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cnxsg.cn 中国象山港
李万春生前照片
正在建设的盐厂村别墅区（记者 蒋曼儒 摄）
村民含泪痛别李万春（记者 蒋曼儒 摄）
“生前为村业如松柏千古，逝后留高风似水照青天”。
“敬您殚精竭虑为村谋，怨您不辞而别弃担走”。
2010年8月29日下午，天气阴沉。贤庠镇盐厂村，哀乐低回。
14时58分，李万春同志追悼会暨遗体告别仪式举行。村里的党员、干部和群众，贤庠镇全体机关干部、各村党支部书记，李万春同志的亲属和生前好友、同事等近千人，神情肃穆，满怀悲痛，向惠民书记李万春遗体默哀……
“对、不、起，我、倒、下、了”
8月19日深夜12点，贤庠镇党委书记张学军，党委副书记、镇长胡金文等30多人，还焦急地守在县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
这天早上，张学军接到一个电话，李万春的爱人马莉静哭着告诉他：“万春快不行了，癌症扩散，正从湖南长沙送他回家。”
“什么，万春生病了？没办法医了？”握着电话，张学军眼泪夺眶而出。
李万春11年前患直肠癌动过手术，此后一直受糖尿病困扰，这些情况张学军知道。从去年4月底开始，张学军有时给李万春打电话，当时没人接，过几个小时才回话。他问李万春在干什么，李万春说在外面办点事。平时，李万春到镇里开会、办事，看到他虽然清瘦了许多，但依然谈笑风生，和镇机关干部下棋、打乒乓还是争胜好强，因此张学军也没有多想。
7月18日上午，张学军给“失踪”多日的李万春打了两个电话，但没人接听。他发过去一条短信：“有要事，请速回电”。直到下午，李万春才回电话。电话的声音虽然有点低沉，但依然自信、乐观。“你最近怎么了，连电话也不接？”张学军问他。李万春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身上的零部件坏了，正在外面修理。”张学军急了：“你生病了，要紧吗？在上海？我过来看看。”“千万别过来，我没在上海，只是一点小毛病，没事，过几天就回来。”李万春说。
肺癌扩散，并发肝癌，这哪里是小毛病啊！作为镇党委书记，竟然对属下的一个村党支部书记身患绝症、外出求医多日一点都不知道，张学军震惊、愧疚、痛心。
等候在县第一人民医院门口的，还有盐厂村党支部副书记李世产、村主任助理仇孝全等村干部和李万春的亲属。他们也是今天得知李万春恶病在身、正从长沙送回来的消息。
6月29日，李万春召集了一次村班子会议。他拿出自己起草的《盐厂村股份经济合作社章程》，共九章二十八条，逐章逐条交大家讨论。会议从下午1点钟一直开到傍晚6点钟，中途没有休息。大家见万春书记咳嗽得厉害，他的爱人送来几颗药丸让他服下，问他是不是得病了，他说：“没事，是支气管发炎。”
会议结束前，万春书记对大家说：“我要出门一段时间，今后你们继续讨论，多征求意见，等我回来后再汇总。”
7月1日，李万春和爱人马莉静、小女儿家珠“出门”，不知去向，连兄弟姐妹都没告诉。
刚开始，李世产、仇孝全与万春书记通过几次电话，万春书记询问他们一些村里的情况，指导一些工作。后来，电话没了，只是7月底收到他发来的一个短信：“你们辛苦了，好做尽量做，做不了就放一下，我回村还要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再说。”此后，连短信也没了。
8月19日上午，李世产、仇孝全听说“万春书记肺癌扩散，已经不能医了”时，都惊呆了，感到盐厂村的上空塌了一块天。
去年，他们发现，万春书记隔一段时间要“消失”十几天，很有规律，而且人越来越消瘦，就怀疑他得病。这次他们预感到，万春书记 “出门”可能是看病，但万万没想到他得的是恶病，是去作生命最后的努力。
去年7月，李万春多次找侄子辈李世产和仇孝全谈话，说村里工作越来越重，其他干部年龄偏大，他一个人很吃力，需要年轻人跳出来分担工作，如果年轻干部接不上来，今后村里工作会乱套，动员他俩当干部。两人起先不想干，但看到万春叔心急意诚，最后答应了。经过一定的程序，李世产担任了村党支部副书记，仇孝全担任了村主任助理。
干了几个月，仇孝全在处理一件村务时，被人误解，感到很委屈，想打退堂鼓。万春叔言辞恳切地说：“村干部的经验是在一点点工作中积累起来的，威信是在一件件事情中树立起来的。我推荐你当村干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怎么这么不理解我，不给我面子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仇孝全也不好意思撂担子。事后，万春叔经常对他和世产说，村里的工作不是一两天就能熟悉的，要好好磨上一两年才会老练。
万春叔年富力强，为什么要着急地培养“接班人”？李世产和仇孝全过去没感觉，现在才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8月20日凌晨1点半，镇、村干部和亲属终于等到了从长沙“回来”的李万春。大家看到，原本一百六十多斤、有说有笑的人，此时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口眼紧闭，上半身消瘦，下半身水肿，只剩下一百二十斤了。
“万春，万春。”大家流着泪轻声呼喊着李万春名字，但他已昏迷不醒。
送李万春“回家”的是爱人马莉静、大女儿家珍和哥哥万根、弟弟万龙等亲人。
李万春爱人马莉静一直陪伴着丈夫。她悲伤地告诉大家，去年4月下旬，万春咳血，到县第一人民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肺癌晚期，建议去上海看看。到上海，医生说，动手术恐怕下不了手术台。考虑再三，决定做化疗。
这一年多来，他一边到上海做化疗，一边抓紧处理村里的大事，并嘱咐妻子千万别漏嘴。他定期到上海做了6次化疗，每次要求尽量不要用会脱发的药物，回来都躲在家里休息几天，等气色好一点才出来。每次出门前，他总要把头发染黑。所以，他的病只夫妻俩知道。妻子劝他把村里的担子放放，他说：“我当了二十多年干部，把原来负债三万多的一个村搞到集体资产1200多万，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你面子要紧还是性命要紧？”妻子说。万春说：“现在放不下啊，两个年轻干部还有点嫩。”
在长沙看病，万春一直有信心，时常念叨村里的工作，说是回去后还要在大湾山建个健身公园，村里建个敬老院。一个月后，他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但还是不让妻子打电话告诉镇里、村里和亲属。8月17日，妻子看到他太阳穴越来越凹陷，就偷偷把消息告诉给万春的大妹，大妹又把重病不治的消息告诉兄弟万根、万龙。万根、万龙这才确定，万春果然是出门看病去了，急忙赶赴长沙。
在长沙的最后几天，万春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清醒一点的时候，总是断断续续说些村里的事，没有交待一句家里的事。在长沙回象山的路上，万春醒过一次，他说：“我、要、打、电、话。”大女儿家珍连忙凑上去问他打给谁，他说：“打、到、村、里。”说完又昏迷了。
大家都知道，李万春年轻时一餐吃得下一斤八两米饭，挑过960斤的重担，400多斤的大青石一人能抱上拖拉机。但是，谁也没想到，这么个硬汉子，现在竟被病魔折磨成这个样子。
这夜，大家流着泪，陪伴在李万春的身边，希望这个硬汉能清醒过来，说上几句话，更希望他再硬一次，挺过这道坎。
“李万春病重垂危。”8月20日，消息传开后，听到的人都很吃惊。在外开会的县委书记李关定委托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林雅莲到医院看望、慰问，叶剑鸣、金红旗、白国璋等县领导和李万春的亲朋好友，先后赶到医院探望、慰问。
8月20日上午8点多，昏迷中，李万春似乎听出了县委副书记、代县长叶剑鸣的声音，他撑开双眼，竭尽力气对叶县长说：“对、不、起，我、倒、下、了。”说完，又昏迷过去。
“要用自己的双手建设自己的家园”
“万春书记快不行了！”消息很快在盐厂村传开，村民们失声痛哭：盐厂村的顶梁柱倒了。大家一拨接一拨往医院赶。
李万春躺在病床上，睡着一般。小女儿家珠切下一块指甲片大小的西瓜，往他的嘴边送，他也难以张嘴。
村民们进来，抽泣着，呼唤着他的名字，他没有反应，只是心脏监测仪能明显看到他心跳的加速。女儿发现，就是爷爷死了也没流过一滴泪的父亲，此时眼角常渗出丝丝泪痕。
“万春书记，你要再坚强些，我们村全靠你，你还有很多愿望没有实现。”
“万春，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还要做外公，等着抱外孙啊。”
“介好的书记，菩萨一定要保佑他好起来。”
“要是拿出1000万块钱能医好万春的病，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愿意。”
村民们哽咽着、祈求着。
1985年，因村里桔场承包问题，盐厂村村民对个别村干部有意见，认为他们在桔场参股。刚满30岁的李万春这时已是县水利局八建公司三处处长。他从小爱看《水浒》、《隋唐演义》等书，崇拜英雄侠士，大了也爱管闲事、仗义执言。他主动“插足”桔场承包问题，一边找几个村干部做工作，希望他们以大局为重，与桔场割清经济关系，一边向村民做解释工作，三下五除二把镇村两级头疼的事办妥了。当时，镇里有位干部见李万春办事有魄力、有主见，就着意向村里推荐。村民们也信任他。
1986年3月，盐厂村换届选举，李万春以95%的得票率被推选上了村委会主任的位置。建筑公司的处长很忙，外面又承包着两个工程。李万春起初不愿意被“捆”在村里，但看到村民们这么信任他，就放弃了三处处长的职位，回村当起了“村官”。
这个时候的盐厂村民穷村弱，集体经济几乎空白，帐面负债3.8万元，村级公共用房只有不到20平方米的两间小瓦房，526户人家生活生产靠15KV线路供电，一到晚上灯光昏暗，生活饮用水全靠二三里外的一口水井，有时得排队挑水。村庄环境更是杂乱，600多只露天粪坑遍布角角落落，牛棚、猪圈、柴草堆、茅房随处可见，道路狭小弯曲，仅可通一辆手拉车，雨天拔鞋跟，晴天吃泥尘。
李万春从小争胜好强，新官上任，更是血气方刚，他响亮地提出了当时比较时髦的一句口号：用自己的双手建设自己的家园。
李万春出身贫寒，边放牛边读书，勉强读了两年半。但他聪明好学，学什么精什么，胆魄大，人脉广，见识多，是村里先富起来的人。口袋没钱，腰板不硬。当上“村官”，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让村“口袋”有钱。
盐厂村在西泽海塘有一片300多亩的咸塘田，分到各家各户，种些棉花、大豆，路远，收成低。李万春通过村民大会，让群众自愿退回村集体，随后开始改田还塘。
挖塘是个大工程，村里又缺钱。李万春想了个办法，采用劳动积累工的形式，规定村民按劳力、田亩出工，出不了工的则以资代劳。
这个办法很快把多数干部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大家纷纷投入到挖塘工程中。李万春更是起早摸黑，既当总监，又带头劳作，肩挑数百斤淤泥不歇担。为了节省时间，他带上冷饭包，中饭吃在工地上。晚上回村，他召集干部开会商量劳力安排、核对工分帐，做不愿意出工村民的思想工作。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共投入劳动积累工15万工，盐厂村形成了200多亩的对虾养殖基地，第一年，村里就收获了几万元的承包款。此后，村里又对养殖塘扩建改造，面积增至360亩，承包款年年递增，现在每年可为村“口袋”增加20多万元收入。
李万春从小有个绰号叫“大头”，说的是他脑子灵光、点子多。改田还塘时，他动了两个脑筋，把挖上来的淤泥卖给砖瓦厂，村里多了一笔收入，又通过其他渠道，争取到了一笔出口对虾养殖基地补助金。
这些钱，再加上虾塘承包款，近10万块，该怎么用？李万春首先想到解决村民的吃水问题。他把这些钱买材料，再采用劳动积累工办法，改造山塘水库，把自来水接进了每家每户的灶台边。1987年，盐厂村在全镇第一个用上了自来水，结束了“嫁到盐厂村，连水也喝不上”的历史。
“窝”不行，当干部出门都灰头土脸。当年，李万春凭着人脉关系，“化缘”筹资25万元，再次采用劳动积累工的办法，建成了一幢300多平方米村办公楼。
几件事情干下来，村民们对李万春更加信任。1994年，李万春担任盐厂村党支部书记，兼任村委会主任和村经济合作社社长。
此后，盐厂村每年有大建设、大变化。村主要道路硬化，迁移露天粪坑，桔场改造承包，标准化用电线路改造，建造米厂，建造大会堂，建设村科技文化活动中心，河道砌坎、绿化，村道拓宽，建造厂房出租，建造村综合大楼，办农村合作医疗站，引进超市，建造农民别墅区……25年，50多项大小实事，彻底改造了盐厂村脏、乱、差面貌，村集体每年经营性收入增至现在的120万元，集体资产累积到1600多万元，村民人均收入11500元，盐厂村先后获得了“全国创建文明村镇工作先进村镇”、“省全面小康建设示范村”、“省文明村”等70多项荣誉。
李万春魄力大、能力强，村里威信高，外面有人说他“独把抓”，甚至说他很霸道。但是村里许多干部、村民，说他办事民主、公道。
1995年，李万春在村里拟定了《村规民约》，印600份分到各家各户。《村规民约》共十二章三十条，大到计划生育、田地管理、村级财务管理、村干部职责，小到上门女婿落户、柴草堆放、垃圾入箱、家畜家禽圈养等，非常细致，是盐厂村的“小法律”。村民办事有出入，干部就拿《村规民约》来说事，谁对谁错，按章处理，村里矛盾多年不上交。这个《村规民约》后来成了全县各村的范本。
李万春多次在村干部会议上说：“村委会是自治组织，当干部一定要廉洁、公正、透明，不能风倒风斜，要路路踏在路中央。”
盐厂村有个财务监督小组，聘请老党员、退休老干部担任。监督小组随时可对村里的账目检查、质疑，至少一年一次审查村财务状况，书面报告全村。
村里推行初级卫生保健工作时，李万春等干部认为清洁公厕既卫生又方便，肯定会得到村民的欢迎。但实际推开时，村民抵触很大，一些人嫌厕所造价太高，一些人则不想丢弃粪肥。在一次支部民主生活会上，有党员说，村支部的决策有时事与愿违，主要是因为村民不了解。这次会议达成了一个共识：全村人的事，就让村民来作主。
随后，盐厂村建立了村民代表提议制度，村里每月召开一次村民代表会议，组织村民代表对村里的工作提意见、建议。村党支部对提议的事项梳理，一般性事务交村班子联席会议讨论决定，涉及村民利益的重大事项交党员大会或村民(社员)代表会议讨论决定。村民代表提议的事项必须在一个月内反馈或组织实施。
去年，村道拓宽，李万春提出，为了路基牢固，实行大挖大修。有干部提出，为了节约资金，还是小挖小补。最后，民主集中，采用小挖小补。
但是，对于已经民主讨论决定了的事，李万春说一不二、一抓到底。尤其是对违反法律法规、村里规章制度的事，有时处理起来很“杀性”。
谁家以营利为目的提供赌场或聚众赌博经教育仍不悔改，除按照有关法律处罚外，李万春会毫不客气下令给予停水停电三天处罚。谁家贪小便宜偷水偷电，他会叫干部按他家最高月额收费。
为改善村风民风，李万春在村里成立了全县唯一的农民读书会，开办了第一所农民学校，建立了第一个妇女禁赌宣传队，举办了农民文化节。
李万春做事样样要面子、争第一，镇里对村级各项工作考核，盐厂村大多项项领先。有一年，有一项得了第二，他回去把村干部召集起来“敲打”了一番。
2007年4月，他把村干部带到奉化滕头村、江苏华西村考察学习，告诉村干部：“这些村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只要我们干部群众齐心协力，今后我们定会超过他们。”
他还对村干部说，要内铸素质，外塑形象，当村干部就要为村里着想，干工作要经得起历史的检验。
他看问题很深，思路超前，早几年就在村里搞起了农房两改，土地流转、返租倒包。2008年县里搞坟墓整治，镇里为100多亩墓区选址、政策处理伤了不少脑筋。镇主要领导张学军、胡金文跟他商量，他爽快地答应了。第二天一早，他向镇领导汇报：“昨夜村里开会通过了，就造我村山坡地吧。”因为盐厂村的土地早已整合到村，土地征用不需要直接面对农户。
去年开始，李万春有个大胆设想，就是为对接象山港大桥和贤庠中心镇建设，实行农村股份经济合作社改造。6月15日，他见到张学军，拿出《盐厂村股份经济合作社章程》，汇报说，要实现整村资源整合、调控、共享，加快推进农村城市化、社区化改造。他说，再过几年，盐厂村要超滕头村、华西村。
这份材料成了李万春的“绝笔”。
8月22日，为了减少探视影响，也为了最后一点点希望，李万春转入宁波六院。
他昏迷时间越来越长，稍微清醒一点就撑开眼皮，看一眼守在旁边的李世产，然后无力地闭上了；再过一会，又撑开眼皮看看李世产，然后又无力地闭上了。
最后时刻，他在昏迷中用游弱的声音喊道：“阿、产，阿、产。”
李世产抽泣道：“阿叔，我在，我在。你有什么话要说？”
可是，李万春已再也说不出话了。
在旁的家人清楚，万春最放不下的，是村里的事。
2010年8月24日上午10时20分，李万春跳动了55年7个月22天的心脏，终于不再跳动。
心跳停止后，他的眼角流出两滴泪水……
“村里的事就是我的事”
“万春走了。”8月24日中午，当李万春的遗体运回家时，村民们围在遗体旁又一次失声痛哭。
村民黄国平从病床上挣扎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万春叔家，一定要看看万春叔最后一眼。“万春叔，没有你，我就无法生活到今天，往后，我再有困难，上哪里去找你？”黄国平在万春叔的遗体旁，眼泪流了擦，擦了流。
“他就像我的亲儿子。没有万春，我这辈子就住不上新房。”80多岁的毛天才老泪纵横，喃喃自语。
73岁老人王关保拄着拐杖三次来到万春的灵堂，眼泪一直没干过。 “太痛心了。要是再活20年，把村里的接班人培养好，那样才好。”老人说。
许多外出的村民也纷纷从宁波、上海、山东、河南等地赶回村，看看村里的好书记最后一眼，送他最后一程。
李万春外表吃相很怕，但心很善良，特别对老人、穷苦人很客气。他经常告诫村干部，同住一村，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亲戚邻居，村民的事一定要有问必答，有求必应，有难必帮。村民出门，他开车碰上，总会停下来，捎一段路。向他借钱，只要开口他都很爽气，而且从不向外人提起。谁家有红白喜事，请他当“总管”，他最忙也答应。
今年5月，他第六次化疗回家不久，村里一户人家办丧事，他拖着病怏怏的身子忙里忙外。弟弟万龙看他脸色不对，瞪大眼睛逼视他，他低头避过，躲得远远的。
老支书生病，走路困难，李万春自掏腰包从宁波买来了一辆轮椅送上。老支书坐轮椅“散步”，逢人便说：“万春这孩子真有心。”
村民黄国平老婆精神失常，生活困难。2005年，李万春开会和村干部商量，照顾他当村里的清洁工，每年工资7000元。2007年7月，黄国平突然中风，到县第一人民医院治疗。住院的第二天，李万春就到医院看望他，还掏出1000元钱塞到他怀里。黄国平无钱医病，曾向村里借款5000元。李万春在年底村干部大会上提出来，免去了5000元欠款。那年春节，李万春又代表村里去看望他，送上2000元慰问金，给他买年货。黄国平家住危房， 2009年9月，村里出资给他家建新房，面积是原来的两倍。黄国平家住上新房后，李万春又掏出2000元钱贺喜，让他们添置日常用品。李万春还帮黄国平申报低保户，让他领上了低保金。
村里还有4户困难户住在危房里，李万春和村干部们商量，村里出钱为他们翻造了新房。困难户感激不尽。
2007年，李万春提出在村里推行村民养老保障制度。那年春节开始，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都领到了一年1000元的养老金。也从这年开始，每年过春节，每位村民都可到村里领取30元的超市卡，凭卡到村里小超市挑选年货。
村民们虽然有农保卡，但一有病往往承受不了高额的医疗费用。李万春提出意见，村里商量后决定在农保卡报销的基础上，村民还可以到村里再报销10%的医疗费。
去年8月，村里决定为282名老年人参保失地农民养老保障，所有保费由村里开支，一共要出资154万元，可村里还缺40万元。为在规定时间缴纳保费，李万春二话没说，自掏腰包垫付了40万元。9月，老人们领到了每人每月335元的养老金。
“第一次领到养老金，别提有多开心啦，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好每月去讨要这么多钱。”现在，万春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人们无比痛心，“好人不再世啊。”
李万春有时候脾气很犟，对看不惯的事不买账。
当年，村里挖虾塘对外承包土方，一位温岭人想跟李万春拉拉关系，拎了一个海鲜大礼包登门拜访。李万春见到礼物，脸上顿时晴转阴天，请对方带回去。“哪有拎了这点小礼物叫我带回去的道理，也太不给我面子了。”那温岭人坚持要把礼物留下，李万春的犟劲上来了，竟然将礼物扔出门外，让对方很难堪。
事后，李万春说：“他给我送礼，我如果收下了，下一步他可能会给其他村干部送礼，要是大家都把礼收下了，就乱了规矩。”
1993年7月，盐厂村一艘木质运输船在运输红砖进入宁波港镇海段时，与镇海电厂千吨级拖驳船相撞，木船沉没造成5人落水、1人死亡。两天后，溺水村民的尸体捞出海面。死者家属情绪激动，将尸体停放在镇海电厂生产区不肯运回来，要求赔偿。时值盛夏，尸体腐烂发臭，电厂员工都不敢上班。李万春买了一口棺材，和镇、村干部来到电厂。“先把尸体运回去再处理。”李万春当场决定。但是，死者身材高大，尸体很重，又严重腐烂变形，散发出阵阵恶臭。如何把他挪到棺材里去？大家束手无策。李万春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臭气扑鼻的尸体，放进棺材。尸体运回后，李万春又奔走协调，死者家属和电厂方面最后达成了和解协议。按照当时的相关法律条文规定，最高补偿金不得超过1万元，李万春为死者家属争取了9999.9元补偿金。
2005年，村里建造别墅新区，需要填石渣平地基。做这个工程须持有爆破证者，而村里持爆破证的只有李万春的哥哥李万根。李万春和哥哥一起干过石匠活，知道哥哥干活认真，就允许哥哥接下这个项目。
按照合同，填方每方价格为11元，低于15元一方的市场价。工程结束时，四五个村干部一起实地测量，算出了24.726万元工程款。李万春从外面回来，到工地上一走一算，把工程款扣掉了6.84万元。哥哥急得跳脚：“合同写着的，应该按合同办事。”李万春对哥哥说：“村里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只要不亏就行了，也算是为村里作点贡献吧。”任凭哥哥怎么说，李万春就是扣下这6.84万元工程款，其中还包括自己家出租挖机的一万元租费。哥哥拿他没有办法，气得三四天没说话。
李万春当书记25年来，没向村里领过一分工资，没向村里要过一分补贴，也没向村里报销过一分钱，被称为“三无书记”。
“这么硬朗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村经济合作社社长李云唐、老会计李朝庆摇头叹息。
8月30日上午，天，欲雨不雨。亲人含泪捧着李万春的遗像和骨灰盒，骨灰盒上盖着中国共产党党旗，亲朋好友和村民们红肿着眼睛，抬着260多只花圈，缓缓地在盐厂村主要道路绕走一圈……
李万春下葬后，盐厂村下起了30多天来的第一场雨。（记者 章如栋 郑丽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