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成根 于 2012-11-25 14:06 编辑
管謨賢在講座現場
管謨賢：莫言創作背後的苦難
因為諾貝爾文學獎而持續發酵的「莫言熱」，注定不會像莫言自己希望的那樣「一個月之內」就消退。11月9日晚，莫言的長兄管謨賢作客山東大學「新杏壇」論壇，講述「莫言小說創作背後的故事」。談到兄弟們所共同經過的苦難歲月，管謨賢不禁當場落淚。他還透露，莫言正在醞釀下一部作品，這部作品仍將以高密東北鄉為原型，而小說的主旨將是反腐。目前莫言正在製作燕尾服，妻子、女兒也將身著禮服一起出席領獎儀式。
管謨賢1963年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是莫言故鄉第一個大學生。在媒體的報道中，管謨賢被認為是莫言走上文學道路的引導者。莫言讀著大哥的語文課本和作文本，一步步走進文學的象牙塔。而他人生的每一步走向，也都靠著書信接受著大哥的指引。但管謨賢坦言對於「引導者」這個稱號感到羞愧，他曾力勸弟弟不要走上文學創作這條路。也是因為受了他的影響，莫言才在小學五年級時輟學。
執念文學路
1967年，上海發生造反派頭目王洪文奪權的「一月革命」。 管謨賢回鄉探親時，帶回家一些上海造反派印製的宣傳品。他還把上海學生「停課鬧革命」當成新鮮事告訴弟弟。正在讀小學五年級的莫言，聽到此言也想造反，並去學校撕了課程表。在接待串聯學生的接待站尿床後，莫言被送回高密。近乎小孩胡鬧的造反結束了，學校決定把他開除，老師們還要寫信去上海反映管謨賢鼓動弟弟造反。多年來，管謨賢對這件事一直心存內疚，認為是自己的影響導致弟弟輟學。
莫言在黃縣（今山東龍口市）當兵時，一心想通過在部隊提幹擺脫農民的身份。既無學歷有無專業技能的他，就萌發了通過文學創作改變人生的想法。他把這一計劃通過書信告訴大哥，而經歷了文革的管謨賢深知文學既可以給弟弟本人和家族帶來榮耀，也可能帶來災難。為了弟弟的前途，他勸莫言不要走這條路。但也許是命運使然，一向視長兄若嚴父的莫言，這次沒有聽大哥的話。
80年代初，部隊掀起了學習文化的高潮。由於莫言當兵時謊稱自己的學歷是初中畢業,他在部隊裡又經常寫一些小說。當時，鄭州的一所學院招生，部隊領導給莫言報上了名。為了這次考試，莫言托大哥的岳父從上海寄來教材惡補。但是半年之後，莫言得知名額被頂替了，內心受到很大的衝擊。管謨賢說，對越自衛反擊戰開始，莫言寫血書要求上前線。他和大哥說：我死了給家裡掙一個烈屬，家人也能抬起頭來了。我要是死不了，就能立功提幹。然而這一請求，也沒被批准。
苦難不應被歌頌為財富
管謨賢用「天才的莫言」來形容弟弟的文學才華。他說莫言從小就具備一個作家天生的敏感和深入細微的觀察能力。當年管謨賢在讀大學時就與現在的妻子暗生情愫，有一次他放假回老家，當時還只是普通同學的妻子給他寫了一封信，莫言一看到這封信上的字跡以及落款署名的一個「棣」字，就斷定這封信是女生寫來的、大哥在談戀愛。管謨賢說他當時雖極力否認，但仍被只有11歲的弟弟看穿。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莫言對於文字的極端敏感。
而這種敏感結合莫言童年時代的經歷，也許能使我們理解為何莫言作品中經常出現那種近於猙獰的意象。
他說童年的莫言是十分恐懼和孤獨的。三年困難時期，莫言的村子裡最多時一天死了18個人，屍體沒人埋葬，眼睛都被老鼠吃掉了。莫言的母親只剩下30公斤體重，全家人每天吃的是野菜和著玉米麵煮的稀粥。「肚子裡一點油水都沒有，我那時一頓喝了八碗粥，肚子鼓得像蜘蛛。可是還是餓」，管謨賢回憶，每到吃飯時候，莫言和堂姐就只能圍著飯桌哭。
小學五年級輟學後，莫言每天背著筐子為生產隊割草，而學校就在他們家的胡同口，別的同齡人都在學校裡面嘻嘻哈哈地玩耍，而他只能背著竹筐割草。12歲時，他在給生產隊幹活時，因為年齡小，村裡集中送飯時莫言擠不上去而吃不飽，他偷了生產隊一根蘿蔔。被發現後，生產隊逼著他跪在毛澤東的畫像前承認錯誤，一邊跪一邊哭。回家後，好面子的父親用浸過鹽水的繩子下狠手地抽他，眼看莫言已經被打得不能動彈了，幸虧爺爺趕到才阻止了父親的毆打。這件事後來被寫進他的成名作《透明的紅蘿蔔》裡。說到這裡，管謨賢不禁熱淚直流，掏出手絹擦拭淚水。
將攜妻女前往領獎
管謨賢透露，獲得諾貝爾獎後的莫言肯定會繼續創作，而且寫的一定是高密東北鄉的故事，他的下一部作品「很可能是反腐敗故事，他以前和我談過」。莫言目前正在為去瑞典領獎做準備。管謨賢透露目前答謝詞已經基本寫好，他也已經看過，但不能向外界透露。屆時莫言將攜妻子、女兒及部分好友一起前往領獎。按照瑞典方面對於禮節的要求，莫言要準備製作燕尾服，夫人和女兒要準備晚禮服，還要穿高跟鞋等。
管謨賢，山東高密一中原副校長、副書記。1963年考入華東師大中文系讀書。退休後被選為莫言研究會副會長，著有《莫言小說中的人和事》、《莫言家族史考略》、《一部自我懺悔和自我救贖的書》、《莫言年譜》等研究論著，另有《杏壇白說》等散文隨筆多種，是深受愛戴的教育家和權威的莫言研究專家。
[香港文匯報 記者 于永傑 山東報道(2012.11.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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