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李松原经过三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使电管站上了一个台阶,与当年建站时的境况是有天壤之别了。此刻,东海乡的农电“危险线路”已基本上被消灭,李松原不再有坐在地雷上的感觉了。与此同时,李松原还带出了一支以村电工为骨干的农村电力施工队伍,并已得到县电力公司的肯定。此时正值八十年代中期,改革开放政策已经深入人心,农村乡镇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地迅猛发展起来,农村用电量激增,农电附加费也自然而然地水涨船高,电管站在信用社里的存款余额猛增,余额达到了6位数。显然,此时的电管站长的李松原是有点踌躇满志了。
此时,电管站的工作十分繁忙,改建老线路,架设新线路,李松原几乎忙得团团转。他忽然想起电费员何时杰的收费工作已经差不多了,为什么还没见到他的人影。于是,他就问胡慧斐,他这几天到站里来过没有?
她听到李松原问起何时杰来,心中不禁又涌出一阵不满的怒气,因为她知道,何时杰经常在外面赚钱。他凭着供电站站长钱思达的娘舅这块牌子,可以目空一切地不遵守纪律,搞特殊化,她对此早就看不惯了。现有听到李松原问起他来,她就趁机把这事挑明:他是钱站长的外甥,还用得着天天到站里来上班吗?
李松原听了不禁有点火气:“咋啦,谁规定站长的外甥就可以搞特殊化啦!”
胡慧斐见到李松原火气上来了,故意激将他一下:“那么你这个当站长的就应当去查一查,何时杰现在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向你这个站长请假!”
李松原有点气愤地问胡慧斐:“你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吗?”
胡慧斐当然知道,何时杰现在到处接揽私话,带领一班人马干活搞电气工程,自己竟当起“拿魔混”(上海在解放前称“工头”为“拿魔混”)来,钱袋已经装得满满的了。他经常去赚钱,李松原为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她就用冷笑的口吻问李松原:“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糊涂?”
李松原似乎听出胡慧斐话里有话,只是望而不答地看着她。
“我看你是明知故问,只不过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胡慧斐并不想放过他。
李松原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他心中当然是清楚的,何时杰长期来搞私接工程赚钱当然是不可能瞒过李松原的眼睛,而且他还知道,有些企业的安装工程还是钱思达转交他干的,他只不过是钱思达的一个“差使”而已。如果你去阻止何时杰干私活,不就等于把矛头指向钱思达吗?而钱思达是他目前的顶头上司,钱思达就肯定要找他麻烦,他还能够稳稳当当地当这个站长吗?
胡慧斐也不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十分清楚李松原的处境,李松原是奈何不得钱思达的,而且也知道李松原与钱思达有矛盾,只不过他不敢与他对抗罢了。她是同情李松原的,她早就对钱思达的那种高傲态度不满,他对待乡电管员的态度总是用盛气凌人的气势和居高临下般的藐视那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他一贯来就不把乡电管员放在眼里的。他还把电管站当作是一块“唐僧肉”看待,凡是供电站职工到东海乡来工作,他们的午餐费是一定要由电管站去买单的。这还不算,他还要把许多自己家里用东西拿到电管站来报销。对于这些,她早已看在心里、恨在心里了,她是多么希望李松原能够挺起腰板来对抗钱思达各种无理行为,所以她有意想刺激李松原一下。她挖苦地对李松原说:“我看你对他没办法了吧?”
她看到李松原沉默不语,就话锋一转继续说下去:“关于这点,我倒是可以理解的,人家地位高,我们有啥办法。不过,你为什么要像‘死忠臣’似的,处处去遵守规矩?人家寻机会赚钱,我们为什么不去动动脑筋?如今社会上还有哪个人不去动动脑筋去赚钱的呀?有机会不去赚才是真正的傻瓜呢!你看何时杰,他既是电管站职工,又是地下工程队的工头,站里拿工资,站外捞外快,两面进账,你何必就这样死心眼呢?”
“我哪有赚钱的门路啊?”李松原漫不经心对她说。
“事在人为嘛。当然,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来的,这要靠我们自己多动动脑筋。”
“我们天天在站里上班,还有什么脑筋可动?”
“这个人呀,至今还是死脑筋一个。我们站里现在已有6位数的存款了,这可是一座金山哪!我们为何不去挖掘这个资源?”胡慧斐轻轻地对他说,“只要你同意拆借,我就去找门路。如今经济搞活了,需要借钱的单位现在可多得很哪。我们借钱给人家,难道人家会要你白借不成?”
李松原还没有完全弄清胡慧斐此话的含意,就用不解的目光地望着她。
于是,胡慧斐就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她有一个在“县五交化公司”当经理的朋友,目前正要进一批电视机,尚缺欠十万元钱,需要向单位拆借,如果我们能把钱借给他,他自然不会白借的,他肯定会给我们一定的好处费。
李松原听后大吃一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这种违反财务制度的事他怎么可以去做?于是他马上说:“不行,不行!”
胡慧斐看到李松原被吓得如此样子,不禁有点好笑。现在还有哪个有钱单位不去拆借?这个老实人真是一个死心眼儿。看来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拆借的了。她原来想,只要李松原同意拆借,她和他就可以从中得到好处,而且还能披上一件合法的外衣,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她只能自个儿想办法了。她还有很多路子可以可走,如在月初时把钱借给人家,在月底前收回,一般是看不出问题的,她就可以从中得到一些好处,不过存在一定风险。她不怕风险,世界上哪有不经过风险就能猎奇的美事,以后看机会行事吧。不过,她觉得现在不能让李松原看出她的心思,致使他产生不必要的疑心。于是她就立马改口,笑嘻嘻地对李松原说:“看你的,我只不过是与你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你就被吓得像是已经是犯了法似的。”
李松原悻悻地说:“这样的玩笑,以后是开不得的。”
胡慧斐心里想,看来,他真是一个无法调教的大笨蛋,想与他合伙做事,没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