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象山张为礼 于 2017-12-7 09:30 编辑
序言
我在故土上生活了七八十年,她的海岸岛礁、万顷碧波、浪涛汹涌、千米沙滩以及其历史沉浮、风土人情和那些渔船的船长年、鲞厂老板和渔民、鲞工们各式各样的人物都活龙活现地、深深刻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他们时不时地会冒出来,像电影屏幕似的清晰展现在我面前,在他们之中有我熟悉的长辈、左邻右舍,甚至也包括我的父母亲的身影,每当此时,我就会与他们促膝长谈……
什么是乡愁?我想,这应该就是了。
我的故乡在东海前哨,是一个千年的古老渔村,是全国闻名的舟山渔场的组成部分,在上世纪五十年代以前,她经历过繁荣与辉煌,那时,在每年的大黄鱼汛期间(立夏至芒种节气),那些浙江省沿海各地及福建连江等地的渔船都纷至踏来,都聚集到这里,整个港湾的海面上都被这些几千条渔船泊得密不通风,高低不一的渔船桅杆犹如山间的竹林那样密集地挤在一起,特别在开船时,那些白帆黑压压的一片几乎遮住了从东海海面上刚刚初升的太阳!在大目洋的渔场上,形形色色的大小渔船犹如夜空中的繁星散布在洋面上,此时的渔场里,大黄鱼在海里咕咕叫声像四月的田野里青蛙的鼓噪声,渔船在收网以后,金光灿灿的大黄鱼被在船旁乱蹦乱跳,渔船就像浮在鱼群里,渔民们笑逐颜开的用鱼篮把大黄鱼掏上船来,少则几千斤,多则上万斤……
晚上,渔船归航了,沙滩上人声鼎沸,在一千多米长的沙滩上顷刻间就堆放着金光闪闪的大黄鱼的“鱼山”,鱼山旁穿梭着来来往往卷起裤筒的渔民及鲞工,温腔闽语不绝于耳,沙滩上还有众多的货郎摊,上有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招引着渔民,好一派繁荣景象……
此时,最忙碌的是要算是排列在沙滩上首的百余家黄鱼鲞加工厂了,因为他们要在短短三五天的时间里,把几千条渔船从海里捕捞上来的多达几十万斤的大黄鱼要及时地进行腌制,免得大黄鱼遭受霉变、发臭。每当夜幕降临时,那些加工厂前的凉棚里都点着三四盏雪亮的汽灯,照得如同白昼,厂前厂内忙碌的临时工们有的挑着满担的大黄鱼来回奔忙,车水马龙,川流不息,急急忙忙地往返于海滩上,一担担大黄鱼整齐地排列在凉棚前的空地上,而那些凉棚内的鲞工师傅们则聚精会神地、快速地坐在板凳上剖鱼,不时地把剖好的大黄鱼丢进放在前面的鱼筐里,围坐在鱼筐周边的妇女们熟练地把鱼肚里的鱼胶、鱼籽、鱼白取出来,然后放进固定的木桶内,随后再由腌鱼手把取好鱼肚货后的鱼片送厂里去腌制……
渔汛结束后,鲞厂就开始十分繁忙而辛劳的洗鲞、晒鲞工作,他们要把腌制在大木桶里的咸黄鱼片取出来,挑到河里去把鱼片中粘结在鱼面的血污之类污物刷去,还要把鱼片浸沉在水里一段时间,让鱼片中的盐分冲淡后才能拿上岸,然后再挑到沙滩上的鲞棚上去凉晒。在在一千多米的沙滩上排列着密密层层的鲞棚,鲞工们顶着烈日在鲞棚上劳作,豆粒般的汗珠布满额头也顾不得去擦揩,双手有条不紊地翻晒鱼片。在烈日的烤晒下,潮湿的鱼片就慢慢地变成了鱼鲞,此时,整个沙滩上空都迷漫着鱼鲞所发出的它特有的阵阵敦厚香味……
农历七月,正是渔、商、农休闲时节,他们皆有祭祀神明、祈求来年平安丰年之愿望,于是就举办一些祭祀活动,渐渐地就形成了“七月半”这样“赛神会”的风俗。每当七月半来临之时,所内家家忙碌,户户欢腾,远近的亲朋好友都会扶老携幼地纷至沓来做客,此时的大街小巷到处都人声鼎沸,笑语盈门,洋溢着一片和谐吉祥的气氛。
七月半会期以七月十五行会为中心,其整个过程可分为:初十开印、十四扫街、十六放水灯、三十日放忏等,历时二十天……
以上这些所展现的情景就是我故乡所特有的历史风貌,也是它的村落文化传承。由于在五十年代以后的大黄鱼资源的枯竭,大目洋的渔场风光不再,各地渔船好随之销声匿迹,渔业萎缩,鲞厂倒闭,故乡的经济陷入空前的困境,上百年的繁荣辉煌已成“昨日的黄花”,它百年沿袭下来的历史风貌及特有的文化已戛然而止,完全有可能在历史中湮没。我作为她哺育出来的儿子,我自然有责任要把她这些极其宝贵的文化遗产展示给世人,让它就永远留在历史的记忆中,这就是我之所以要写《渔乡曲》的初衷。
写于 2017年4月
后记
《渔乡曲》中的各类人物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从脑子里跳出来跃然纸上只是个时间问题,在《欲望》创作完成以后,它就摆上议事日程了,也算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的事,这不仅仅是因为我胸中有一个按部就班的时间表,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活在我心里的这些“精灵们”总是在时时刻刻地在催促我:“现在总该轮到我们了吧?”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再拖延下去了,我已经是进入耄耋之人了,当然要抓紧时间动笔去描写这个令人神往的故事了。
无可讳言,我之所以会如此不改初衷地关注这部长篇,其中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这些人物中有我的父亲和母亲,《渔乡曲》里的章毕成和梅阿二的原型就来自我的父母亲。不过,这仅仅是在前二章的范围里,第三章以后的故事情节中就与我的父母亲无关了。在前四章中的许多情节与细节,几乎都可以说是属实的,简直都是他们生活中的含有原质原味的成分,如章毕成的“去亲朋家喝酒时必带自家三年陈酿的老酒”、“舢舨绘图”等细节,以及梅阿二给“道成老大喝三年陈酿”、“童年见到蜻蜓妖怪”等细节,都是他们的生活中的实录,还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个“道成老大”是一个真名实姓之人。记得在1993年宁波电业局组织各县农电系统负责人赴台州的玉环县考察参观时,我在楚门镇参观考察活动中,突然在玉环县地图上看到,在楚门镇旁边有一个叫“山头外”的小村庄,这个村难道不就是道成老大家的所在村子吗?该村离楚门只有三四公里的路程,于是我就想趁空去看一看这个我父亲的老朋友,我们家可是他当时的玉环渔船在爵溪的“主人家”啊,我与他也是相当熟悉的。于是,我就请玉环县农电总站站长老仇用三轮摩托车把我送到“山头外”村去看望老朋友。我们只花了五六分钟的时间就到了山头外村,一打听,就很快找到了道成老大的家,当我走到他家门口时,就一眼认出了道成老大,他的面容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身体也很硬朗,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样子,只是显得苍老了一些,他同时也很快地认出了我,一脸惊喜,并亲切地叫了一声“大土”,大土是我的小名,我连忙前去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此时的欣喜情景真是溢于言表……
其实,在《渔乡曲》中真实的描述还有很多,如渔汛时沙滩上大黄鱼堆积如山、沙滩上到处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盛况;再如七月半“赛神会”前前后后达二十天的传统民俗活动;一个红老大一网就捕了三万多斤大黄鱼,等等,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历史原景。这里,还值得一提的是“赛神会”,它是我故乡爵溪(瀛海)最重要、最辉煌的历史遗产之一,1995年在镇委、镇府在筹备撰写镇志时,爵溪的老镇长老林是镇志的筹委会的主编之一,他特地到供电局来找我,要我负责撰写“民俗民风”这一章节,特别是七月半的赛神会,要特别详细描述。我自然义不容辞地答允了。为了写好这个章节,我在镇志筹委会的支持下,立即召集了十多个七十多岁以上并有一定社会资历的老人来参加的座谈会,叫他们回忆、畅谈“赛神会”有关活动的详尽情况。我虽然多次看到过“赛神会”盛况,但当时还只有十来岁光景,对有关活动的内部组织事务及有关活动的“系统性次序”并不详细了解,必须要求助于他们这些老人。会后,我对会上的材料加以整理,就能全面而详尽地撰写出“赛神会”前前后后的活动内容了。若干年以后,县文化局准备组织写“非物质文化遗产”时,我应邀参加会议,他们分配我写爵溪镇的“赛神会”等六七个有关“非遗”资料。后来,《今日象山》(县新闻中心主办)及《象山港》杂志(县文联主办)刊载了我写的“赛神会”,我还分别领取了二百多元和四百多元的稿费呢。
正因为有上述这些真实而珍贵的历史遗产,再加上那些时时刻刻活动在我脑海里的人物,以及我对故土的深厚感情,写《渔乡曲》这部长篇小说自然是我责无旁贷又义不容辞的责任了。
写于2017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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