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艳过无声 于 2010-12-28 21:55 编辑
题记:我对自己无法认知或者熟悉的东西总是有一种敬畏,比如信仰、生命、艺术、因果轮回,还有先人留给我们的遗产,包括物质的,和非物质的。对于自己敬畏的事物,我从不用文字来表达我的看法,只是放在心里默默地仰望和畏惧。所以当我计划为蓝湖先生的这本画册写一点文字,我的脑子瞬时像被宇宙翻滚而来的强烈的光波,刷白了好长一段时间。
12月25日是圣诞节。自1807年9月8日英国传道士马礼逊搭乘美国货船“三叉戟号”登陆广州传道至今,基督教已在中国存在了近2个世纪。每到基督徒们的神圣节日圣诞节,全国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管信耶稣的还是不信耶稣的,都在用着各种理由狂欢,而在同一时刻,也总会从某个角落出现几道微弱的声音,急呼中国传统节日的复兴。在这里不想探讨洋节的火爆和土节的式微,文化是可以共享的,韩国人能过我们的端午节,中国人当然也能过圣诞节,我只是想在这里说,传统节日的式微,除了历史的和时代的一些原因,最大的原因,莫过于像蓝湖先生这样的人,在当今这个社会越来越少了。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蓝湖先生不能称之为艺术家,算上他对画画感兴趣的儿童时代,到他戛然而止艺术创作,不过二十余年,这在他七十年的漫长人生中,像是一副美丽的插图,装饰了他的回忆,也为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财富。从另外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是最不适合写这篇文章的人。当我抱着求知若渴的虔诚,仔细聆听蓝湖先生耐着性子给我做的那些常识普及,什么是版画,什么是用色,什么是构图……我直听得云里雾里,憋足了劲用上毕生所学去理解,还是闹了个一知半解,这令我羞愧难当。
但。当我送别蓝湖先生,一个人回到家静静地翻阅画册,翻过那一页页发黄的画稿,看到画稿里用黑色的碳素笔勾勒出的一个个场景,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大捕船、小钓船、冰鲜船,修渔具、嵌船缝、栲渔网,天妃宫、关帝庙、回洋戏,这些只在文字里见过的,和到了渔区随处可见的场景,蓝湖先生用他当年的笔和纸,当作照相机的快门,唰唰为我们记录下了那真实的一刻,让半个世纪后的我,寻着记忆里的那些片段,像拼图一般一个个对上画面。我们总说大爱无言,而当我们面对身边鲜活的场景重现时,也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内心的共鸣和感动。因为那些人,那些物,那些景,已经深深地刻在我们的脑子里,流淌在我们的血脉里,不再需要语言去描述,去重复,去渲染。
正如张远帆先生在序中所言:“画风的背后,其实是画者的态度……是与观者平等地交流自己的所见所思所感。”蓝湖先生自己也说,他出版这本画册本真的想法,是为了“敬献给故乡石浦渔港,敬献给勤劳、智慧、勇敢、顽强、与大海拼搏一生的人们”。在这物欲横流的时代,在多少学者大师一字千金的今天,蓝湖先生不为名(和先生交谈中得知,如果不是因为版权的要求,他只想为读者留下干净的作品,而不想留下真名),不为利,只怀着当初对艺术的执着和追求,与大家分享记录在他画笔下,也是刻录在许多人脑海里的关于渔港的记忆。而他那些记录普通大众生产生活的艺术画面,在精英文化强势的传统面前,又是那样的鲜活和珍贵,让观者们情不自禁地顺着素描流畅而优美的线条,泛起记忆深处层层的涟漪。
如果不是蓝湖先生将封存了半个世纪的作品重现人间,我们如何从文字的描写和先辈的回忆中想象曾经的石浦“万里涛声到枕边”的情景;如果不是蓝湖先生用他的画笔收藏了渔港半个世纪前的记忆,我们怎么得知曾经的渔网如何栲成,曾经的木船船身缝隙如何填满;如果不是蓝湖先生用了他对艺术的赤子之诚,我们又怎么能拿着这些纯粹干净的画面去告知后人,我们的先辈是如何用他们的智慧为我们创造了那些丰厚而又独特的文化。
所以,如果可以,我希望每一个对回忆有着兴趣的人,能收藏一本这样的画册,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那天,在暖阳四溢的院子里,在芳香馥郁的桂花树下,抱着我们的小外甥小孙女,指着画册里的那些人,那些景,那些事,告诉他们在马达轰轰的钢质轮之前曾祖父们驾驶着怎样的渔船扬帆出海、击风博浪,告诉他们在结实的尼龙渔网之前曾祖父们怎样运用他们的智慧用栲树汁和猪血煮出百浸不烂的苎麻渔网,告诉他们在大快朵颐着鲜甜美味的同时曾祖父们怎样用他们的汗和命换回我们餐桌上的美食。明白了这些,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后代,才会明白他们的先人曾经拥有怎样的豪情,怎样的智慧,怎样的辛劳。明白了这些,我们的子孙,我们的后代,才会爱上我们和他们共同的家乡,爱上在这片土地上世代相承的文脉,爱上我们之所以叫做象山人的原因,继而因为爱上而内心充实、厚重,不再为心灵的空虚而盲目、而迷失,不再为洋节而迷恋、而疯狂。
这是我们文化遗产保护者在做的事情,也是蓝湖先生下定决心出版这本画册的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