就急急忙忙地干起来了……
就在他们筑坝的时候,有许多村民们围拢来看热闹,他们都感到有点奇怪,这个章毕成又在搞什么新花样?章毕成就利用这个机会,对他们说,根据他观察到的天象,可能有一个强
大的台风在外海,而且有可能到这里来,如果等到它已经到了跟前那就晚了,不要说去做一些防备工作,恐怕就连人都无法走到这里来,趁它还未到来之时,我们就要做一些预防的工作,尽量能避免一些损失总是好的。当然啰,我又不是诸葛亮,能未卜先知,我只是根据一些天象而作的一些推测,不可能是千准万确的,但世上的事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哪,多做一些准备工作总是有好处的。你们说,对吗?就算台风不来的话,那只是花费了一些力气嘛。
站在他周围的村民听了他这样一说,又看到东方的海面上已“黑云作城”,海面上的“浪眭”已经出现,远处也已经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海浪拍打礁岩的声音,这一切的迹象表明,章毕成的话决不是空穴来风,他说的话从来都是有根有据的,更何况他早就有“小诸葛”之称,所以他们都相信他的话,都觉得应该对台风早就准备才对,于是就纷纷回去做各种准备工作去了。
章毕成与长工等人忙碌了三个钟头以后,这道位于厂前的有四间屋面长、五尺左右高、横截面底宽顶窄而呈“梯形”的“拦浪坝”初步形成了。章毕成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以后,发觉“坝顶”的石块个体太小,重量轻,经不起潮舌的冲击,只要它一冲上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这些石块冲走,坝体自然就残缺不全了,更经不起前赴后继南明来的浪头的冲击了,这“坝体”就可能很快被瓦解了,那么,我经过苦思冥想出出来的心计以及我们五个人的辛劳就付之东流?那么究竟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补救这个缺陷?他灵机一动就计上心来,如果用大石块压在“坝体”顶部的话,那潮舌就撼不动它了!对,我们赶紧去抬几十块扁平而又较重的大石块来作为坝顶的“压墙石”,那肯定就“坚不可摧”了。此刻要去找几十块大石块并不困难,几年前被台风海浪摧毁的几家鲞厂早已变成了一堆堆乱石沙滩,在这些乱石堆中找出几十块较大的石块并不是一件难事,而且离这里又很近,就在北面几十公尺的城墙下。于是,他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泥瓦工说,这个“拦浪坝”看起来整齐美观,但它是“中看不中用”的,它不是围墙,而是拦坝,主要是用于拦浪用而不是让人参观用的,好看不好看没有什么关系,只要牢靠就行,你说是吧,现在坝顶排列的这些个体较小的石块根本经不起浪头的冲击,潮舌一冲上来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冲下来了,那些接踵而来的浪头马上就很快地会把坝体冲毁,那么,我们刚才的一切辛劳不都是枉费心机了吗?要避免它被浪头冲走,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较重的大石块压在坝顶的上面,浪头就冲不动它了,只有这样才可使“拦浪坝”牢不可摧!泥瓦工听了,觉得章老板说得极是,觉得这个办法很好,于是他们就立即行动起来了……
就在“坝体”的顶部压上一层“压墙石”后,这个工程就算是完工了,就在此时,章毕成看到洪称奇慢慢地向他这里走来,他顿时感到很奇怪,洪称奇到我这里来有啥事?看他和善的面容不像是来找什么麻烦。自从他和孔绣凤出了“婚事风波”以后,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算正常的,彼此之间并没有出现什么不爽,对于他来说,他内心里确无因洪称奇与孔绣凤“拆散”而感到幸灾乐祸,他在同情孔绣凤的不幸也同时也同情洪称奇的苦楚,他在洪称奇举办婚礼的时候还去洪家送礼吃酒,也算是对得起朋友之情了。事后,鉴于孔绣凤悲苦凄凉的生活,他千方百计地关心劝解、安慰孔绣凤,为了使她早日解脱苦闷,他们夫妇俩还陪她去城隍庙看戏,甚至还陪她到普陀山去拜佛,尽量使她从苦闷中解脱出来。在事过境迁的几年以后,他突然发觉洪称奇对他的态度有相当明显的转变,对他极为冷待,甚至在碰面时也不嘲不睬,像是仇敌似的,这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他百思而不得其解。此前,孔绣凤曾经告诉过他,洪称奇要想请孔绣凤到他家的绸缎布庄去当掌柜,遭到孔绣凤的断然拒绝而没有答允他,这样近乎荒唐的举措,她怎么能同意,这岂不自找麻烦,给人授人以柄地去制造流言蜚语?也还有可能会使肖淑芬产生怀疑,造成他们夫妇俩的隔膜与不和,她会这样傻吗?章毕成是在孔绣凤来与他商量此事时,他也表示同意她的看法,觉得此事不妥,不能答允洪称奇的荒唐想法。为了能帮助她摆脱洪称奇的“纠缠”,他还帮助她开了一家绣花店,以彻底断绝洪称奇的幻想。大约是从此以后,洪称奇就开始对他的态度突然改变了,好像是他对孔绣凤从中进行挑拨离间似的,对此,他觉得自己是扪心无愧的,他做事从来都光明磊落,既无害人之心,也决不去做落井下石之事。诚然,他们虽然曾经都同时爱上过孔绣凤,但他与洪称奇的竞争中最后失败了,但他也并不为此而怨恨过洪称奇,也同时尊重孔绣凤的选择。后来在他们出了“婚事风波”以后,他也没有为此而幸灾乐祸过,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是对得起洪称奇的,而洪称奇却为什么会对他心存不满呢?不管怎么说,他在此事件中既对得起自己也他人,如果洪称奇对他有误解,那只好也就随他去了,做人嘛,只要能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洪称奇果然笑咪咪地走到章毕成的跟前,与以前与他碰面时的一付“周仓脸”消失了,而面对他的是付“弥勒脸”,他真的奇怪了,洪称奇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呢?章毕成的心里不禁打起鼓来,洪称奇是前来参观“拦浪坝”呢抑或是对他消释前嫌了?……
35
洪称奇起床后到天井里看了看天色,好像觉得与往常不一样,但也说不出其中的的“所以然”来。吃好早餐他就往外走,想去人领一领市面。在路上,他看到不少人迈着快步匆匆忙忙地在奔走,正当他好奇而疑心之际,有个熟人告诉他,台风就要来了,你快去做好准备吧。他感到好奇,于是就急忙拉住问他,你怎么知道台风要来的?那人回答他说,还不是“小诸葛”章毕成说的,他的推测总是八九不离十的,大多是差不了,我刚才还到沙滩上去过,亲眼看到他在自家鲞厂前在筑一道“拦浪坝”呢,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一看啊。说完后,这人就匆匆地走了。
洪称奇听了觉得有点新奇,他对章毕成的台风推测确很相信,多年来的事实证明,他对台风的研究确实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他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是决不轻易出口的,对于这点他深信不疑,但他听到刚才的人说,章毕成此时正在厂前筑起一道“拦浪坝”之事倒有点不解,在沙滩上筑坝能抵御台风的浪头吗?这岂不是有点像小孩在海边打造沙船的游戏!章毕成可不是傻瓜,他绝不会去搞这样的“游戏”,更何况台风正“兵临城下”之际,他这样精明之人是决不会如此懵懂的,他一定又是在搞什么“新花样”了。他忽然心血来潮,自己不是正伺机要跟他“套近乎”吗,他何借此良机解决他心头之痛?他就利用到他那里去打听一下台风消息的机会,又顺便察访一下他的杰作——拦浪坝究竟是怎么一位事,一来二去的,他们不就在顷刻之际就“化干戈为玉帛”了吗?彼此间关系缓和了,他就可以开始进行他心中的计划了,他乘机主动地检讨自己的过去对他的误解而造成自己的过错,相信他是一个深明大义之人,他俩肯定会从此和好如初重新成为好朋友了,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于是,他就马上决定到中沙门的章毕成家的鲞厂去了。
他是带着笑脸走到章毕成面前的,并笑容可掬地对他说,你在搞什么名堂啊,我在街上听人说你在三前筑拦浪坝,就过来看一看到底是怎么会事,这可是在瀛海所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我知道你脑筋活络,专会搞出点出人意外的新鲜花样来。
章毕成看到洪称奇如此友好的态度确实有点意外,这是多年来所没有过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他会有如此的出奇的举动来,是曲意奉迎还是故意迷惑?不管他出于何意,作为君子之道是以礼还礼的,他就也表示出一副笑眯眯的和好态度回答他说,根据我昨晚对天象的观察,台风马上就要来了。这次台风可能会很凶猛,我们一定要在它到来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如果稍有怠慢就来不及了。所以,我一早就到鲞厂前面来筑起这道拦涩坝来,鲞厂的前墙如果被冲损的话,那厂房就很危险了,里面还有二三千斤的老鲞堆着呢,这可是我今年全年的开交所在哪,我能掉以轻心吗?接着,他就向洪称奇详细地介绍这次台风的种种征兆,这说明台风就在不远处了,二三天的时间恐怕就会来到来这里,当然,这完全是出于我的估计,但决不是危言耸听!
洪称奇听了章毕成的话后,觉得他说的话是有根有据的,决不是空穴来风地瞎说,他相信他说的话也是出于多年来他的预测大都是很准确的,所以大多数的瀛海村民都相信他的话。不过,洪称奇对他搞的拦浪坝有点怀疑,它真的能拦住台风的浪头?于是他就如实地向他提出疑问,你筑的这道拦浪坝真的能拦住台风扑上来的海浪的潮舌吗?
章毕成知道他对此心存疑惑,于是就对他说出自己的想法与打算,拦浪坝是我昨晚一夜苦思冥想动出来对付台风海浪的土办法,究竟有无作用还得要等台风来到时才能看明白,我之所以会动出这个脑筋来是考虑到多方面因素后才做出决定的。最先,我考虑到这次台风正值大潮汛期间,潮面要比一般的台风高出许多,我家鲞厂的前墙有可能被海浪冲击而受损,里面二三千多斤的老鲞就有危险,怎么办?只有设法借用一下别人家的厂房,把老鲞搬到那里去,那是很麻烦的事,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保住厂房不受损了。于是我就动出这个脑筋来了。当然,要用拦浪坝去拦挡海浪是有前提的,如东门南首一带的厂房,那里的海水的最高潮面离厂前近,只有三四丈左右,而台风到沙滩的一个“卷浪头”后所生出来的潮舌扑上来就足足有四五丈远,一道几尺高的拦浪坝那里能挡不住它的势头?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去筑道拦浪坝肯定是枉费心机的;如果最高潮面离厂房很远的话,就像你家厂在边沙门及沙垅尾巴一带的位置,厂前的海浪的浪头相对较小,厂的地势相对又高,海浪的浪舌根本就够不着鲞厂前的地方,那海浪的威胁就根本不存在,你就可高枕无忧,用不着去动这样的脑筋了。根据我过去对台风来袭时最高潮面的观察,一般的台风所带来的高潮面比平时要高出好几丈,特别遇到大潮汛期间的台风,那它的潮面又要一般的台风要高出许多,它的最高位置也就离我家鲞厂前有六七丈远的地方,海浪的潮舌可以伸到我粗的厂前面了,现在是月初,正值大潮汛时期,那这次台风所带来的潮面肯定是比任何时候的潮面要高得多了,我可不能不防啊,它完全有可能冲到我家厂房的前墙来,如果前墙受到冲击的话,那厂房就有危险了,那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厂前几丈远的地方筑起一道拦浪坝,它就可能会起到一点阻拦作用,冲上来的潮舌受到坝体的阻拦后就肯定会起到一定的缓冲作用,它的势头必将减弱,那厂前部的墙体就安全得多了,当然,这是一种土想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它到底能不能起到阻拦的作用,那只能等到台风来到时才能见分晓,对吗?你看这土办法有作用吗?
洪称奇听了章毕成的这一席话,心里真的是很佩服他的聪明才智,真是胜读十年书啊,他对台风的研究和判断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村民们都很相信他,他此刻还别出心裁地想出对付台风的巧妙计谋来,实在是令人可敬的一个奇人,所以他从内心里敬佩他。他的精明与算计实在高明,洪称奇作为鲞厂的老板,当然知道章毕杨要去搬运二三千斤的老鲞是十分困难的,用土办法去作多一道“防卫”也不失是一个良策,他心中清楚,像章毕成这样精明这人,他是决不会在“命悬一线”之际去冒险的,他心里肯定估计到台风虽然可能会对他家鲞厂造成威胁,但还不至于会损坏厂房前墙的地步,所以他只是出于多一道防卫就多一道保险而已。每家的鲞厂现时都有一个或二个鲞蓬(垛)在厂里放着,一直要等到年底才会去运往绍兴或杭州去卖。一个鲞蓬至少有一千多斤,这可都是厂家的性命所在,谁都不会掉以轻心的。这里有必要说明一下鲞蓬(垛)的概念。在那时,除了瀛海所人以外,一般地都不知道鲞蓬的含义,因为除了瀛海以外的地方都没有出产黄鱼鲞的,当然就不知道鲞蓬为何物,顾名思义,瀛海人说的所谓“鲞蓬”其实就是黄鱼鲞的“鲞垛”,北方人种大小麦,自然有麦垛,南方人种水稻,当然也有稻草垛,不过,这里的老百姓不叫“垛”,而习惯地叫“蓬”。“草垛”也就叫“草蓬”,那“鲞垛”当然也就叫“鲞蓬”了。其实,所谓“鲞蓬”就是由大黄鱼鲞堆积而成的一个“垛”而已。不过,因为稻草是不值钱的东西,所以草蓬当然就打在野外或山脚下,而黄鱼鲞是十分值钱的物品,当然只能是放在厂房里面的。鲞蓬的形状呈圆柱形,它的直径大小是由堆积的黄鱼鲞数量多少而决定,大的鲞蓬直径有两公尺多,小的也起码有一公尺多,鲞蓬堆积好以后,外围要用厚厚的、一尺多厚的早稻草围捆起来,然后还要用很粗的草绳紧绷起来,鲞蓬的上部也要用早稻草厚厚盖上,以防止受潮。鲞蓬一般地要在一二个月内进行翻晒一次,以保持它干燥度,不因受潮而变质。在渔汛结束以后,鲞厂就开始洗鲞了,初次的黄鱼鲞晒干后就要“入蓬”,这种刚晒燥的黄鱼鲞叫“嫩鲞”,也叫“麻滋鲞”,尝鲜时谆香扑鼻,肉质柔软,十分可口,算得上是美味佳肴,此时有不少厂家就把嫩鲞运到宁波的咸货行去卖,能卖个好价钱,以此去偿还在渔汛时向钱庄借贷来的鱼款之急需。那第二次及此后进行翻晒后的黄鱼鲞就称作老鲞了。现在台风要来了,如要要把鲞蓬搬移到别处去的话,不但要花费相当大的精力,而且还想办法借用人家厂房来重新打造鲞却实在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因为这厂房是必需是非常宽敞的,没有两间连房的厂房是根本无法打造鲞蓬,而老鲞又是一种值钱的物品,没有深交的亲朋关系是绝对是不行的,由此可见,要借用厂房作堆放鲞蓬是一件十分伤脑筋的事,不到万不得意之时是绝对不会去作出这样打算的。也正因为如此,章毕成才不会轻易地去作出搬移鲞蓬的举动。为不使厂房受到威胁,他不得不动出筑拦浪坝的脑筋来,筑拦浪坝虽然也很麻烦,但要比搬移鲞蓬就方便多了。当然这还要有一个相当重要的前提,那就是估算到台风一般地不会损毁厂房,否则的话,章毕成肯定就会去搬移鲞蓬,章毕成决不会作出“命悬一线”的冒险,他心中有神机妙算,他很敬佩他的精明与果断。
洪称奇今天到他这里来,一来是来向请教他对台风的预测,台风究竟会不会侵袭到这里来,他作为刚选上瀛海所渔会的会长就有责任去做好对台风的各项准备工作,尽快地去通知渔民们不要出海,对已出海的渔民要想尽一切办法叫他们尽早地回港来避风,尽量避免损失;其二是想利用这次机会接近他,通过交流,彼此间关系会就会融合起来,一来二去的,自然就会消释前嫌了,从此就可以达到和好如初的目的了。他到章毕成这里来,主要的不是参观章毕成的拦浪坝,但你说与“拦浪坝”一点关系,却也不是全对,他泽被听到人家说章毕成在筑坝是不是像小孩那样在搞“打沙船”式的游戏,他想章毕成绝对不会是那样的傻瓜,现在看了才真的明白了章毕成确是一个“奇人”。他今天主动地来找章毕成,确实是经过一番思想波澜的。此前,他对章毕成确是有所猜疑的,孔绣凤不但拒绝了他邀请当掌柜,还特为去开了一家绣花店,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地有意与他“抬杠”吗?也由于章毕成当时积极地参与了孔绣凤的开店之事,并尽心尽力地当她的参谋,还做她的资金后台,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使他不得不对章毕成产生极大的怀疑,疑心章毕成从中挑拨他与孔绣凤之间的关系。所以他从此就对章毕成怀恨在心了,你章毕成真太没有同窗及朋友之谊了!我邀请孔绣凤当掌柜完全是出于一片好意,她孤苦伶仃地生活是怪可怜的,无论是从对同窗或是从对师妹的角度来说,帮助她改善生活难道不都是应该的吗?更何况,恩师在临终前不是曾谆谆地托付我们俩要照顾师妹孔绣凤吗?我遵循恩师的嘱托去关心师妹到底有什么过错?我可没有一点私心的啊,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用心,竟会做出如此对不起同窗加朋友的的举动来?!从此,他自然对章毕成有怀恨在心了,对他敬而远之了,你既然是舍情弃义在先,那我只有“以牙还牙”在后了!
时过境迁,洪称奇后来与新婚妻子肖淑芬经历了几次的“感情风波”,从磕磕碰碰的“交流”与“交锋”过程中,他才渐渐地认识到生活中的某些哲理,并开始反省自己头脑里存在着封建思想残余及男尊女卑的大丈夫主义,也从与肖淑芬的“冲突”中开始认识到自己的过错,从而也猛省到孔绣凤之所以拒绝他邀请当掌柜之事完全是出于“洁身自好”,维护自己的清白,防止出现流言蜚语,确是一种正当之举,同时,他也很自然地联想到章毕成之所以支持孔绣凤的行为也不是出于私心而去进行挑拨离间,而是出于对同窗及师妹的关爱,同时也出于遵守恩师在临终前对他的嘱托的诺言,这种行为不但不能指责,而是值得称赞。既然(通过与肖淑芬的“交流”与“交锋”)认识到自己去邀请孔绣凤来当绸缎布庄掌柜的举动是属于鲁莽的行为,孔绣凤为了维护自己的清白与正气,断然拒绝他的邀请是无可指摘的,那么章毕成为了帮助师妹也当属是正义之举,也当然是合乎情理之事,根本不存在什么挑拨离间之怀疑,这说明完全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自己心胸狭隘,疑心疑鬼,小鸡肝肠之故,如果再更进一步作一下推理的话,孔绣凤如考虑不周,轻率地就同意来我家担任掌柜的话,那此后就必然会招致许多流言蜚语来,那就自然要引起肖淑芬的疑心,从而夫妻关系就必然要带来不和,甚至会出现互相猜疑,最后有可能会导致夫妻关系破裂,到那时,恐怕连后悔都来不及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哪。由此可见,章毕成不是故意为难他、捉弄他,他此举在客观上也同时起到使他们避免一次可怕的“家庭灾祸”,此后,他就开始考虑应该对章毕成采取和好的态度了,当然,这样的改变是需要一个转变过程的,特别是需要有一次适当的机会可使他下个“台阶”,能顺利地去借机执行寻求和好的行动。相不到这次出现了一个台风的“征兆”,给了他这样一次接近章毕成的机会。并通过此举自然地使他们两人和好起来。他深信,只要他敞开心扉、推心置腹地向章毕成致歉,他肯定会接受,也会真心实意结束彼此间的隔阂,从此和好如初了……
36
次日,海面上的浪滚明显加高,天空中的云层浓黑,东北风也比昨天强劲得多,一切迹象表明,台风已越来越近了,一场令人恐惧的暴风骤雨即将不可避免地就要到来!
昨天,洪称奇向章毕成坦诚地作了检讨,相当愧疚地表白了自己的过错,章毕成自然也原谅了他,并说这事双方都有责任,不必过于自责,于是,他们重新归于利好,为此,洪称奇十分高兴,他觉得此行真的收效颇多,在解决了过去纠葛的同时,也得到了台风即将来临的确实消息,这对于他作为渔会的会长,对渔民、渔船的安全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昨天就作了全面的部署,首先安排一个更夫起早就开始在大街小苍敲锣高喊:要“做风郅”啰(当时的老百姓管“台风”叫“做风郅”),请各村渔民兄弟千万不要再出海!所有渔船不要再停泊在沙滩边,都要赶快放进港湾里去避风,并要加固缆绳,以确保安全,另外,他还请一个见多识广、经验老到的老大立即去带领几个精兵强将的弟兄驾驶一条船出海,在桅杆上挂起风球作为大风来临的信号,迅速去近海巡航,并不时地用渔民们事先约好的大风预警信号——吹响玉螺(当号使用),以警示还在近海小岛上作业的渔民兄弟们尽快地离开小岛,迅速回港避风!
全瀛海所村民们立即都行动起来了,大小渔船都放进了内港,得知台风即将来临的消息在海岛上掸紫菜、挖靴脚(即佛手)、铲簇(即塍壶)及张网的渔民都纷纷急切地收拾其行当回港避风来了;在东门南首的四五家鲞厂的老板们,他们在章毕成的判断和建议下,估计到台风的浪涌很可能会把他们的鲞厂的前墙冲毁,就紧急地召集亲朋好友来帮忙,把厂内的老鲞搬运到借用来的厂内去重新打造鲞蓬,还把厂内可移动的设备及物资也都搬运出来,尽量减少损失。在整个沙滩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停泊在沙滩边的渔船都纷纷起锚离开沙滩,众多的渔民弟兄们站在船旁捏着毛竹撑篙,奋力地把渔船撑往沙垅尾巴的方向,要把渔船尽快地放到内港里去停泊,以确保渔船的安全;还有众多的鲞厂家老板,他们召集来众多的亲朋发好友,要把自己家原来放在沙滩上的舳舨抬到里沙头去,他们齐心协力地吆喝着,抬着一千多斤的舳舨慢慢地通过中沙门或边沙门的巷道,抬到里沙头的草滩上去停放,他们知道,舳舨如果放在原处的话,就会被海浪冲到沙滩边上“玩弄”,顷刻间就眼睁睁地看它初到捣成几块破碎的船板。就此,沙滩上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忙忙碌碌的人群,好生热闹……
第二天,台风如期而至,狂风怒吼咆哮,大雨瓢泼如注,来势极为凶猛,大树被风连根拔起,一片狼藉,南门外的稻田畈里一片汪洋,只剩下几条河岸道路在水面上孤零零地半浮半沉地隐现,穿着蓑衣的人就根本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弯着腰猫着走,当疾风刮来时,为了不被刮倒,只能扑到在地匍匐前行,否则的话,就会被风掀倒而摔成重伤,甚至有可能被狂风卷走,那真是令人恐惧的险境……
虽然面临着危险遍地、险象丛生,章毕成还是要到沙滩上去实地观察并要对目前面临的危险处境作出有效的措施,以保鲞厂的安全。他在上午九时许出门,因为此时离最高潮位只有一个多小时,稍早些出去,有利于采取防卫措施。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穿上蓑衣、戴上一顶小笠帽并扣紧帽绳,急匆匆地前往沙滩走去,当他走出中沙门时,顿时被沙滩上的惊涛骇浪惊呆了!整个海面上灰蒙蒙的一片,丈把高的浪陇一排排地扑向沙滩而来,就像草原上一大片的凶猛雄狮披头散发地在追赶着猎物那样,凶猛无比,令人发指,浪涌一道一道地前赴后继,悍勇无比,势不可挡,这些浪头在到达沙滩后就卷起了一个大滚浪,然后就勇往直前地冲上沙滩,此时的潮位已经离东门外的瓮城废墟只有丈把远的地方了,冲上前来的浪头在“蟹肚皮”(即瓮城废墟)前石堆前发生了猛烈的撞击后就掀起好几丈高的一排白色浪涌,犹如瓮城幻影再现,然后在强劲的东北风吹驱下泼向城墙上的城垛,并越过城垛撒向城内,瓢泼大雨加上飞溅而来的海水共同泼向城边的房屋,受到双重的“洗礼”,真的使人感到惊心动魄,凶猛的海浪大有要吞没整个瀛海之势,章毕成心中不免颤抖了一下!他从记事起,可从无见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如此凶悍的台风场面啊。他无心再观看凶猛的海浪攻势,赶紧要到自家鲞厂去看一看,现在的潮位到底离厂前还有多少距离,等潮位最高时浪舌究竟会不会冲到前墙?于是他就匍匐地爬出中沙门,然后向右弯,爬过了三家鲞厂后才到达了自家的鲞厂,他看到此时的潮位刚好离厂前还有六七丈远的地方,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再过半个小时,海潮就到了平潮的时刻,那时的最高潮位还不会到达厂前“拦浪坝”的位置,只少还有几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那“拦浪坝”就会发挥阻拦作用了,自家的鲞厂就不会有危险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从北面传过来哗啦地一声巨响,转身一看,北面有两家鲞厂的厂房在顷刻间就被海浪冲毁了,幸亏前天这两家的鲞厂老板听从他的劝告,把厂内的鲞蓬及可移动的设备都搬运了,否则还造成更重大的损失。接着,又刮来一阵强风,厂房屋顶响起了忽啦啦地声音,章毕成抬头一看,只见厂房屋顶上有不少瓦片被吹走了,章毕成心里不禁一怔,瓦片被刮走了,那雨水岂不就立刻要漏进到厂房里去,那鲞蓬就要遭殃了!于是他马上扶沿着墙壁走到厂房的大门前,赶紧从腰边摸出厂钥匙,迅速打开厂门,一步跨了进去,然后立即关上厂门,防止风雨袭入,接着,他立即走到鲞蓬边看了一看,雨水果然已开始渗透进来了,并滴入鲞蓬上方,于是,他就立即到隔壁的厂房里背过来一张竹簟,摊开后就盖在鲞蓬上方,为了保险起见,又去背来二张竹簟盖在鲞蓬上,防止漏进来的雨水侵入到鲞蓬里去。为了防止万一,他又去拿来三只木盆,放在鲞蓬上的漏水处去接漏水,有了木盆接着,就不怕漏进来的雨水从竹簟的篾缝中渗透进去了。一切安排停当后,他又到厂房门口去观察潮位,他一直担心海潮会冲坏前墙。此时正值最高潮位,他向外一看,海浪已到了离拦浪坝还有二丈远的位置,只见潮舌冲到拦浪坝前时,突然掀起了一排潮涌,然后被强风吹驱了进来,呼啦地落到厂房的前墙,因为是垂直而下,没有多少冲击力,只是多了些飞溅的海水浇灌而已,他看到此情此景后,才总算是放心了,那天的筑坝功夫可没有白花啊。
过了一个钟头后,潮水开始退下去了,章毕成才完全放心下来,尽管雨还是很大,但已不会带来威胁,他就离开了厂房回家吃饭。他想,潮水退去后,下午就不存在海潮的威胁了,不过,夜里还是要到厂里来值夜,以防不测事件发生,尽管他估计夜里的潮位肯定不会比白天高,因为今天是初四的潮时了,潮位只会一天比一天小下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台风时出现特殊情况都有可能的,还是小心谨慎为妥,再说,倾盆大雨还在不停地倾泄着,必需要关注鲞蓬上接水的木桶是否会溢出,满了就要立即倒掉再接上,这是绝对大意不得的事情,今夜还得再辛苦一点。不过,夜里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不像白天那样方便,一个人如果应付不了就没人照应了,为了防止万一,今晚还是叫家里的长工一道到厂里来值夜,有个人作伴,胆子就大了。此外,还要从家里带盏马灯来,夜里没灯照明就不行,还有一些现在相聚不到的事情还是到家后再去考虑吧……
正如章毕成预料的那样,这天晚上很安全,潮位确实比白天要低一些,雨水在傍晚后也减弱了,鲞蓬上接水的木桶只倒过一次水就没有再倒过。在第二天亮时,章毕成发现风向转西南了,这就说明台风已经过境了,他悬着心总算落了地。
由于这次台风的预防工作做得很周到,尽管这次台风的威力比以往的台风都要厉害,但瀛海所遭受的损失比以往任何一次台风都小,因为渔船都停泊到内港湾里去了,在附近海岛上劳作的渔民们在听到巡航船的玉螺声、看到了船上挂的风球后就知道要“做风郅”了,就赶紧回家;鲞厂的舳舨也都抬进到里沙着去了,只有东门南首的两家鲞厂的厂房被海浪冲毁(这是无法抗拒的),其他的重大损失也就没有了,村民们都为此而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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