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是路
下了半个月的雨,天似乎在榨干多情人的泪,在垂向人间时,已失去苍白的初衷,寄在路旁竹叶,狂风袭来,簌然私语。
不能用“父亲”这个称谓已经9年,就在梦呓间竞相流失。自去年大病半年,一种想念便时刻被镶在我的病痛中,或是发布在每滴虚脱后的大汗。
记得年少体弱,常生病。习惯了白衣服从我的指尖掠去一点,开始时只是一小点,黑色,继而慢慢变得鲜艳,注入没有温度的试管,虽还有连接,但他们已然走出生命,在我冷漠的眼中,沾满被遗弃的愤怒,换来一些数字和箭头,有的上,有的下,还有难以揣摩的符号。他们其实再不能在乎什么,我也是。
我只心疼于他们离我远去时,在径流中互相倾轧的痛苦。既然如此我宁愿为他们开个更大一点的口子,为他们酣畅的奔流铺一条更为宽广的路。
粗壮的针头刺破疼痛,渗入静脉,冰凉。看着血色流出,复回。父亲总是别过我的头,对我说:“风儿,你看床上的被子有朵花,象不象老师给的那朵。”我看着被上一朵鲜红,冰冷渐渐被我遗弃。我抬头看看父亲,父亲却总歉然把我拥入怀中,他笑着,也在哭。
以后,我终于认字。我都会在病榻上想再看看那“花”,发觉只是些文字,更多的是个病字,并无父亲所说的红花,父亲的谎言从此变得象首诗,直到我知道父亲不曾识字,心底里也慢慢承认儿时看见的确实是一朵花。
父亲经年漂泊浪尖渡头,因孤独常伴,染上烟瘾,强健的体魄落下终生无法痊愈的气管炎。我明白父亲的孤独,所以给我取名字“海风”,海风能始终陪伴着你也能加剧你老去的容颜。
记得每次归航,你总是喜欢狠狠亲亲我的脸,而我总是狠狠的擦拭你留在我脸颊处的口水说:“爸爸,你的嘴巴有烟臭。”你总是赶紧的去刷牙,指甲处的烟渍,你也会用刀尽悉挫去。很多年后我竟恋上烟草的味道,当年从我鼻尖抹去的味道,现在都原样复制在我的发肤唇齿之间。你的样貌,在吞吐中反复隐现,只是少些皱纹,不见银丝。
我的父亲,我该如何想你,似乎不见来路。
当我登上高山,恍然就在那年,骑在你的肩上欢歌,我终于明白父爱如山,方可尺寸千里之。
当我踩着昔日的黄土,才明白你始终在脚下,我倚此凭览人生。
初辰的天,寒。穿上你穿过的背心,还是接连喷嚏,眼鼻一阵酸楚,我想这大概又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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