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禄酷刑心不动 铮铮铁骨献忠贞
按语:这是悦野(张剑英先生)回忆录《老屋沧桑》的最后一节,特转载如下。烈士安息!
据当时留在高亭探听消息的冬法、少钿等人回来说:我祖父被捕后,他们通过当地的熟人,用金钱买通了在宪兵队里的伪职人员,打听到了我祖父被捕后的过程:
当天我祖父被带到日军宪兵队里,拘禁在一间房里,宪兵队长带着翻译和酒菜,到我祖父的房间,说要与我祖父交个朋友。他给我祖父斟上了酒,说:他已报请上级批准,只要我祖父能率部归顺,就让我祖父担任第十一师师长(伪职)。我祖父毫不为这许诺所动,始终以沉默相对。宪兵队长被我祖父冷峻的态度所激怒,最后他从座上站起,甩上一句:“你好好的考虑一下,你要官,还是要命?你不想做官,我们可以马上送你去见阎王。”说完,就带着翻译离开这房间。这时,我祖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决心以身殉国。
到第二天,宪兵队长见我祖父没有一点反映,就下令将我祖父关进牢房,并动用酷刑进行逼迫。
日本人对我祖父动刑,是在我祖父被捕的在第二天晚上。据说:那天直到晚饭后,我祖父对日本人的要求都置之不理,宪兵队长又亲自提审了他,再次问他愿不愿意率部归降?我祖父冷笑地说:“要是你,能这样去做吗?”祖父这一句话,彻底激怒了鬼子的兽性。他马上命手下把我祖父拉到刑讯室,把他按在“老虎凳”上捆绑起来,然后,从我祖父绑在凳子上的脚后跟中,一块一块的塞入砖头;当塞到第三块时,我祖父脸色煞白,满头大汗,可他仍然咬紧牙关,没有言语和呼叫。凶恶的日寇见我祖父仍不屈服,继续还往里塞砖,直至我祖父完全昏死过去。然后,拿来一盆冷水往他身上泼浇。当我祖父被冷水泼醒后,鬼子又像狼嚎似的大声喝问:“你到底接不接受归降?”我祖父又闭上眼睛,以沉默相对。日本人见他已奄奄一息,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样子,知道这时也不可能会使他马上开口说话,就从老虎凳上将他放下来,把他投进了牢房。鬼子走时,在桌子上给他丢下纸笔,要他把率部归降的态度写下来。据看守我祖父的伪兵说,这一夜我祖父在牢房内双腿的筋骨像被割断似的疼痛,可他一声也没呻吟。这让我意识到:也许,那一夜祖父在想着家里挂在客房中一副对联:“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是这对联里的话,在激励着他能在利诱和酷刑面前表现出如此坚贞不屈,视死如归的大无畏精神吧?据说,直到这夜天快亮时,他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在上面写下了:“为国尽忠,无辱祖先后人”几个字。
天亮了,狱卒进来查房,见我祖父写好后放在桌子上的那张纸,就急忙拿去给宪兵队长。宪兵队长见到我祖父写的这几句话,勃然大怒,一把把那张纸撕了,揉成一团摔在地上。随即带上翻译,赶到关押我祖父的牢房里。他抽出指挥刀对着我祖父,嘴里大声的叫着“八格牙鲁”。我祖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闭上眼,任凭他歇斯底里的暴跳。
宪兵队长见祖父毫不惧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始终微闭着双眼,他恨不得一刀把我祖父劈了。可又不敢违背上司要他“劝降”的命令,只好强忍着心里的怒火,转而命令手下再给我祖父施刑。
据目击对我祖父用刑的伪职人员后来说:此时,执刑的人提来一壶辣椒水,二人拖起我祖父绑到一把坐椅上,然后,一个人一手把我祖父的头扳起来,另一只手揑住我祖父的嘴巴;另外一人提起辣椒水壶,朝我祖父的鼻、嘴里浇灌辣椒水。我祖父挣扎着,不一刻,被呛得口鼻流血,接着就昏厥了过去。等我祖父苏醒过来后,翻译就过来劝说:“张大队长,还是答应率部归降吧!何必为留下个爱国的虚名,放着高官厚禄不受,却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去作代价呢?”我祖父睁开眼,看到一个穿便衣说中国话的人在面前说话,就大声地呵斥道:“不长眼的汉奸,我能像你一样的去给东洋人当狗吗?”翻译自知没趣,就悻悻的走到宪兵队长面前,叽里咕噜的说上几句。宪兵队长又暴跳如雷,就命令手下给我祖父上电刑。
日本宪兵把我祖父的手脚绑缚在一把座椅里,然后把电极的两端分别夹在两只脚踝和双腕上,通过旁边的一台电流控制器,调节电流。当电流接通的一瞬间,我祖父先是一阵痛苦的抽搐,随之浑身冷汗沁出,呼吸急促,全身肌肉抖动不止,脸上、脖子上青筋暴凸了出来,面部肌肉痛苦地扭曲着。但丝毫没有要屈服的意思,他竭力咬紧牙关,忍着巨痛,强迫自己把要叫喊的声音压在心底。不让它发出声来。
随着电流的变化,全身肌束震颤的频率越来越大,他张开嘴巴,发抖的双唇一开一合,又挣扎了十几秒钟,终于极不情愿地,从喉咙底里,压抑地喊出了“啊呀!啊……呃…啊!”,撕心裂肺的凄惨叫声!这时,全身肌肉紧绷,身体弯成弓形,整个身体象筛糠一样。”(以上这些用刑的过程,是据当时在场的一个伪职人员后来对商行老板的一个亲戚透露的。他还说:“这个张大队长,看起来文质彬彬,却那样的坚强,始终不肯投降。”)
日寇对我祖父用尽了利诱、酷刑,仍然无法能让他答应率部投降。于是就在当夜,把我被折磨得已奄奄一息的祖父,拉到荒野去活埋了。
后据在宪兵队里站岗的一个伪军说:当夜,台风的余波还未平息,天墨黑墨黑,还不时飘着阵阵细雨,他被派到宪兵队门口站岗。当时,宪兵队门口停着十几辆摩托车,不一会,从宪兵队里面,由两个穿便衣的日本人,架着一个已折磨成不省人事混身血污的中年人,放到第二辆三轮摩托的边仓座上;一小队全副武装的日本人,相继登上了摩托车。然后,一阵风似的向郊外开去……。第二天,在伪军中就私下议论着:“那个象山来的张大队长,看上去文质彬彬,却是个铁骨汉子:给他11师师长不当,受尽如此酷刑的折磨,还是宁死不肯投降。昨夜被拉出去活埋了……!”
接连几天的强台风,待风止船通,派去的的张怀玉到高亭时,我祖父已被日寇活埋了。因为是在黑夜中,日本人亲自秘密去执行我祖父的活埋,所以连葬身之地也打听不出来。可怜我祖父一心报国,死得如此惨烈,可当时的官方,却没有给他留下过悲壮的一笔。直到2001年在象山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的《往事琐录》第110页上,才看到民间人士谢祖家先生写的一篇《追忆张公闻怡》的回忆录,方始将祖父当年为国遇难的经过,通过文字公之于众。
祖父爱国爱民,不失中华民族的气节,在国难当头之际,他的同僚有多少人投靠了日伪,而他在敌人高官厚禄的利诱和惨绝人寰的酷刑下却坚贞不屈,始终不失中华儿女为国尽忠,横死敌阵的无畏气节,是值得我们子孙骄傲和自豪的。为此,我写了一首祭悼他的七律,现录如下:
悼祖父抗日殉国
缅怀家祖祭英灵,陷敌坚贞不苟生。
利禄高官嗤以鼻,炎黄骨气奉为铭。
桩桩诱惑志犹在,种种酷刑眸怒横。
傲对活埋寒敌胆,心潮澎湃愤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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