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教授说，
木兰花写。
最近去听了颜教授讲课，记了一点。
白天在江苏盐城讲课，次日要在丹阳讲课，所以晚上必须到达丹阳。时间已晚，汽车站已经没了去丹阳的车，只有搭出租车。宾馆服务生为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我把旅行箱放进出租车后备箱，然后拉开右侧前排车门，往车内一看，司机是个庞然大物，一看就不少于二百五。
我问司机：“到张家港需要多少钱？”
司机伸出五个手指头。
我说：“五十？”
司机说：“开玩笑！五十块连油费都不够。五百！”
我说：“开玩笑！乘飞机也用不了五百！打表！”
司机喊了一声：“打！！”
打开出租车前门，左腿刚伸进车内。
司机说：“到后排去！”
“到后排去！”———口气多么生硬，而且连个“请”字都没有，素质太低！一个有档次的人会这么说：“请到后面坐。”如果能在后面加上“可以吗？”那档次就更高。
———刚刚想到这里，我就后悔了：素质高一点，懂得使用几句礼貌用语，就瞧不起人了？就像有些有钱人看不起没钱人一样，说明文明程度还不够高。进而又想到，一个时刻知道自我反省的人，文明程度还会低吗？
到后排坐下之后才发现，后排座位上还有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是谁？司机的老婆？不可能！一个是美天鹅，一个是癞蛤蟆，前者在天上飞，后者在地上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也许是个乘客，应该是个乘客……拼车，司机可以多赚点，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
出租车上了高速，跑得流畅起来。因为讲课有点累，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
美女说话了：“坐后排安全、舒服。”
我随口说：“是的。首先听你说话比听司机说话舒服。”
她说：“坐后排，我们还能说说话，不知不觉就到丹阳了。贵姓？”
我说：“颜。”
她问：“做什么买卖的？”
我说：“做……讲师的。”
她点点头：“喔！耍嘴皮子的。”
这个话听起来别扭。我说：“有点累，想睡一小会儿。”
她说：“这你就不懂了，人家说男女搭配，坐车不累，你怎么会累呢？”
我笑笑，点点头。讲了一天的课，口干舌燥喉咙痛，我拿出两块巧克力，递了一块给美女。
美女接过巧克力，感叹说：“唉！你真好，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送我巧克力的男人！”
司机插话说：“没送巧克力，就没送别的？”
我警告司机：“集中精力驾驶！别瞎掺和。”
美女说：“送别的？不提不生气！颜老师，跟你说件事，昨天是我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问老公：‘结婚五周年纪念日，你准备送什么给我？’老公说：‘送你玫瑰花。’我听后激动得要命，浪漫！心想老公还算是个有点情调的人。早晨出去，到傍晚才打电话回家：‘我在花店，给你买多少枝玫瑰花？’我说，‘九十九朵！’他说：‘买这么多？！你知道一枝玫瑰花多少钱吗？十块钱！相当于一斤猪肉哇，太———贵了！’我一听，就生气地说：‘那你就买猪肉吧！’就把电话挂了。晚上，他真的就买了二斤猪肉回来。这就是我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颜老师，你说他是不是个东西？”
我随口说：“不是个东西！”
她气愤地说：“你说他算人吗？！”
我说：“不算人！简直是一头蠢猪！”
吱！———司机一个急刹车。我的头撞到了前面的座位上。
我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司机说：“你这个老师，怎么骂人？”
我说：“少管闲事！我又没骂你！”
司机说：“我就是她老公！”
我的天！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司机对我说：“你不要听她一面之词，我对她已经尽心尽力了……”
美女冲着司机说：“我讲的不是事实吗？”
司机说：“老师，你说说看，一枝玫瑰十块钱，九十九朵……按一百朵算，要一千块钱！半个月出租车算白开了，就等于遛狗了！”
我坐他的出租车，他说相当于遛狗，岂有此理！
美女愤愤地说：“难道我就不值一千块钱？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假的！”
司机说：“我要是真买九十九朵玫瑰回来，你还不把我骂死！”
老婆说：“人生有几个结婚五周年？我一想起这件事就生气！”
司机说：“好好，好！六周年结婚纪念日，我给你补上，给你买二百枝玫瑰！不买就不是人！”
美女说：“你敢！你胆敢买二百朵玫瑰，我就跟你离婚！二百朵玫瑰，两千块！你还想不想过日子？也不掂量一下，一个开出租车的，也配玩潇洒浪漫？呸！”
她的唾沫“呸”在我脸上，我用手擦了一下，感觉有股玫瑰花的香味。
司机说：“老师，你都听到了吧，不管怎么做，我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都不是人。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说：“我看这样办：明年你买它四斤猪肉！”
司机与老婆都沉默不语。
我说：“不说话等于默认。继续前进，开车！”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
我闭上眼睛休息，很快进入一种似睡非睡的蒙?状态。
美女看来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问：“有老婆吗？”
我闭着眼睛回答：“有。”
她问：“几个？”
我说：“一个。”
她说：“明里一个，暗里几个？”
我说：“一个！”
她说：“噢！两个。”
我睁开眼睛，奇怪地问：“哪来的两个？”
她说：“你自己算，明里一个，暗里一个，一加一等于二，两个！”
我说：“暗里没有。”
她说：“萍水相逢说说闲话，消磨消磨时间，说完就完了，承认也没关系。从古到今都这样：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有钱有势的妻妾成群。现在虽说实行一夫一妻制，可好多有钱的男人，因为有钱成了花心大萝卜。一心一意看着老婆的多数都像我老公一样，是不会赚钱的穷光蛋、笨蛋。会赚钱的、有钱人又会做些偷鸡摸狗的事，变成坏蛋！……颜老师，你是笨蛋，还是坏蛋？”
我说：“我当然是……笨蛋！”
美女说：“噢！原来你是笨蛋！”
我一想，好端端的，怎么变成笨蛋了！于是补充说：“我怎么可能是笨蛋？”
她说：“一看就知道你是坏蛋！”
我笑了。我明白她是跟我开玩笑，成心画圈子给我钻。我说：“你很有水平。”
司机扬起右手，伸出大拇指，洋洋得意地说：“大学生！”
她警告司机：“少给我丢人！人家没准是教授！”
司机说：“这年头教授算个屁！”
司机藐视我，他老婆画圈子给我钻，逗我取乐，我觉得应该让他们知道教授就是教授，不是屁！
我问：“你欣赏什么样的男人？”
她说：“有钱，帅气，爱我，不好色，见了比我漂亮的女人不动心，目不斜视，天天守着我……”
我说：“听起来好像是个植物人。”
她笑了：“你是坏蛋。”
我说：“像你这样楚楚动人的美女，而且是大学毕业，完全有条件嫁给坏蛋，为什么会嫁给这个笨蛋？”
“吱———”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车，回过头来，怒目圆睁：“你说谁是笨蛋？！”
我说：“你不是笨蛋，莫非是偷鸡摸狗的坏蛋？！”
司机说：“这是什么屁道理？！”
我对美女说：“替我解释一下。”
美女扬一下手说：“不懂幽默！开车！”
出租车在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
我对美女说：“实话实说，当我听说你是笨蛋的老婆，很吃惊，也很惋惜：你怎么会嫁给笨蛋？”
“嗯哼！———”司机大声地亮嗓子，表达不满和抗议。
我心想：让你再说教授是个屁！
美女说：“嫁给他就是因为他会施小恩小惠，耍小手段，对我好……现在想想，后悔死了！读大学时，我们班有一位男生，家里有钱，他爸是个企业家，死皮赖脸地追求我，而且人长得像歌星———跟臧天朔一样！要是嫁给他，也用不着晚上陪他出车，受这份罪！”
我说：“你为什么没嫁给他？”
司机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他是个坏蛋！吃喝嫖赌全来！”
她反驳道：“要是他落到我的手里，我把他调教好了，他就不会吃喝嫖赌！我就是贵夫人。早上遛狗，锻炼身体；上午打保龄球，玩潇洒；下午到咖啡馆去喝咖啡，装腔作势；晚上到美容院做美容，摆阔！而不是陪着你整夜整夜地遛……”她自觉失言，向我歉意地一笑，说：“对不起！”
司机说：“我又没叫你晚上陪我‘遛狗’！是你自己喜欢坐车兜风，晚上一出长途就跟着，说好玩，高速公路上奔驰有飞翔的感觉，出租车窗是荧屏，出租车是移动的新房……”
“闭嘴！”美女骂道，“笨蛋！”
司机闭了一会嘴又忍不住说：“买出租车是你的主意！我本想在街面上买间店铺，开个小饭店。”
美女说：“开个小饭店，起早摸黑，烟熏火燎，天天赔小心扮笑脸伺候人就容易吗？”
司机说：“好多开饭店的都发财了！”
美女说：“都怪你没主心骨！笨蛋！后悔死了……下辈子死也不嫁给你！”
司机说：“下辈子你不嫁给我，我找个爱我的人做老婆，丑点也愿意！”
我对美女说：“其实，就算你嫁给你那位同学，把他调教好了，你也会后悔。”
美女问：“为什么？”
我说：“你还会觉得委屈了自己，你会想自己完全有条件嫁一个比他更优秀的男人。”
美女想了想说：“也许吧……”
好久谁也没有说话。
经过一番沉思，美女感慨地说：“人啊，做什么都可能后悔，怎么做都不会尽如人意。我们的家，虽然简朴些，但是温馨。他死心塌地地爱着我、呵护我、宠我、宽容我，为了我，为了这个家，不分白天黑夜、风里雨里，我该知足了！”
我说：“其实，你也很爱他，不然，晚上你会陪他出车吗？”
司机插嘴说：“是她自己喜欢坐车兜风！”
美女说：“你是猪！纯粹是一头猪！比猪少一个尾巴！我不说喜欢兜风，你能同意我晚上陪你出长途车吗？我还能不懂你吗？！”
出租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
我清楚地看见出租车司机抬起右手，左边的脸上擦一下，右边的脸上擦一下，他流泪了。
生活不是假设。人应该懂得珍惜。理解万岁！
随后，司机挺直腰板，加油门。出租车歌唱着飞驰，车灯阳光般的明亮。司机把音乐打开，音量拧到最大，放的是摇滚乐。我与美女不自觉地直起身子，肩膀伴随着摇滚乐的节拍抖动起来。司机情不自禁，手舞足蹈，双手不停地拍打着方向盘，车速越来越快，就像飞机起飞前的那一刻……我身上直冒冷汗，心里犯嘀咕：出车祸之前不知道能不能到达丹阳？我忍不住地对司机说：“师傅，慢点慢点，安全第一！”
美女双手做喇叭状，附着我的耳朵喊：“他常对我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听后毛骨悚然，仿佛我是被他们绑架的人质。于是，我对着司机大喊：“停车！赶快停车！———”
好O(∩_∩)O谢谢大家
[ 本帖最后由 木兰花 于 2009-6-18 15:09 编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