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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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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儿天,李松原被弄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本来嘛,作为乡电管员的李松原是乡政府的“八大员”之一,算是一个香喷喷的人物。不要说村干部,就是乡政府大院里的干部们有时也少不了也要求助于他,比如铺设电线、安装电灯什么的,都要请他帮忙,因为他的电工技术在全乡范围内是算顶呱呱的,再加上他为人十分随便、和气,又任劳任怨,他这样的人在乡村里难道会吃不开吗?那么,他这儿天为什么竟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呢?
上午,他接到河头村的一个电话,报告该村有一个人被电触死了!他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时,顿时感到心惊胆战,拿着电话机的手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一个鲜活的生命瞬息间就消失了,你能不感到震惊,能不令人揪心吗?不久前刚发生过的湖西村触电死亡的令人恐怖的场面又突然地浮在他的面前:当他急促地赶到事故现场时,死者已摆放在晒谷场上的一块木板上,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天动地,他忍住悲痛,迅速拨开人群,走到死者面前,看到紫色的嘴唇就觉得是无法挽救了,死者的心跳、呼吸都已经停止,瞳孔也已经放大,抢救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这时,死者的家属出乎意料地突然跪在他面前:“李师傅,还是你懂行,求求你赶快救活他啊!”他见状立即扶起她,并无奈地摇摇头说,他的瞳孔已经放大,心跳和呼吸均已停止,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了……
导致这两起触电事故的“罪魁祸首”都是因为“地埋线”漏电而引起的。说起这“地埋线”,真是他目前面临的一个难题,它犹如一片可怕的“地雷阵”,随时随地都有发生爆炸的可能!“地埋线”是在文化大革命后期推行的,当时为了“多快好省”地实现农村电气化,大力推广铺设“地埋线”(即“土电缆”)。当时的河头大队革委会的干部们带头响应号召,立竿见影地行动了起来。由于缺乏资金,他们没有按当时规定标准铺设“地埋线”,只是在田埂边开了一条深沟,将普通的塑料电线埋下后填平了泥土就算完事了。建成的当初,确实也尝到了“经济、实用、方便”的“甜头”,结果没过了几年的时间,电线的塑料层老化了,漏电引起的触电事故接连而频繁地发生,弄得人心惶惶的。现在的农村刚刚推行分田到户,这“地埋线”就成了一大“杀手”。面对这样的严重的事故隐患而又束手无策,这自然就成了李松原的一块心病。现在,这个最令人担心触电事故终于又发生了,他能不急得焦头烂额吗?
河头村的“地埋线”事故,后来虽然在县电力公司、乡政府及河头村的共同努力下总算艰难地解决了,但李松原确实是被搞得心力交瘁了。谁能保证别的村“地埋线”会不发生漏电事故?如果别的村也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人家电力公司还会拿出农电物资来支援?乡政府还会能挤出资金来?……
他想到这里,觉得自己就像坐在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
13
“双夏”过后,李松原痛定思痛,觉得必须要抓紧改造农电线路,否则他今后就不会有安稳的日子过。他也十分明白,此项工作最大的难点在于资金问题。根据各乡电管站的经验,解决资金问题的最好途径是“三个一点”,即“上面补一点,村里出一点,群众集一点”。“上面”当然是指乡政府,李松原心里十分清楚,目前乡政府财政是不可能拿出一大笔资金来资助农电线路改造的。按理说,乡政府财政代管的十多万元的农电维修资金(这是一项通过电费附加而提取的专款专用于农电维修的资金)应当是用在解决这个燃眉之急的,但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督,再加上乡政府财政历来处于“寅吃卯粮”的状态,这笔应该用于农电维修的资金就被公社移作他用了。作为乡电管员的李松原难道有权对乡政府领导去说三道四吗?
就在李松原一筹莫展之际,却想不到乡党委书记金昌林找上门来了。
李松原见到金书记走到他的办公室来,似乎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此前,金书记有事总是打电话来叫他过去的,这次他怎么会亲自到他的办公室来了?莫非是因为接连地发生了几次触电死亡事故引起了乡政府领导的重视?他顿时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于是,他连忙拿出杯子、茶叶,给他沏了一杯绿茶,恭恭敬敬地捧到金书记面前。金书记接过茶,笑眯眯地说:“老李还是蛮细心、蛮会讲礼貌的嘛。”
金书记原是该公社的革委会主任,在两年前提拔为党委书记的。金书记不仅李松原的顶头上司,而且还是李松原的大恩人。李松原原来在一个水库工地上当电工,在公社要配备公社电管员时,他就被金昌林他提拔上来当公社电管员了。对此,李松原一直没有忘记金书记对他的栽培之恩。
此时,正处于“公社改乡、大队改村”时期,全县正在按照上级布置,公社革委会改为乡政府,大队革委会也改为村委会。公社电管员自然也称为乡电管员,大队电工当然也叫村电工了,所以公社的工作十分繁忙。
待李松原坐定后,金书记对李松原说:“看来啊,这几次触电事故已经引起了县府领导的重视。据说,县府领导已经找过县电力公司经理,询问了有关如何扭转农村用电安全局面,如何才能有效地防止农电事故频频发生等问题。电力公司十分清楚农电维修资金被各公社挪用的情况,还建议成立乡电管站,农电维修资金要从乡财政中划出去由电管站单独建立账目,实行专款专用,同时接受乡政府与电力公司共同监督。据说县府已经采纳了县电力公司的意见,县府办公室主任已经来打过招呼了。老李啊,这件事来得急,我们得要好好商量一下,如何对付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李松原原来以为金书记是来解决农电事故隐患问题来的,没想到现在突然会冒出农电组织要“易帜”的问题。他心里完全清楚,乡政府如果失去了这笔数字可观的资金,手头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宽裕了。金书记此刻肯定是心急如焚,否则他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与他商量这个问题。划出这笔资金,等于是釜底抽薪哪。每年十来万元资金眼看就要被电力公司“抢走”,他能不着急吗?这几年来,这笔十多万元的资金除了几千元的乡电管站的管理费用(主要是李松原的工资)外,其余大部分都被乡政府移作它用了。上半年新建乡政府办公大楼时,就被填进去五六万,还叫李松原签过字呢。关于这件事,李松原真好比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他当时心想,目前“电埋线”改造是迫在眉睫的问题,这笔专项资金却要移作他用,他真是痛心疾首啊,可是,这是金书记决定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呢?此刻,金书记又来与他商量,他能说出不符合金书记的意愿的话吗?李松原是一个老实人,但他又是一个明白人,他完全了解金书记此刻的心思,他是绝不会同意把这笔资金顺顺当当地拱手让给电力公司去控制的,除非出于无奈。他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只能这样说:“我一切听从金书记的安排。”
金昌林是一个精明人,在这么多年的“官场生涯”中,完全能够洞察上级的意图。他心中明白,违背上级意图是官场上的大忌,他必须早作准备。他明白这次是无力挽救对农电资金的控制权了。不过,他还是想在“撤退”前再“捞”上最后的一笔,否则太便宜电力公司了。他十分了解李松原的为人,他完全有把握李松原一定会对他言听计从。不过,在说出自己的意见之前,觉得还是“真主意假商量”地先征求一下他的意见,这叫领导艺术,这样做法对今后的工作会更有利。于是,金昌林就用十分贴心的口气对李松原说,到目前为止,农电维修资金在账面上还有六万多元的余额,你也知道,公社财政收入少得可怜,历年来都是入不敷出的,办公大楼的装饰费用至今尚未着落,公社领导已经决定再从维修费中拿出五万元来,作为办公大楼的装饰之用。今后这笔钱反正要被电力公司控制使用了,这次恐怕也算是“最后的晚餐”了。你说对吗?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李松原对于这种“狸猫换太子”的怪事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了,他心里能没有想法吗?金书记这样做法不仅使电管站目前处境更加“雪上加霜”,而且还有点被“扫地出门”的感觉。但他又能说些什么呢?他只能强颜欢笑地对金昌林说:“我能有什么想法,这何况又是用在乡政府的公共事业上,又不是放到你个人的口供袋里去,领导上决定的事情,我照办就是了。”
金昌林相当满意地对李松原笑了笑,然后低声地对他说:“还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一下。”
李松原诚恳地说:“金书记,你对我就不必客气了,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好了,我又不是外人。”
金昌林说,这次成立乡电管站,必然要增添人员,与其让电力公司把人安插进来,不如我们自己先安排人员。胡慧斐是个下乡知识青年,到现在还没有安排正式工作,我想趁这次机会给她安排在电管站工作。她有文化,人又很灵巧,当个电管站出纳员总行,空闲时也可帮帮你收收电费什么的,你看行吗?
对于胡慧斐此人,李松原当然十分熟悉。她明眸皓齿,肌肤白皙,挺胸细腰,亭亭玉立,是全乡闻名的美女,有人给她起个很好听的雅号——“白牡丹”。他也听到过“小道消息”,说她是金书记的“红颜知己”。金书记趁此机会给她安排个工作,也属人之常情。他马上一口答应:“金书记提出的事我能不办吗?更何况电管站里也确实需要增添人员呢。”
金昌林听后自然十分满意,就笑吟吟地说:“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14
一个月后,东海乡电管站正式成立。此前,县政府已经为此发过“红头文件”,为了彻底改变农村的安全用电局面,各乡必须成立乡电管站。乡电管站实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其经济来源(指电费附加费)大部分应用于农电维修,小部分用于站内的经费支出,具体比例由县电力部门研究决定。乡电管站在业务上接受县电力部门(通过供电站)领导,行政(粮户关系、党团组织)上仍由乡政府管理。经电力公司与乡政府协商后,决定由李松原担任电管站长,胡慧斐为出纳员,电管站的财务由供电站的电费台账员兼管。
李松原本来打算把一个电工技术过硬、工作责任心强的村电工作为自己的助手充实到站里来,但由于供电站长执意要塞进一个人来(供电站长的外甥何时杰),他只好放弃原来这个打算,供电站长是他今后工作的顶头上司,能得罪得起吗?摆在李松原的面前的处境确实是极为严峻的,本来属于电管站的资金早已被乡政府掏空,留下来的资金余额只有区区的几千元,如果没有电力公司拨下来五千元的“建站费”,真的连“起灶”都很困难,哪能顾得上去开展改造农电线路这项十分紧迫的工作呢?他连想安排一个得力助手的权利都没有。要人没人,要钱没钱,凭目前这付烂摊子,要很快地打开局面是极其困难的,他确实有点心灰意懒。
胡慧斐是一个十分机灵之人,她看到李松原垂头丧气的神态,就知道他心中的苦楚。她想要初露锋芒,就必须立即帮助他摆脱目前的困境。当然,她也十分清楚,她与李松原相处没几天,彼此之间缺乏了解,李松原现在是不会信任她的,但她还是决定要试一试。于是,她就笑容可掬地对李松原说:“李站长目前一定感到很苦闷是吧?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工作确实难以展开。”
李松原听了有点奇怪,她怎能揣摩到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思呢?能猜透别人心思的人确实有点不简单。他对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在金昌林把她塞进站里来的时候,他只把她当作一只“花瓶”看待。李松原想,她现在是捉弄我还是同情我?他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用有点搪塞的口气地问她:“我确实是很苦闷,但有啥办法?你像魔术师那样帮我化出钱来吗?”
胡慧斐完全听得出他是在搪塞她,但她觉得此刻绝对不能与他一般见识。她还是笑眯眯地对他说:“我又不是魔术师,哪有本事去化出钱来呀?不过,事在人为嘛,我们可以动脑筋想办法。”
“这什么脑筋可动?去偷去抢还是去骗?”李松原仍然挖苦她。
胡慧斐见到李松原还是用这种态度对待她,觉得他实在有点小看她了。她一本正经地对李松原说,我看你呀,真是捧着金饭碗愁没饭吃。你别担心站内目前账面上空空,但你可不要忘记,我们电管站每月有近万把块的附加费进账。几个月下来,我们的账户上难道就不会有一笔数目可观的数字了吗?那时候我们还会是穷光蛋吗?我们的眼光可要放得远一点,乡电管站在社会上可是一块响当当的牌子啊!我知道你现在是想“新官上任三把火”,想立即搞点成绩出来,只是手头上没有资金而动弹不得,这确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实际问题。但只要我们能开动脑筋,资金是完全有可能解决的,譬如,我们可以利用电管站这块金字招牌到信用社去贷款,他们难道会不信任我们吗?你如果相信我的话,我倒可以帮你去试试看,行吗?
李松原绝对没想到这个“花瓶”胡慧斐的脑筋竟会如此灵活、实在,他觉得自己确实小看她了,他自己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他明白,胡慧斐这个想法决不是胡思乱想,确实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于是他像醍醐灌顶似的明白过来,对胡慧斐态度就来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笑逐颜开地对她说:“好啊,那就麻烦你到信用社去试试看。”
一个多钟头以后,胡慧斐果然把十万元的贷款事宜搞定了。李松原对她感激不尽,从此改变了对她的看法。此刻,他真有了一种柳暗花明的感触,心情就如高山流水般的舒畅。
说起胡慧斐,如果你认为她是一只“花瓶”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当年,她作为一个知识青年在农村里插队劳动的时候,大队书记就看中她的美貌与聪颖,就想把她成为自己儿媳妇。起先是暗示,后来是明说,还提出不少优惠条件。当时的胡慧斐虽然万般无奈但始终没有开口答应。她绝对不嫁给大队书记的儿子当老婆,尽管当前有一些令人诱惑的条件,她头脑十分清醒,无非是个做个大队书记的媳妇而已,从此休想跳出农民的泥潭了,她能屈从吗?这可是一生的命运啊!她不屈从大队支书对她横蛮无理的施压,但又怕他借此打击报复,她在万般无奈之下,大胆地向当时的公社书记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解救她的困境,无论去干什么,只要能把她调出大队就行。她之所以会写信给金昌林书记,是因为有一次他曾经到大队去了解情况,她与他曾有过一面之交,她觉得,金书记对她的印象不错。果然,金昌林接到她的信后,不久就把她安排到公社的食堂里做临时工。在以后的日子里,金昌林与胡慧斐的关系自然更加密切了。金昌林对她虽然馋涎欲滴,但他还是有所克制,在条件没有完全成熟时,他绝对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出现不堪收拾的局面,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是比较明智而清醒的。但胡慧斐在“这个问题”上反倒是胸有成竹,她懂得“要得到就得要付出”的道理,世上绝对没有什么“免费的午餐”,付出得愈重头,得到的就自然会愈丰厚。她从金昌林的眼神里完全能看得出他对她的心思、对她的欲望。她至今还是一个处女身,她当然懂得女人贞操的宝贵,正因为它宝贵,人们才会珍惜它。她如果把这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献给金昌林的话,他自然会“感激涕零”了。到时,她当然不会无代价地把这个她最珍贵的东西白白地送给他,她肯定会得到报答。她胸中自有“锦囊妙计”,她善于掌握火候,在金昌林到了“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她才会不失时机的满足了他。这天,当金昌林进入她的身体时,才知道她还是一个处女,简直使他欣喜若狂!促使他在床上从无有过的疯狂,他发挥得真是淋漓尽致……胡慧斐在经受了破膜的疼痛以后,也得到几分快感。事毕,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条崭新的男人短裤递给金昌林换上,而把金昌林刚才的留下了血迹的短裤换下来。她娇柔地对他说,这条短裤就让我给你清洗好了。金昌林对此心花怒放……
此后,使金昌林很令人费解的是她却从此与他若即若离,竟与他捉起“迷藏”来。他原以为此后她一定会与他如胶似漆,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突然会变成“镜中花”、“水中月”,他想捞也捞不到了,这真的使他有点迷茫和不解。每当他向她提出求欢要求时,尽管她对他的态度还是十分娇柔,但总是借故推托,越发使金昌林进入想入非非的状态。她似乎很掌握分寸,当他被弄得神魂颠倒时,她才同意满足了他一次,此后又来一个若即若离的“阶段”。她很有心计,她觉得只有这样,才会使自己在金昌林面前保持“尊贵”地位,否则,女人这种身分就会马上消失殆尽。女人如果被男人随叫随到的话,男人就会把女人当作“玩具”,当作“贱货”看待的。后来,金昌林忽然想起胡慧斐还没有归还他的短裤时,他似乎感到有点唐突,于是他就装着忘记了似的向胡慧斐要他的短裤。她却不慌不忙地、笑眯眯地对他说,他急啥啊,我要把它留作“纪念”呢,它可是我的“初次”啊。金昌林真是拿她没办法,对她这样不阴不阳的态度又不好发火,但又觉得此事有点蹊跷,她把短裤留着,究竟是当作“把柄”还是真的是留作“纪念”呢?如果要当作把柄的话,今后恐怕就要“麻烦”了。所以,他从此只能对她关爱有加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成立乡电管站时,他就不用分说地竭尽全力地为她效劳了。
15
李松原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使电管站上了一个台阶,与当年建站时的窘迫境况大不相同了。此刻,东海乡的农电“危险线路”已被彻底消灭,事故的隐患都被化解,李松原不再有坐在地雷上的感觉了。与此同时,李松原还带出了一支以村电工为骨干的农村电力施工队伍,并已得到了县电力公司的鉴定与认可。此时正值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农村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迅猛发展起来,农村用电量激增,农电附加费也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电管站在信用社里的存款余额也自然猛增,已达到了6位数。显然,此时的电管站长的李松原是有点财大气粗了。
此时,电管站的工作十分繁忙,改建老线路,架设新线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运转,李松原忙得团团转。他忽然想起电费员何时杰,此人平时吊儿郎当,满以为自己有娘舅撑腰就忘乎所以起来,他甚至连李松原都不放在眼里。他的收费工作时间也只有十来时间,完成收费工作照例应该到站里来上班,参加站里的线路的施工工作,现在收费工作应该已经是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没见到他的人影。于是,他就问胡慧斐,他这几天到站里来过没有?
她听到李松原问起何时杰来,心中不禁就涌出一股不满的怒气来,因为她知道,何时杰在完成收费任务后就经常到外面去捞外赚钱。他凭着娘舅钱思达是供电站站长这个背景,就觉得可以目空一切了,什么纪律啊、制度啊都不放在心里,自高自大地搞起特殊化来,她对此早就看不惯了。现有听到李松原问起他的情况来,自然就趁机把他这事端出来,并故意用揶揄的口气对李松原说:他是钱站长的外甥,还用得着天天到站里来上班吗?
李松原听了胡慧斐的话后不禁有点火气:“咋啦,他是站长的外甥就可以搞特殊化不用上班啦,这是谁规定的啊?真是岂有此理!”
胡慧斐见到李松原火气上来了,又故意再激将他一下:“那么你这个当当站长的就应当去查一查,何时杰现在到底干什么去了?他为什么不向你这个站长请假!”
李松原有点气愤地问胡慧斐:“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胡慧斐当然知道,何时杰侨眷他娘舅的面子私自接揽电气工程,带领一班自己暗自组织起来的一班人马,耀武扬威地出入在工厂企业单位里,自己竟当起“拿魔混”(解放前称“工头”为“拿魔混”)来,现在他的钱袋已经装得满满的了。他经常去赚钱,李松原难道真的不知还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她就用冷笑的口吻问李松原:“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李松原似乎听出胡慧斐话里有话,但只是望而不答地看着她。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只不过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胡慧斐故意刺激他。
李松原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当然是清楚的,何时杰长期来搞私接工程赚钱这事当然是瞒不过李松原的眼睛,而且他还知道,有些企业的安装工程还是钱思达转交他干的,他只不过是钱思达的一个“差使”而已。如果他去阻止何时杰干私活,不就等于把矛头指向钱思达吗?而钱思达是他目前的顶头上司,说得难听点是他的“太上皇”,他敢去冒犯“太上皇”吗?就算是他有胆子去冒犯“太上皇”的话,他能冒得了吗?这岂不是等于在太岁头上动土,简直是犯上作乱了!钱思达是什么人,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是一个报复性极强的人,他会善罢甘休?他必然要找他的麻烦,他还能够稳稳当当地当这个站长吗?做人哪还是随便一点为好,得铙人处且铙人嘛。
胡慧斐也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也十分清楚李松原的处境,李松原是奈何不得钱思达的,而且她也深知李松原与钱思达有矛盾,而且他也看不惯钱思达的许多做法,但他没有力量与钱思达去对抗,只能忍气吞声地钱思达的颐指气使下过日子。她是同情李松原的,她早就对钱思达的那种高傲的、盛气凌人的态度对待乡电管员持强烈的反感,他一贯用居高临下的气势对电管员说话,他一贯来就不把乡电管员放在眼里的,他还把电管站当作是他的一块“自留地”看待,容不得别人来插足他的“自留地”,他还把乡电管站当成一块“唐僧肉”看待,凡是供电站职工到东海乡来工作,他们的午餐费是一定要由电管站去买单的。这还不算,他还要把许多自己家里的开销拿到电管站来报销。对于这些,她早已看在心里、恨在心里了,她是多么希望李松原能够挺起腰板来对抗钱思达各种无理行为,所以她有意想刺激李松原一下。她挖苦地对李松原说:“我看你对何时杰没撤了吧?”
她看到李松原沉默不语,就话锋一转继续说下去,关于这点,我倒是可以理解的,人家有背景去揽么活,我们奈何他不得有啥办法。不过,我们也可以‘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嘛,你的脑筋为什么不可以灵活一点?为什么一定要像‘死忠臣’似的,处处去死守规矩?人家寻机会去赚钱,我们为什么也不可以去动动脑筋赚钱?如今社会上还有哪个人不去开动脑筋赚钱的呀?有机会不去赚的人才是真正的傻瓜呢!你看何时杰,他既是电管站职工,又是地下工程队的工头,站里拿工资,站外捞外快,两面进账,你何必就这样死心眼呢?
“我们哪有赚钱的门路啊?你真是信口开河似的,你倒是说说看,你有啥门道可以去赚钱呀?”李松原漫不经心对她说。
“事在人为嘛。当然,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来的,这要靠我们自己多动动脑筋。”
“我们要在天天在站里上班,哪有什么脑筋可动的?”
“这个人呀,我看你还是死脑筋一个,人常说,鱼有鱼路,虾有虾路,虾兵蟹将各显神通,就看你敢不敢去走啊。何时杰利用他娘舅的背景去赚钱,你也可凭着电管站长的权力这个条件去赚钱,我们站里现在已有6位数的存款了,这可是一座金山哪!我们为何不去挖掘这座金山?”胡慧斐轻轻地对他说,“只要你同意拆借,我就去找门路。如今经济搞活了,需要借钱的单位现在可多得很哪。我们借钱给人家,难道人家会要你白借不成?”
李松原还没有完全弄清胡慧斐此话的含意,就用不解的目光地望着她。
于是,胡慧斐就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她有一个在“县五交化公司”当经理的朋友,目前正要进一批电视机,尚缺欠十万元钱,需要向单位拆借,如果我们能把钱借给他,他自然不会白借的,他肯定会给我们一定的好处。
李松原听后大吃一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你怎么会动出这种违反财务制度的脑筋来?这也是赚钱的门路啊?这可是犯罪的门路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胡慧斐看到李松原被吓得如此样子,不禁有点好笑。现在还有哪个有钱单位不去拆借获利?这个老实人真是一个死心眼儿。看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拆借的了。她原来想,只要李松原同意拆借,她和他就可以从中得到好处,这是一门只赚不亏的生意,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她只能自个儿想办法了。她还有很多路子可以可走,如在月初时把钱借给人家,在月底前收回,一般是看不出问题的,她就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不过存在一定风险。她不怕风险,世界上哪有不经过风险就能猎奇的美事,以后看机会行事吧。不过,她觉得现在不能让李松原看出她的心思,致使他产生不必要的疑心。于是她就立马改口,笑嘻嘻地对李松原说:“看你的,我只不过是与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你就被吓得像是已经是犯了法似的。”
李松原悻悻地说:“这样的玩笑,以后是开不得的。”
胡慧斐心里想,看来,他真是一个无法调教的大笨蛋,想与他合伙做事,没戏,古人说得好,大班人偷牛,不如一个人打狗,还是自己一个人去干好,独干独享的,悠哉悠哉!
16
钱思达站长得知了东海乡海滩边的一块荒滩上要筹建一座冷轧钢厂的消息以后,就动脑筋要想赚这笔10KV线路的施工费。这个冷轧钢厂厂址离最近的节点还有五公里,按当时的供电政策,电力公司不会去投资去架设这条线路,应该由该厂自己投资去架设,架设完成后再由电力公司去验收,检验合格后归电力公司管理运行。农村中的400V线路一般都由电管站负责施工,而10KV线路则必需要由县电力公司负责施工,因为他们不具有施工资格,但可以吸收他们参与供电站职工一道施工。如果该项工程委托县电力公司施工的活,那由电力公司统一安排,虽然该区域在他们供电站的范围内,但也只能是按照公司生技股的委派下(开工作票)去施工,那他们供电站只能是白白地劳累了一番,而无任何额外的进帐,因为职工在上班时间内工作是理所当然的,不管你多干了几天活,公司也不会多发一点工资给你。钱思达是一个头脑机灵之人,他想,如果这个工程由乡电管站出面去承接(施工当然要由供电站出面,参加施工人员由供电站职工与乡电管员共同参与,无论是施工技术还是工程结算等均由钱思达掌控),乡电管站只是一块出面的牌子,他们根本无权对工程说三道四,只有做工的份,施工结束后,给他们多少工资也完全由钱思达来决定,李松原只能像当小工那样地随钱思达打发,给他们多少就拿多少。钱思达心中有数,对那些供电站的职工当然是要另外看待,给他们泊工资当然要比乡电管员多一些,这样做的结果,既能体现出供电站职工与电管员的身份差别,也表明了他钱思达对站内职工的关怀之情,真是一箭双雕的效果,他粗略地计算一下,除了这些必要的开支,他还有大笔的“利润”可得,这真是难得的机遇啊,他能轻易地放过?他是供电站站长,又兼任乡电管站的主管领导,李松原只能俯首听命。再说,他们参加施工工作,还有外快工资可拿,何乐而不为?谅必李松原不会反对,也不敢反对,他这样“摇身一变”就成为了这个工程的“老板”了(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是不允许个人承包这样工程的)。他心中粗略地一算,自己个人至少会有上万元的进账,不禁喜上眉梢了。他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格格地笑出声来。于是,他立即打电话给李松原,叫他赶紧到供电站来一趟,他有要事与他商量。
不到半个小时,李松原就赶到供电站,急匆匆地走进他的办公室。待李松原坐定后,钱思达就向李松原说出了此事的原委。
李松原不痴不呆,听了钱思达一番“如此这般”的叙说后,心里就明白了钱思达的“鬼主意”,他完全领悟了钱思达的蛇蝎心肠,这人实在太狠了,这种“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可耻行为也只有他能干得出来。他知道,该工程如果由电力公司承接,那他们只有出力的份,没有任何外快可言,他叫我们电管站出面去承接,就掩盖了实际上是他们供电站承接的工程。而从他的“如意算盘”来看,最终是由他个人来“做老板”,实际上是属于“个人承包”性质的工程,在当时是不允许的,钱思达就运用“偷梁换柱”的手法去掩盖“个人承包”的违法行为。不是他有先见之明,他完全了解钱思达这个人,在钱思达的眼里,乡电管站只不过是供电站的一个“附属品”而已,即使他们在施工中出了混身解数,他也不会按有关规定来结算工资的,因为他是老板,他打发多了,留下给自己的就要减少,他会这样傻吗?此刻,他虽有想法,但也不能说出来,只能听从他意见。钱思达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只要谁冒犯过他,他就会记恨一生的人,你若与他作对,他立马就会给你穿“小鞋”,弄得你寸步难行。他还有另外一个担心,该工程由电管站出面,工程款就自然在电管站里记账,然后他再会如数地拿出去,只不过是一个走过场而已,电管站得不到任何好处,他当然不会给胡慧斐任何油水,胡慧斐这人是一个斤斤计较之人,她没有得到一点好处会买账你?款子要在她手中汇进汇出,而她连一点儿的油水都没捞到,她能善罢甘休?她不没事找事才怪!如果钱思达豁达大度一点的话,人家毕竟是要为款子出过一点力的,你怎能一点不肯打发,人家心里会好过吗?他知道钱思达是一毛不拔之人,更何况他本来就看不惯胡慧斐,你没参加过劳动自然就不能得到报酬,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呀!而胡慧斐是一个看到钱就要钻进去的人,又是一个三不买账的人,她肯定对钱思达低头,这样一来,双方必然要引起一场风波,而他也必然牵连进去而脱身不得,最好的办法还是另辟蹊径,能使工程项目的款子不进电管站,这样就可避开了胡慧斐这一道关口,麻烦的事就可以避免。于是他就装得相当诚恳的样子对钱思达说:“钱站长,你能给我们参加这个工程施工当然高兴,不但能使我们有机会学习10KV线路施工技术,而且还能增加收入,我们真的要感谢站长了。”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就换了试探性的口气问,“既然这笔施工费全部要分给参加施工的人员,我看也就没有必要把收入发票放在我们电管站入账了,我看是多此一举。工程款结算后,大家当面分掉,彼此一清二楚,谁还说闲话?如果要谨慎一点的话,不妨可以立一个私账备查就可以了。”
钱思达马上洞悉到李松原的心思,知道他肚子里面有鬼主意,就板着脸孔、装腔作势地对李松原说,你这人头脑就这么简单,收入哪能不入账的?我说在电管站记账,你就记账好了,怎么这样罗里罗嗦的?他心里想,别看这个李松原土里土气的,他肚子里还有一点花样呢。他当然考虑过施工费不用入账的思路,综合地衡量前因后果的种种利弊,他觉得还是入账为妙。如果施工费不入账的话,就容易会引起一些人怀疑。施工费在电管站入账,然后想办法取出来,自己就可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拿到“大头”,这样做法才是天衣无缝又安全可靠。不过,这个锦囊妙计是绝对不能天机泄漏的,否则,后果就难以设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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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近一个月的紧张施工,这条通往冷轧钢厂的10KV线路终于完工了。在施工期间,担任“战役指挥官”的当然是供电站长钱思达,而他带来的供电站三个线路工则担当起战地“连排长”的角色,李松原和他的十多个村电工弟兄当然只能是担当“冲锋陷阵”的士兵角色了。经过竣工验收合格后,李松原带领他们这般弟兄们就回来了,他们似乎都有一种“班师回朝”的感觉。胡慧斐的耳朵很尖,她早就听说钱思达在施工期间对动不动就对李松原的弟兄们训斥,态度相当恶劣,就像过去旧社会里的地主对待长工那样,摆出一付盛气凌人的姿态。其实,在施工中,担任最艰苦、最繁重的活都是李松原他们弟兄干的,出尽苦力最终还要受到训斥,胡慧斐一直为他们感到愤愤不平。此刻,她看到他们这般神色,觉得他们这些人真的有点可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后来,李松原与她谈起过关于施工费的处理问题,希望她能从顾全大局,不要无事生非。他真诚地对她说,你也知道,我们乡电管站是没有资格出面承担10KV线路施工条件的,钱站长为了我们电管员也能赚到一些施工费,就特为以电管站的名义去承揽工程,而实质上是由他们供电站承担施工责任的,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为了照顾我们电管员能参与其中施工挣钱,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选择。正因为是由我们电管站出面承揽工程的,所以作为在此项施工费就应当拿到我们电管站来记账,你就不要去考虑它的前因后果了,好吗。李松原费了很多心思才编造出了如此“圆满”的说法。当然,你为此要多奔走几趟银行为我们去效劳,我们几个弟兄们自然不会忘记你的,他语重心长地对胡慧斐说,希望她能理解他的难处。
胡慧斐听后对此不屑一顾,她从来不卖钱思达的账。她知道在钱思达的眼里,乡电管员不过是他一个“差使”而已,他从来就没有把电管员放在眼里。她身为电管员当然把钱思达的行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要有机会,她就要与钱思达抗衡。现在,钱思达居然要在她面前耍弄“瞒天过海”的手法,要把施工费入到电管站的账户上,然后再如数地转移出去,他竟敢如此目中无人地戏弄我们电管站,老娘岂能容忍他如此胡来?这真是天赐良机,我会轻易地放过他吗?她心中盘算着,只要这笔施工费一旦汇到电管站的账户里,他钱思达就休想按照他自己的如意算盘顺顺当当地从她手中拿出去!她可不是李松原,绝对不会像李松原那样听从他任意摆布!她心里想,对不起,李站长,这次是由不得你了!
钱思达的“庐山真面目”终于渐渐地显露出来,掀开了神秘面纱的一角。只要有心眼的人,就可以窥见其中时隐时现的“峥嵘一角”。工程施工费发票是乡电管站出面开的,而且叫李松原到冷轧钢厂去办理汇款手续。在款子汇进电管站后不久,钱思达就叫何时杰送来两张领款的单子。一张是李松原他们十多个弟兄们的工资清单,另一张则是数字有一万多元的领款的白条子,只写一个金额,没有领款人的清单。领款人由何时杰代替。胡慧斐拿过两张单子一看,就知道钱思达在“变戏法”了。从数字中完全可以看得出,李松原他们十多个人的这张清单数字只不过是白条子数字的三分之一还不到,也就是说,李松原他们的十多个人的工资只占施工费中的四分之一而已。在施工期间,除了他们十多个人,剩下的只有钱思达和他们供电站的三个线路工,他们四个人难道要得到十多个人的三倍工资?再说,钱思达难道会给这三个线路工这么多的报酬?他可不是这样慷慨的人!她粗略地估算一下,钱思达起码有上万元的“外快”,这人的心肠也真是太狠了!胡慧斐是个极机灵的人,一个应对的策略在胸中油然而生。她不动声色地、笑嘻嘻地对何时杰说:“老何啊,为什么一张清单中有名有姓,而另外一张单子上为何不见具体领款人的姓名了呢?”
何时杰没好气地回答她:“你是一个出纳员,你要管得这么宽做啥?作为出纳,只要凭着单子给钱就是了。单子上不是已经有李站长的签字了吗?站长都同意了,你还要节外生枝做什么?难道你的权力比李站长还要大?”
胡慧斐还是无动于衷地说:“我既不是节外生枝,也不想超越李站长的权力,但我是一个财务人员,一定要遵守财务制度。没有具体领款人清单的、数目特别大的、而且是上万元的白条子是不能随便领出的,你懂吗?这就是我当出纳的权利。”她有意要戏弄他一番。
何时杰看出她有意刁难他,一股怒气就窜上胸膛。你这个胡慧斐也实在是太狂妄自大了,你竟敢同钱站长作对,有点不量自力了吧?于是就没好气地对她说:“我看你还是识相一点为好,这张单子是钱站长叫我来代领的,而且还经过李站长的签字,你作为出纳,难道有权利不服从两个站长的领导?”
胡慧斐听到他果然把钱思达抬出来压人,这正是她所希望的。她冷嘲热讽地对何时杰说:“钱站长怎么啦?他钱站长就可以一手遮天不遵守财务制度啦?对不起,那你就请钱站长自己到我这里来领款吧。”
何时杰听了胡慧斐如此富有挑衅的话当然不会罢休,他有娘舅这个强硬的后台难道会在你这个小女子面前示弱:“你叫钱站长到这里来领款?你的架子也实在是太大了一点吧?”
胡慧斐听了反而冷笑地反唇相讥:“我哪有资格摆架子呀,人家是大名鼎鼎的供电站长,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电管站出纳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他是站长或者是局长,如果他违反了财务规定,我照样拒绝他的任何指示!”
何时杰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你——”
站在旁边的李松原见形势不妙,就赶紧站出来打圆场,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胡慧斐此刻竟把矛头直指钱思达,这是他所没有估计到的。他就装着笑容和气地对她说:“小胡,你知道,这笔施工费又不是我们电管站自己的钱,只不过是‘过过路’而已,你何必去较真呢?我看还是算了吧,钱就让小何领去,免得伤了大家的和气。”
胡慧斐知道李松原怕钱思达报复才站出来息事宁人,不过她此刻已经胸有成竹,不会为他所动,仍然坚持说:“这怎么算‘过过路’呢,凡是用我们电管站的名义开票、这款子就是我们电管站的收入,你这个站长是怎么当的?你不知道,只要是收入划进我们电管站,税务所就自然向我们收税。他们要把这笔钱一分不留地统统拿出去,这岂不是还要我们电管站去代他们交税款吗?我们为什么要为他们去付钱?我们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亏本生意?再说,就算是不去交税,按照惯例,我们起码也要对这笔划入本站的施工费要收取的百分之五的管理费,这可是财务制度规定了的。供电站长怎么啦?他难道就可以不遵守财务制度啦?如果他要这样领款,我可以干脆地告诉他:没门!”
李松原知道胡慧斐的脾气,现在硬要把这笔钱领不出去是绝对不可能的,觉得还是暂时缓和一下为好。于是,他就对何时杰说,今天就暂时不领了,明天我到供电站去跟钱站长去商量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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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思达听了何时杰的汇报以后,心中顿时窜出了一股怒火,这个臭女子也实在是太狂妄了、太可恶了,还竟敢公开与我叫板,真是太有眼不识泰山了!这种人,如不施点颜色看看她真不知天高地厚的了!于是他立刻抓起电话,叫李松原马上到供电站来一趟,真是岂有此理!对于钱思达来说,乡电管站的职工还敢与他作对,这可还是第一次,如果让这样气势得逞的话,那还了得!我这个当站长的还有什么威信可言?更可憎的,还是他心中的“如意算盘”被她打乱了。他原来以为自己的锦囊妙计是万无一失的,现在却想不到这个胡慧斐竟会站出来捣乱,打乱了他的部署,他能任她“胡非作为”吗?
钱思达在电力公司里原本还是一个不错的职工,他脑筋灵活,工作积极,也算是一个要求上进的人,所以他很快地就被提拔为供电站站长。平心而论,他在近几年来心里所产生的贪欲是与他担任站长职务有关,因为他手中有权了,觉得自己就有了一种优越感,他张口就有人会按他的意图去做,他反对的,别人就望而生畏不敢贸然越前一步,他自然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特别是随着改革开放的进展,经济发展迅猛,用电量剧增,致使电力缺口日益扩大,限电、拉电日益频繁,报装接电十分困难,供电部门自然成为一个十分吃香的单位,钱思达理所当然地成为用电户心中的“活菩萨”了。在这样的形势下,他就理会变得忘乎所以起来了。此时,脑袋瓜子很灵活的他,锐敏地看到当时工厂在迅猛发展,车间扩张,设备猛增,电力车间的配电屏需求与日俱增,他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大好时机。他灵机一动,就私下雇佣来来几个电工和钳工等人,购置一些电流表、电压表、功率表、继电器、空气开关、隔离开关、电线之类,再加上一些角钢、薄铁皮等材料后,就开起一个“地下作坊”,装配工厂所需要的配电屏。他不愁工厂用户不买他的配电屏,尽管他所装配的配电屏的质量比不上正规工厂所生产的产品,但他就不允许工厂去买这类产品,说这些产品是不合格的产品,没经过电力公司检验合格的产品一律不准使用,只能购买他自己作坊生产的配电屏。用户哪敢违抗他的“旨意”,当然都按的命令办事,这样一来,他的“作坊”就迅速地扩大生产,几乎还是供不应求,这各“高利润”的“产业”给钱思达所带来的“回报”自然是极其丰厚的,几年功夫,钱思达的口袋里就装得鼓鼓的了,他所尝到的“甜头”当然就可想而知了。他此时有钱有势,难怪有人在私下里说他活像是个“南霸天”。
李松原奉命到供电站来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他知道这次肯定是要挨钱思达的无理训斥了。他在一路上考虑着如何对付钱思达。从心底里讲,他觉得胡慧斐这次对抗钱思达不算什么节外生枝,而且有章有法,他不能站在钱思达一边去共同对付胡慧斐,如果这样做的话,他觉得自己不但是丧失了良心,而且可算是为虎作伥,他绝对不能这样做。他当然也知道,钱思达肯定是不会放过胡慧斐的,他必然要用严厉的手段来打击报复她,他可要有这个思想准备。面对如此严重的对峙局面,他应当采取什么策略去对付他?……
当李松原跨进钱思达的办公室时,果然见到钱思达板着一付铁一般的面孔。他自己找一条椅子在旁边坐下来,等待他的发话。办公室内的空气似乎已经凝固了,寂静得连一枚缝衣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李松原,你得把胡慧斐的出纳员撤了再说!”钱思达终于恶狠狠地吼道,语气里充满着一般火药味,
李松原略略地迟疑了一会,慢慢地回答说:“撤职总应该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吧,我怎能平白无故地将她撤职?”
钱思达一时语塞,想不到李松原竟也会对他提出这样的反问。这个李松原,平时总是服服帖帖的,今天怎么竟会与胡慧斐同脚穿一条裤子了,竟敢同我唱起反调来!稍停片刻后,钱思达又问李松原:“那末,你难道要与胡慧斐一起存心要扣我们这笔施工费啦?”
李松原还是不紧不慢地回答他:“话怎么能这样讲?”
钱思达冷笑地说:“你们自己这班人的工资,胡慧斐已经给你们发了,是吗?”
“工资清单是你造的,我们当然是可以发了。”李松原理直气壮地、但语气还是很缓和地回答他。
“你真是一个聪明人哪,你们自己发了,就不管其他人了?你是‘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了,是这样吗?我真不知道你这个站长是怎么当的!”
李松原故意装糊涂地对他说:“钱站长,她不是故意扣钱,而是说这张白字条上没有列出领款人的清单不符合财务制度,因而她拒绝付款,我看你们列出一张清单也不难呀,列出清单来,她就无话可说了,难以无事生非的了。”他心中想,你心中如果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的话,列出清单来有什么困难,当然,他心里清楚,钱思达不列清单是用“浑水摸鱼”的办法来掩盖其不可告人的阴谋诡计,决不是要列一张清单那样简单。他故意这样说,也同时为胡慧斐打掩护。
钱思达听了李松原的话,心中不觉暗暗地吃了一惊,看来这个李松原是故意要与作对了。他有点小看了他。他当然不能在李松原面前认输,就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对李松原说:“我看你这个站长真是太没有水平了,你难道一定要我们电力公司的几个中层干部的名单都列在你们电管站的账户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工程的设计是公司生技部门协助的,还有用电部门也从中帮了不少忙,我总不能叫他们白白地为我们帮忙吧?”
李松原当然知道,这张图纸是钱思达自己设计的(因为这个平原上线路设计比较简单,钱思达自己完全可以胜任),只不过为了稳重起见,后来他又把图纸交给生技股的向工程师审校过而已。请人家审校当然要给人家一定好处,但他完全知道钱思达的为人,他肯定不会给向工程师送去报酬的,而向工程师的为人大家都知道,他是绝对不会要这些报酬的,他向来是清清白白,从不收不明不白的钱。他用这样理由完全是把它做一块挡箭牌罢了。此时,他忽然想到金昌林现在已经当上了水电局的副局长,而且主管电力公司工作(当时的电力公司属于县水电局领导),如果把金昌林抬出来压一压这个欺下怕上的钱思达肯定管用。于是他就对钱思达说:“钱站长,我不知你想过没有,现在要把胡慧斐立即撤职的话恐怕要带来一些后遗症。你也知道,胡慧斐当时是由金昌林书记推荐上来的,没有正当理由撤掉她出纳员的话,现在的金副局长会不站出来说话?”
钱思达猛不防李松原会抬出这样一个“菩萨”来压他,对此,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金昌林是电力公司的顶头上司,他当然不敢去得罪他,而且他也听说过金昌林与胡慧斐的不同寻常的关系,现在如果不明不白地把她撤职的话,金昌林肯定是不会无动于衷的,这样做岂不是引火烧身?他确实被李松原这话镇住了。
钱思达只好无奈地对李松原说,暂时缓缓再说吧。
19
一个月后,钱思达的一个信用社的朋友向他透露一个消息:胡慧斐有私自动用电管站存款的嫌疑。她每当月初时总要支出一笔款子,在月底前都会如数归还,有可能是挪用的嫌疑。钱思达听到这个出乎意外的消息时,真是兴奋异常、喜出望外!这下子可好了,今日有把柄在手,我看你这个胡慧斐真是该要倒霉了,你还敢与我作对吗?他立即叫兼管电管站财务的电费台账员到信用社去检查一下“对账单”,核对一下胡慧斐挪用电管站的存款是否属实。核查结果,确有其事。钱思达的神经立即就兴奋起来!于是他与站会计一起火速地赶往东海乡电管站,要胡慧斐拿出账本及对账单来。经当面核对,胡慧斐挪用公款的事就暴露了出来,胡慧斐的脸一下子煞白,像霜打茄子似的蔫了。证据到手,胡慧斐自然无话可说。钱思达要李松原马上把胡慧斐撤职查办,而且一定要开除胡慧斐。
这下子,把李松原呆住了。他既对胡慧斐感到可惜又对她恨铁不成钢,怎么会偏偏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刻会出了这样的揪心事。平心而论,胡慧斐犯了私自挪用公款这样的错误,的确应当严厉处分,撤掉出纳员职务也不为过,有利于今后改正错误、吸取教训,但如果为此把她一棍子打死的话却有点过分了,如果作了开除这样的处分,那她就没有改正错误的机会了,哪个人不犯错误?我们总应该给一个犯错误的人有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用一棍子打死的方法不符合我们党的一贯政策,特别是对于初犯而不是屡教不改的人,用这种方法处理是不正确的,也是一种轻率的行为,更何况胡慧斐的错误仅仅是属于挪用性质而不算一种贪污的行为,怎么能将她轻易的开除了呢?但他面对钱思达的高压态势之下,他不能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实地说出来,暂时只好保持沉默。
钱思达见李松原没有立即表态,就用命令的口吻说,先把出纳工作移交给何时杰再说。你现在就给我去写一个“开除胡慧斐”的报告,然后交给我填上供电站的意见,马上送到电力公司去审批。你们等待公司的批复吧。说完后,他愤愤地转身就走了,他的脸上,那种意外惊喜、洋洋得意、幸灾乐祸的神情春风满面。
他走后,胡慧斐的眼泪如泉涌般地流了出来,低着头抽泣着。李松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只是默默在她身旁站着。稍稍地待一会儿后,李松原带着有点可惜的口气说:“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口口声声说钱思达违反财务规定,你自己怎么也会做出这样违反财务规定的事情来?你真是昏了头了,现在可好,被钱思达抓住了把柄,他还会放过你!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我记得在半年前,你好像提出过想动用公款捞好处的想法,我当时却没有引进警惕,也没有对你及时地提出警示,以致使你这种思想滋生发展,结果终于发生了这样的问题,嗨,我也有责任哪。”
胡慧斐觉得李松原的话既诚恳又亲切,也击中了她的思想要害,她对他无比的感激,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给李松原听。她确有一些想要占点小便宜的错误思想,于是就和一个与她要好的、做生意的朋友搭上关系。他因缺乏周转资金需要借钱,条件是月初借出,月底归还,绝对遵守信用。我相信这位朋友的诚信,同时也为了自己想占点便宜,于是就把钱借给他去用了。我只借给他过两次,而且他都如期归还,想不到会这样迅速地被发觉了,真是悔之无及啊。
“你到底从中得到过什么好处?”李松原带着怀疑地问她。
胡慧斐用手帕擦拭了一下眼泪,然后诚恳地对李松原说,他当时就许诺送我一辆“凤凰牌”自行车,前几天他果然送来了,其他的好处是真的没有,请你相信我,李站长,一万元钱借给他两次,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油水吗?
李松原想想也是,就是按高利贷计算也只不过是三百多元钱而已,她的朋友不可能给她更多的好处。不过,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胡慧斐:“小胡,在对待这样严肃的问题,我希望你一定要实事求是,不能对组织的任何的隐瞒。”
胡慧斐真诚地说:“我对你绝对不会说谎。”
李松原了解胡慧斐的为人,她善于要强,但不会说谎。他同情她目前的处境,他觉得钱思达在对她的错误“严惩不贷”的背后却有包藏着“故意报复”的意图。他作为站长,理所当然地要主持公道,恰如其分地给予她必要的处分,这对她改正错误是有好处的。但他又必须帮助她度过这个难关。他坦诚地向她说出自己的想法,你应当受处分,但开除处分是过分了,你应当立即多动动脑筋,尽快想出办法来去挽救这个局面才是当务之急,这可是有关你自己一生前途的大事啊!
“我犯了错误,自己就无话可说了,哪能有什么办法去挽救啊。”她无奈地说。
“金昌林副局长现在难道不是电力公司的上司吗?他出来说话是有一定份量的,你何不去向他反映一下实际情况呢。钱思达这是有意报复你啊。”李松原提醒她。
胡慧斐考虑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去找金昌林,就对李松原摇了摇头说:“算了,听天由命吧。”
李松原想到,此刻,除了他自己外恐怕就没有人可帮她的了,于是就决定自己到金昌林那里去反映这个情况,况且他与金副局长也是十分熟悉的,而且,由他去向金昌林反映情况,也许更方便些,而且更有说服力。于是李松原真诚地对胡慧斐说:“还是由我到金副局长那里去反映一下情况吧。”
胡慧斐听了李松原的话后,十分感激他对同事的这种关切之情:“李站长,我真的感谢你。”说后,悔悟的泪水夺眶而出……
一个星期后,电力公司下达了关于东海乡电管站上报的“关于要求开除胡慧斐处分的报告”的批复文件,决定对胡慧斐给予“严重警告”处分,但出纳员工作必须移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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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力公司的“批复”文件下达后,胡慧斐就移交了出纳员的工作,李松原遵照钱思达的意见就叫何时杰担任出纳员。胡慧斐则接替何时杰的抄表、收费工作。
何时杰担任出纳后,钱思达自然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笔一万多元施工费从乡电管站取走了。他心底里还嘲笑胡慧斐,你也太不量自力吧,胆敢与我作对,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鸡蛋硬有与石头去碰,结果怎么样?还不是“丢了夫人(出纳)又折兵(处分)”了吗?活该,对于这种人,能长长见识也好!
何时杰自从当上了出纳以后,在他手中掌控的钱自然就多了,他原本就有的“一夜暴富”之心自然就膨胀了起来。在一个晚上,他在赌博场里输了三万多块钱,这可都是电费哪!当他走出赌场后,心里才产生惊恐,一旦被人发觉,后果就不可设想了,他几乎吓出一身冷汗!如何想办法去填补这个空洞呢?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不可告人的图谋……
钱思达听说东海乡电管站最近的电费回收率突然下降,就认为是这个胡慧斐在作怪,肯定是由于她对处分不满情绪而消极怠工造成的。于是就打电话给李松原,叫他好好地整治一下胡慧斐,她如果执意要与上级对抗而继续消极怠工的话,那就把她辞退算了。李松原接到钱思达的电话后,当然不敢怠慢,马上就急匆匆地去找胡慧斐。他是在一个村里找到她的。当初,他是很关心胡慧斐新换上的摧收电费工作,并且向她传授一些关于收取电费的经验之谈,担心她在新的工作岗位上遇到了困难。后来,当他看到她在踏上了新的工作岗位以后,不但没有灰心丧气,而且是终日奔波而毫无怨言时,他就放心了。那末,现在为什么会发生电费回收率突然下降的情况呢?他得首先要向她了解一下最近电费收取的情况,还得需要问她一下,最近的电费回收率降低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否遇到了什么意外的困难?
胡慧斐听到李松原的话后,有点惊呆地望着他:“没有啊,电费回收率一直很好。大多数村还比较好收,只是有个别村比较难收,要三番五次地去摧收,而且要磨破嘴皮才能拿到。”胡慧斐微笑地对他说。她自从犯了错误以后,就下决心改正错误,她对抄表收费工作相当卖力,而且是相当认真,工作的成效也不错。她想,今天怎么啦,李松原怎么会突然会向我提出电费回收这个问题来?难道又有什么人在无事生非地散布流言蜚语了?
李松原听了她的话后,心中不禁产生一个疑团,胡慧斐说电费回收率很好,而钱思达却怎么会说出与她相反的话来?还要向他提出警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他想钱思达恐怕也不会是无事生非的吧?
“你怎么啦,你难道不相信我说的话?那你也可以到电费账里去看一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胡慧斐看到李松原的脸上有一种怀疑的神色就坦诚地对他说。
“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呢。真是见鬼,既然电费回收率很高,那钱思达为什么还要打电话来问我回收率怎么会下降了?这不是活见鬼吗?据他说,我们站的电费回收率最近突然地下降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他也不至于会无中生有地提出这样的问题来的,那么问题究竟会出在哪里呢?”李松原也十分坦诚地对她说。
“喔——”胡慧斐忽然想起,她在下乡收电费时,有一个与她相当熟悉的老乡告诉她说,你们站里的何时杰前阵子在赌博时输掉了好几万块的钱哪,这笔钱是不是会从电费中挪用呢?她不知道此时是否应当把这个尚未证实的消息告诉给李松原,所以她犹豫不决地望着李松原,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喔什么啊?你怎么突然停了不说下去了?”李松原急促地摧她说下去。
胡慧斐笑了笑说,她只是道听途说地听到有人说出的不好听的话,目前还无法证实他所说的话是否真实可信,所以她也就不敢说三道四。
李松原苦笑了一下:“你怎么能把我也当作外人看待,我是一个‘广播筒/’式的人吗?你尽管放心,只要不是属于你个人隐私方面的事,你尽管可以放心地对我说,我绝对不会去到处张扬的。”
于是,她就把她听到的关于何时杰在赌博时输钱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松原。
李松原听后,心里“咯噔”了一下,原来他还有这样胆大妄为的事?此事如不迅速地去查实,今后就必然要发生严重的后果。于是,他马上回电管站去,立即去检查一下电费的进出情况,证实何时杰是否真的动用电费投入赌博活动。
李松原到站后,就叫何时杰拿出电费的账册来。检查结果,证实胡慧斐说的话没错,她确实已把各村收来的电费如数地交到了站里,倒是何时杰并没有将电费如数地汇到供电站去,故致使电费回收率下降了。而且,账面上的三万多元余额已经没了。看来,何时杰确实是把电费拿去赌博输掉了!
李松原严厉问何时杰:“你没有把全部电费汇到供电站去,那余下的三万多元钱到哪里去了?”
何时杰知道自己挪用电费已被李松原发觉,就紧张得沁出一身汗水来。慌慌忙忙地说:“我——我——我有一个朋友遇到急事向我借钱,我就借给他了——”
李松原就不失时机地揭穿他的鬼把戏:“公款是可以私自借人的吗?你现在就带我到他那里去,把钱拿回来!”
“这——这——”何时杰由于弄虚作假,竟急得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
李松原扳着面孔对他说:“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讲实话吧,其实,你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已经有人告诉我,你把三万多元钱在赌博时输掉了。”
在事实面前,何时杰当然无话可说。在李松原胸有成竹的追问下,他只好如实交代了。
李松原严肃地对他说,你娘舅刚才还打电话给我,追问我们站为什么电费回收率突然下降了,他还说可能是胡慧斐造成的,她可能还在闹思想情绪,消极怠工,没有及时地把电费收上来,就造成了电费回收率下降,还建议我将胡慧斐辞退算了。你看,我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去执行钱站长意见的话,这岂不是冤枉胡慧斐了吗?李松原故意当着何时杰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好让他把这话传到钱思达的耳朵里去。现在,他倒要看一看,你这个当娘舅的如何去处理你这个不争气的外甥!此刻,他心里真的有点幸灾乐祸。另外,他也觉得站里出了这样的事件,他这个当站长的自然也要负一定的责任。他严肃地对何时杰说:“站里出了这样的大事是不能隐瞒的,我得立即去向钱站长汇报。”
何时杰听了十分惊慌,求饶似的对李松原说:“别——别——,哦,还是我自己去说吧。李站长,我会马上去借钱把那笔电费填上的。”
李松原考虑了一下,让他自己去说也好。他不怕他向钱思达隐瞒挪用电费的事实,只要他没有如实说出的话,钱思达就一定会继续打电话来追问电费回收率之事的。到那时再向钱思达说出事实真相也不迟。于是就对他说:“那好,你就马上去吧。”
随后,何时杰就悻悻地到供电站去了。
果然不出李松原所料,钱思达从此再也没有打电话来过问电费回收率的事。看来,这次确实使钱思达“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了。
由于何时杰挪用电费去赌博而输掉了三万元已被证实,胡慧斐在当晚就写了一封内容详尽的“检举信”,信中不但揭发了何时杰的公款参赌的事实,还检举了钱思达包庇、掩盖何时杰挪用公款的卑劣勾当。次日,她就把“检举信”亲自送交县电力公司的领导。
她从电力公司回到乡电管站后,就立即去执行昨晚就谋划好的一件“大事”,她今天必需要报回钱思达对她“置于死地而后快”的“一箭之仇”。她拨了供电站的电话后,就清听到钱思达的声音:“哪位?”
胡慧斐用不紧不慢的口气说:“钱站长,你好啊,我今天是来向你汇报工作的。你在前几天不是在追查我们站的电费回收率突然下降的原因吗?我今天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件事与本小姐无关,你就不必再去挖空心思地想办法辞退我了,我可以十分坦率地告诉你,你的挖空心思是徒劳的,你恐怕没有能力来辞退我了,如果你还能秉公办事的话,那你就去辞退你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吧!他的事你大概也知道了吧?这次哪,依我看啊,不用你来叫我们李站长去打报告把你的外甥辞退了,其实,我完全知道,你是绝对不会叫李站长去打这个报告的,是吧?否则的话,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不追查电费回收率了?为什么像哑巴一样的,连屁都没有放一个?至于对你的外甥处分之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上级自然会安排的!拜拜!”
她抿着嘴笑了。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钱思达此时此刻一定是掷了电话筒,满脸被气得煞白、煞白……
21
一个月后,胡慧斐拿到供电站开的湖西村电费发票时,发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该村这个月的电费怎么会一下子减少了一半呢?湖西村有一千多户人家,是全乡最大的一个行政村。村里还有五六家小企业,是全乡的一个用电大户,每月电费有一万多元,这可是一笔大数字啊。她知道,如果村里没有发生什么特殊情况,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异常情况的。她为了摸清这个情况,就主动地到一些村民的家中去了解一下。她一连访问了十多个家庭,大家都说没有什么变化,有的还拿出当月的电费发票来给她看,果然相差无几。这就奇怪了,既然用户的电费没有什么变化,那么供电站开的发票为什么会少了一半呢?她又走到村里的企业转一转,从侧面了解一下用电情况,他们也都说这个月的用电情况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各家各户的电费都相差无几,那么全村的电费为什么会发生如此巨大的差异呢?她在回来的路上,一直思考这个问题,她想解开这个疑团,但她始终揣摩不出这其中的奥秘所在。回到电管站后,她把湖西村发生的可疑的情况告诉了李松原。李松原听后也觉得十分蹊跷,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他思考分析了以后,认为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总表失准,要么是有人窃电,否则都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异,不管是属于前者或是后者,电力公司都要蒙受重大损失了。于是他不敢怠慢,马上到供电站去汇报这个重要情况。
钱思达接到李松原的报告以后,就马上向公司用电股反映情况。用电股长仇维刚听到供电站的反映情况后,就火速地组织计量室技术人员到现场去检查。检查结果表明,有人在电流互感器上“做了手脚”,用细铜丝将电流互感器的二次庄头连接进来就形成“短路”,二次电流就不会或极少在计量表计的电流线圈中通过,致使计量表计停转或极慢地转,而连接的时间愈长,表计的停转也就愈长,所以,要停转的数字完全由操作者随意掌控,而一次电路是不受此影响的,也就是说,用电户的用电情况不会因此而发生变化,而计量表计的数字却少了许多,甚至可以一倍以上。由于计量表计是供电部门向用户收费的数字,而用户的表计是村电工向用户收费的数字,这两者之间的差额就是操作者的“外快”了。这是一种高明的手段,不是相当内行的人是干不出来的,更何况配电间是用锁上的,外人不能进入,可见作案的人肯定是“内鬼”无疑。由于出现如此严重的情况,用电股就立即向公司领导主管用电的副经理褚根才汇报。褚根才听取了汇报以后,觉得事态有点严重,怀疑有涉及内部人员参与作案的可能性。经碰头会后,立即成立一个调查小组,迅速突破此案。在调查小组组成人员问题上,由于此前已经接到胡慧斐的检举信,同时考虑到湖西村又是钱思达、何时杰的管理范围之内,故大家一致认为钱思达应当回避,组长由用电股长仇维刚担任。仇维刚十分了解李松原,在电力公司组织公社电工培训时,仇维刚还是李松原的老师呢。为了便于开展工作,仇维刚决定吸收李松原加入调查小组。根据李松原反映的情况,村民的电费发票没有什么变化,窃电事件可能与村电工有关联,还是先从村电工那里突破较为妥当。于是,调查小组就立即前往湖西村。村电工马青山被叫到村委会办公室以后,一看是电力公司的调查小组的人马到村里来调查,就觉得大事不妙,不禁被吓出一身冷汗来,难道他与何时杰一起干的“事情”被发觉了?他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了。仇维刚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此人一定是做贼心亏了。于是他就扳起面孔来问马青山:“你们村这个月的用电情况有很大的变化吗?”
“哎——,没有啊。”马青山吞吞吐吐地显得十分紧张。
“没有?没有变化电量怎么会一下子减少了近一半?你倒把理由说出来让我听听看 !”仇维刚用锋利的目光注视着他。
马青山显然被仇维刚刀刃般的目光刺得十分惊恐,浑身哆嗦起来。但他还是存在着一种侥幸心理,就狡辩地说:“电费发票是你们开出的,我管你们电量变化不变化啊?我作为村电工按照你们开来的发票交钱就是了。”
仇维刚知道,凡是要干这种事的人,都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你如果没有把确凿的证据放在他的面前,他是绝对不会死心塌地把自己做的肮脏勾当交代出来的。于是,仇维刚就叫他把村里的电费的账薄拿出来。查看了电费账册后,他从村里收来的电费与供电站的发票完全一致,这使仇维刚和李松原略略地感到吃惊,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李松原忽然想起胡慧斐说起过她在村民中调查过,十多户电费发票与以前几乎没有什么差异,那么用户多出来的电是多哪里来的?于是,他就对仇维刚反映了这个问题,他们就起了疑心,于是就出来到附近的几家村民去取来几张电费收据来,然后与马青山做账的发票作了详细核对,问题就马上显示出来了:同一户村民的同一个月的电费收据上的数字与站里的收据数字竟相差近一倍,也就是说,收据的用户联与记账联明显不符,甚至相差一倍,他们是“偷梁换柱”的手法来掩盖偷电的行为,方法确实有些高明和离奇。在铁证面前,马青山在事实面前只好坦白交代他参与何时杰窃电及开“阴阳联收据”的犯罪事实。
第二天,何时杰就被公安局押进了拘留所。何时杰在审问人员的严厉的拷问之下,出于恐惧心理,把钱思达用“白纸条”掩盖贪污施工费的事实也交代出来了。
第二天,钱思达也被拘捕了。
钱思达在严厉的审问中,心里感到极大恐惧,精神很快就崩溃了,特别中他看到对面墙上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八个大字,就像传说中阴间里专门从事捉拿犯人的无常老爷向他但来阴森森的、拿着铁链的手,他就心惊肉跳起来,肝胆俱破,心想,只有走坦白从宽的路子了,于是,他就不久就向审问人员坦白出贪污一万多元施工费的卑劣行为。公安人员都是办案高手,他们完全掌握犯罪分子的心理状态,乘胜追击,采取多种威吓、诱供的手段就能使犯人坦白出更多的犯罪事实来,于是,他们并没放过钱思达,继续逼迫他坦白出更多的犯罪事实。在严厉的逼迫下,钱思达出于心虚,又交代出与电力公司物资股长孙云飞合伙“倒卖”祼铝线的犯罪事实。原来,在这次施工的工程中,三吨祼铝线LGJ-50是由厂方委托钱思达到电力公司去采购的,照例说,电力公司出售给工厂的祼铝线理所当然地要按照“议价”开票的,它不可能、也没有任何理由用“平价”的价格出售给他们,但脑筋灵活的钱思达就动起“歪脑筋”来,按当时的“双轨制”价格,祼铝线LGJ-50的平价价格是每吨3000多元,而议价却是5000多元,相差近2000元一吨,三吨就相差六千元,如果他与关系密切的物资股长孙云飞一起来“变个戏法”,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段将平价与议价来一个“置换”,即公司开出的是平价,而卖给厂方的是议价,三吨祼铝线的六千元的差价钱就可轻而易举地到手了,这可是我们一年多的工资啊!孙云飞与钱思达的好朋友,又是一丘之貉的人,两人一拍即合,就干起这起肮脏的交易来……
接着,孙云飞又被“请”到公安局里去了。这一来,电力公司就像平静的湖水里投下了块石头,激起了阵阵波澜,看好戏的人有之,幸灾乐祸的人有之,焦急而担忧的人也有之。范凯时属于第三种人。当初,在钱思达出事之时,他平静如水,装聋作哑似地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因为他与钱思达没有什么“瓜葛”,难怪他对钱思达出事无动于衷。钱思达是一个“铁公鸡”一毛不拔之人,他认为自己去冒着风险去搞来的一些“外快”为什么要送给与此无关的领导人一道享受?再说啦,我当上站长也是通过自己努力工作而得来的,也不全是他们的功劳。我干吗要把这些“外快”让没有任何干系的人去共同享受?正因为他抱着这样的态度,所以他从来就不会去向公司的领导“进贡”,除非是与他一道参与其中的人,那他当然是不会独霸成果的,理应与他共同享受,这不只是道德问题,也是今后还要共同合作的问题,如果你今天独吞了,那以后还会有人与你去办事?正由于钱思达有如此的态度,所以当钱思达出事时,范凯时能为他去出力吗?而孙云飞就不一样,他身居物资股长,当然掌握着很大的物资调配权,特别是在物资价格“双轨制”的今天,他就有了相当大的掌控权,给谁平价、给谁议价完全由他决定,他能不“吃香”吗?孙云飞“吃香”了,他当然不会忘记他的恩师范凯时的,说得难听点,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两只蚂蚱”,孙云飞的出事,他能不心急如焚吗?他知道,孙云飞不但与他有关,也与不少中层干部的关,一个人出事肯定要牵动全局的,他可不能掉以轻心的,除了关心下属的情感之外,他还要考虑到大家的安全。他心中有数,公司里的人事关系就像一张巨网,眼眼相连,线线相牵,一点拉动就必然要牵动全网,一旦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就很可能会撕裂了整个网具,会招致带来无法估计的后果,他必需在事发之前就将这个已经“撕破”的口子修补好,以免带来后患。于是,他立即拨通他很要好的公安局长老吴,老吴啊,我是范凯时哪,我们公司里的孙云飞出事了,你肯定是知道的吧?……哎,小孙年纪轻,缺少社会经历,经不起诱惑,上了钱思达的当,这不也是区区的三千元钱吗?你们立案的起点线不是在五千元以上吗?……对,对,依我看啊,对于初次犯错的年轻人总应该是宽大一点的嘛,让他接受一个教训是应该的,也是有好处的,好,好,你们就酌情处理吧。
在范凯时的大力求救下,孙云飞第二天就被释放了出来。而钱思达就没有这样的幸运了。他最后被送交检察院立案,最后被法院判处二年六个月的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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