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站在候船厅里等待检票。大厅里人不怎么多，左墙正中的电视正插播着无聊的广告。秋倚着蓝色的座位，想起之前一辆丹城至石浦硕大的快客车里只有她一个乘客，突然，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该去买彩票，说不定还会中个奖。
“去往高塘的，该检票上船了！”一位中年妇女边打开检票口的栏口，边嚷叫着。右手臂上那个红底白字的布套子格外醒目，秋脑子里猛然闪现天安门城楼下的红卫兵，又一次笑了。
随着其他乘客的脚步，秋一路欣喜万分地走过码头弓起的铁架，一上船就看见了他。船里人其实还不算少，可是秋只看见他。
他，清瘦的个子，戴着一顶藏青色鸭舌帽，长长的帽檐遮住了眼睛，留出干净的面容。引人注目的是他座位旁那个个黑色大包。包右下角Canon字样，秋一眼就瞧出他是一名摄影师。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海上，对船舱里的人和事几乎没有兴趣。船舱里并不拥挤，乘客们零零散散地坐在一排排长椅上。秋从许多空着的座位绕过去，然后侧着脸坐在他的身边，她的目光朝另一个方向往大海处眺望。视野里尽是泛黄的茫茫大海，时不时一个浪头打向船舱，溅起几朵浪花。秋忽然想起来这个男人长得有点像台剧里的仔仔，嘴角闪过一种不可思议的笑意。
船只在行驶，海浪激得船只一晃一晃的。猛地一个更大的浪打在秋左边的船栏上，秋本能地躲向右边。这回把目光转向男人的这一方向。她看清了他的脸，干净的下巴上还留有刚剃过胡须的青色痕迹，散着淡淡清香的胡须水。海上的秋风已经有点寒意了，秋紧了紧小外套。浪花不时溅进船舱，不小心几滴落在秋的裙子上。男人把摄影包往外边挪了挪，他发现船上的空位置还挺多，这个女子却奇怪地坐在他身边。深深地瞅了她一眼，轻声说道:“坐过来一点吧。”
船一直在摇晃，舱里开始变得安静起来了，乘客们开始打起瞌睡。男人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翻看着之前拍的照片。他再次把目光甩向大海，海面上没有什么景色，一只孤单的海鸥掠过，他拿起手中的长镜头，啪啪，按了几下快门。秋喜欢那声音。
秋靠在椅背上，微闭着眼睛开始休息。他似乎也有些累了，收好手中的相机，清凉的海风扑来，让他有种想抽烟的感觉。他从裤兜里摸出烟来，正想点起。几缕发丝飞扬到他的脸上，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清香。他又把烟塞进裤兜。转头看着秋，这时秋也正在看他。
海浪哗哗的打着，船里的人都歪着头，做恹恹欲睡状。船上的工作人员过来查看是否有人补票。秋趁着检票空隙，身子坐直把头发拢了拢。不经意地碰到他的手，他并不躲闪。秋感觉自己的脸红红的，不敢向他这边看。她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手搁放在黑色呢子裙上，裙子下边是她修长的腿。她一直保持这样的坐姿，不敢动，也不想动。
男人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秋能隐约听到他有节奏的呼吸声，夹杂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有些苦，也有些甜。她把小包打开，拿出泰戈尔精装版《飞鸟集》，轻轻地阅读着，随手把一边的头发撩到另一边。柔情的诗句瞬间秋风一般抚过她的心田。秋的脸莫明地一红，她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旁边男人的手臂挨着她的胳膊，她的手里全是汗。
工作人员来查票了，秋放下书，从包里拿出票，男人也从兜里摸出票，顺便把秋的票一起递了过去。交还票时，秋看了他一眼，他也正用眼睛看她。秋迅即把视线埋入泰戈尔的诗集里。
她的感觉随着船的轻微摇荡，进入到一种空朦的境界。秋睡着了，头微枕着男人的肩膀，一缕头发垂在他的胸前。男人听着秋细微的呼吸声，船一沉一沉的，他把止不住的咳嗽声压到最低，然后他可以偷偷地较为仔细地看秋的脸了。没有人注意他，男人觉得自己心跳在加速。有那么一会，他的心怦然一动。
秋隐约地感到谁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她的意识有点清醒了。她撩起硬梆梆的上眼皮，男人对她微微笑，轻声道：“快到岸了。”秋有点慌乱，赶紧合上书，把它放进包里。就在这一瞬间，一张纸从书上悄然滑落在船板上，谁都没有发现。
船靠岸了，男人背起黑色相机袋，站了起来，秋也尾随着。海水很急，船和岸之间空出了好宽的距离，男人一脚轻松地跃上岸，然后伸出右手迎向秋，秋有那么万分之一秒迟疑，随而把手递给了男人。站在岸上，头顶着秋日明晃晃的阳光，突然有点眩晕。
男人和秋心照不宣地在码头架桥上齐肩并走着。到码头端处了，一辆黑色看似等待多时，看见男人，鸣了一下喇叭。男人小跑过去，拉开车门时，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秋一眼。黑色汽车消失在视野中，秋突然有种莫名的落寂。
秋的朋友也过来了，多年不见的同学看见秋异常兴奋，又是尖叫又是拥抱。秋也钻进车子离开了码头。
船上工作人员照例在乘客下完后打扫船舱。工作人员在秋坐过的位置下捡起一张纸，是一张名片：西蒙，象山全岛广告公司创意总监，手机号15924280222。工作人员随手将名片和扫出来的垃圾一起塞进塑料袋里。他有点累了，今天赶了好几趟船班，得早点回家好好睡上一觉。当然他没忘记在上岸时，把那一塑料袋东西扔进垃圾箱里。
另一端，男人时不时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来电。秋则翻开泰戈尔的诗集继续阅读。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
The seagulls fly off, 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我们如海鸥之与波涛相遇似地，遇见了，走近了。
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
呵呵，草草胡编，大家多指教。
[ 本帖最后由 琼楼 于 2008-9-27 18:06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