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串晶莹圆润的珍珠项链,来形容我们已经消失的岁月,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妥,哪怕如今的我们卑微而落寞,但毕竟所有的生命都曾经美好过。
每一朵花都谈过恋爱,每棵树都孕育过果实,每条河流都唱过歌,每片云都在天空写过情诗。现在,我正站在窗前看落日。南唐李煜写过一首《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对于多愁善感的人来说,独自凭栏,或许会因夕阳落山而心惊,或许会因美人迟暮而伤怀。但对我来说,日出日落,只是天道循环。黄昏固然可以看成一种终结或死亡的暗喻,但不也预示了另一个崭新的开始。
人生最无可奈何的一件东西,恐怕就是时间了,连一代大帝秦始皇都追求长生而不可得,我们何不换个角度去看时间?叔本华认为:“死亡可以结束我们的生命,却无法结束我们的存在。”而我认为,一种事物的形式,到了某个时候就会消失,但并不就是这一事物本身的消灭,因为它的生命仍可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出来。
时间在一粒种子中,当你种下一粒稻谷,几个月之后,你就可以吃到香喷喷的白米饭,当你种下一粒松子,数十年后,你便可以在高大巍峨的松树下享受到它的荫凉。我们走过小溪,也可以在小溪中看到另一种时间,那些光滑美丽的鹅卵石分明就是时间的见证。我们走过沙滩,时间就在潮水的一涨一落中消失。当你在退潮的沙滩上拾到一枚精致的贝壳时,你可知道它是经历过多少岁月才能形成现在这个模样!
我们总是觉得自己活得又穷又忙,对于时间,总是无法把握,只能一天天看着它消失,更多是时候,连时间是怎么消失得都不曾发觉。时间的意义,不就是我们生命的意义吗?只要我们活得不那么匆忙,我们随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
早晨的时候,如果你不再奔跑着追赶一辆刚刚开走的公共汽车,你也许可以发现,公路旁的石缝里,一株小草正在探头探脑的迎风摇摆,你也许可以看到行道树上的叶子,正闪着晶莹的露珠,承受阳光的哺育。黄昏是时候,如果你静下心来,到你屋前的那片田野散步,你也许会在无意中听到种子在泥土下发芽的声音,感受到花蕾正在孕育成一朵鲜艳的玫瑰。
不错,那朵豌豆花正在枯萎了,但花落了,生命仍然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存在于它那青青的豆荚中。对我们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生命是短暂的,但短暂的生命会以另一种方式在漫长的时间中存续。
于2011.06.0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