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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杰明:故乡的那条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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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故乡的那条江(之一)

杨杰明

我的故乡晓塘乡晓塘村有一条晓塘江(又叫小明堂江,因稍西边有一条"大明塘江"而得名的吧)。它南北走向,长约有三华里,最宽处50米左右;上游是北边中岙与上岙交界处的“凤凰尾巴”(凤凰山麓),流经晓塘、金家两村再到南端“渡头后门”的“大神庙”后为止。我的整个童年生活都与这条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记得,那时的晓塘江沿岸长有各种各样的树和草,如:乌桕、榆树、杨、柳、沙朴等;草有:革命草、牛头摇(大狗尾巴草)、千斤拔、老虎足迹、猪娘草、菖蒲、烂肚肠草、狗屙粘草、辣蓼、金钱草(大金钱、小金钱、花金钱)、鹁鸪酸等等一年四季都更换着不同的颜色;只有那江水,清澈明亮,一如既往的供人们饮用、灌溉、洗刷,还会给我们带来无比的欢乐和丰富的故事

每当端午过后,我们一有空,就会往江边跑。看到大人在那里执著地拿着鱼竿钓鱼,女人在河埠头洗菜、洗衣服,孩子则拿着两三尺转方的旧蚊帐布做成的小拗罾在水里张放,等待着小鱼、小虾入内再捞捕。那种收获时喜悦的叫声此起彼伏,江边真是热闹非凡啊!

有一次,妈妈叫我到河埠头洗饭筲箕(又称"筲箕篮"盛冷饭的篾丝编织器具),同往常一样,我尽量赤脚卷裤腿地准备走到水面以下第三级石板处洗。正当想下水时,惊奇地发现一块手掌大小的粉红色而柔软的东西在水中不规则的扭动,一忽儿上,一忽儿下;又一忽儿近,一忽儿远。我将头慢慢扎进水面,睁大眼睛看个究竟,哇―――原来是几条茬蓬鱼在争夺一块类似动物内脏的横膈膜,在它们的撕咬、抢夺下,好象斗牛士手中的那块红布那样迅疾的变幻着不规则的姿态。当我出水缓气,再定睛看,那群小鱼不知将柔软的东西哄抢到哪里去了,可是就在我踩着的下一级长满青苔的下一级石板上,却发现一只硕大的老虾公!它带着大小不等六七只半透明虾群,也在青苔上观望刚才茬蓬鱼们的精彩表演。只见它,外壳与双螯发黑,六条有力的触须摆动着,尾巴与须头间,足有25厘米长,宛如一位装束铠甲、雉冠的将军,带着手下在水里巡视!我屏住呼吸轻轻地将脚抽出水面,仅用两分钟不到的时间飞奔到距离200米左右的家里取来以往准备的钓虾器具,幸好,中午人家没有到河埠头洗东西,那虾还在呢!我赶紧从河埠石板底面摸一颗小螺丝敲碎,取出中截螺肉当钓饵,慢慢放到老虾的前方。想不到它老成稳重,不动声色,后面的小虾反而匆匆欲动;这时,它双螯向两边一伸,后面的虾群向后一缩,而它好象很小心地凑到螺肉旁用中间两条长触须反复掂量,然后慢慢后退。我急了,这么个上好饵料不吃?我赶紧轻轻抽动钓饵,主动地保持住一定距离跟着它;突然间,它半立起身体倒退着,良久,它似乎相信:那东西是活的!然后,它慢慢地倒退―――尝试着用双螯钳着螺肉,轻轻地将钓饵也带到后跟的石头洞口,只探出头,其它虾儿也都分别退进石缝,探出须头,看着老虾在收获。我的心跳加快了,拿钓的手在不听使唤地微微抖动,老虾用三节棍似的螯臂慢慢将螺肉望嘴上收,快到嘴边,它用螯钳像吃西餐似的,钳下一小片塞进嘴里,大概尝出了味道,也就无所顾忌了,于是大口往嘴里送着。这时,它用力过猛,已经将螺肉偕小钩一并吞进去了!我顿感手上的钓线有力的顿动,长满青苔的石板洞内翻起一股股狼烟般的浊水,小虾们已不知去向;我一手拉钓线,一手捞饭筲箕来接应;当我一把将它拎出水面时,啪嗒一声响,它脱钩了,我赶紧用接应的筲箕篮一接......终于逮着了!它活蹦乱跳,我怕它跳断了命,赶紧将筲箕篮望水里一揿,它无力地在水里游,我掇一把鲜青草盖着它,赶紧跑回家,妈妈埋怨我:小鬼,咋怎么久?我揭开水草让她看,我妈也大吃一惊:咋有这么大的虾啊!

这天中午,等妈妈将饭烧到6分开时,我将这只奄奄一息的老虾放在碟子里蒸了。

那时年少不懂事,现在的话,我一定好好地养着它,学齐白石老先生“养虾学画”了!

杨老师点评:是啊,回忆童年是美好的。遥想那时无忧无虑,对一切都那么有兴趣、有激情。。。。。。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1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二)

杨杰明

我童年时期,课余回家做了作业,没有什么玩具戏耍,只有爸爸给我削了一个“打不死”(陀螺),还有一副“尺”(一尺长,直径约3、4厘米的木棍,靠头截面一厘米处切一个斜凹,再配上一支15厘米长,1、2厘米粗的两头稍尖的木棒,做碰射比远的儿童游戏)。其余的时间基本上到晓塘江边上戏耍。

那时,环境好,水质好。江水中长有各种蕰草:丝线蕰、竹叶蕰、菊花蕰、红茎花蕰等等。阳光照射下,最喜欢往水面上浮的是乌鳢蛟(黑鱼)。它是冷血动物,要吸收热量,所以总喜欢在蕰草空隙中露着头部一截,一动不动地享受日光浴。我从大人们那里学来,在带鱼钓(以前,买来的带鱼头里总鲠着一枚拔不出的钓,于是在杀带鱼时总先取出钓钩,我们就借做钓大型鱼类之用。)上面扎上一条小泥鳅。扎时,钩头必须从背部扎进,将泥鳅的尾巴朝里,头朝外,并且尽量造型成:昂着头,挺精神的;泥鳅也必须夹动着嘴巴,仿佛是活的;只有这样,乌鳢蛟才有食欲,急于吞钩。我也在稻田里抓了几条小泥鳅,照样施钩,用一条比鞋线粗的尼龙绳缚在粗粗的竹竿上,钓饵放在它的前方刚刚没水处,好像泥鳅在它面前摆动。这时,它转动一下身体,似乎注视着饵料了。我的心,跳得“咚咚”作响,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就在这时,突然斜刺里又杀出一条乌鳢蛟!原来的那条急了,几乎在同时,两条朝钓饵扑去,翻出一丛浪花,手上的竹竿剧烈在顿动,然后有一股力向深处猛拉,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打了一个踉跄,幸好双腿是呈前后半蹲着的,没有被拉下水!等我清醒过来,狠命地往后猛拉,一条一斤来重的乌鳢蛟被拉上来了。它在草地上拼命挣扎,我等它蹦得差不多了,为它卸了钩,挖出嘴里的泥鳅,你看怎么着?那泥鳅的嘴还在慢慢地动着。我再次下钓,只不过离此地10几米的地方钓了。

同样用这种方法,我在那天中午钓了四条,钓第五条时,由于个头大吧,连钓饵一起都叨走了。我才无奈的回到家里。

第二天一早,我趁晨风尚凉,拿着普通钓钩又去“晓塘江”钓鱼了。在离岸4、5米处打了米塘,每隔5、6米处打一个,共打五个,并做了记号。等我快钓到“牛车盘”处时,觉得鱼儿特别多,一口气钓了八条鲫鱼。等我再一次上好饵料、垂好钓钩才几秒钟,钓线上的鹅毛浮泛动了:只见它顿两下,送一下,我赶紧拔-----怎么这么重啊!一钓出水面,原来是一只鳖!那厮,鼻子像猪八戒,瞪着一副凶狠的小眼睛,露着板牙,居然朝我追来,我又好气又好笑,拿竹竿拦、压,你猜怎么着?它居然狠命咬住竹竿不放,等我把它连着钓竿往鱼篓里放,它才脱口。我整理一下钓具妄图再钓时,发现离那钓竿的脑头一公尺处,被它咬扁了。想不到,它的咬力有如此重,难怪听村里的老前辈说:如果,你被鳖咬住了想它松口,除非要等到天上响雷!

我扛着钓鱼竿,拎着鱼篓回家,准备将鳖和鱼倒进大木盆里的时候,发现地上一滩血,等倒出来才知道,原来那鳖将所有篓里鱼都咬死了,并且每条鱼的喉咙处被咬断了。“好凶哦”邻居们都来看,小朋友们把我当作是“打虎英雄----武松”似的,问我怎么治它,我说等会儿就把它杀了。我吃过中饭,拿来一条筷子,放在鳖的前面逗它,它呼的一下将筷头咬住不放,我就势翻过它身体(肚子朝上)左脚踩住它的腹部,左手使劲拉筷子,等露出它的头劲时,右手拿刀往它颈项一拉,马上将它放进有水的木桶里,让它爬动、自动放血,5分钟后桶里的水变得通红,鳖的鼻子只有吹出的血泡泡,看来不会咬人了,我才拿来杆秤一称,知道有1斤6两。再放进烧开水的锅里烧,约莫4、5分钟捞出剥肉,等待着准备红烧。丢了内脏、废骨,鳖甲还可以贷糖(一种黄岩人上门收垃圾贷的麦芽糖)呢!

杨老师点评:用土话写童年回忆是我的本意。幸好没被鳖拉下水,游泳不是我强项,只有10来米可游,那个1斤6两估计可以做龟鳖丸100盒以上了,还野生的,大补。现在的孩子,连可以钓鱼的地方也没有喽......
象山港邮 发表于 2009-2-14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三)

杨杰明

看到邻居的小朋友都有一副小抝罾,我也老闹着向妈妈要。妈妈说:是有一块旧蚊帐纱布,只是准备蒸馒头当垫布用的。我说:那也不矛盾,蒸馒头时,我可以拆下来让你用啊。妈妈笑着说:好吧,河边要小心哦!后来,妈妈还真的给我做抝罾了。我削了两条有弹性的竹片,扎成十字交叉,四个竹片头部连接纱布四角,再在竹片交叉处连一条三、四十公分的细绳到竹竿做“纲绳”,一个抝罾做好了。

等放学回家,我赶紧到园地的石块下捉了几条蚯蚓,再到河埠头石板下摸几颗螺丝敲开取出肉,然后用20厘米长的线将蚯蚓与螺肉攒成一串挂在竹片交叉处作诱饵,抝罾内放几小块破瓦片,以便加快抝罾在水中的下沉速度。现在万事俱备,就要选址垂罾了。我就选在桥头下。说起那桥,真是晓塘江唯一的一座桥头,过去是整个晓塘乡的交通枢纽。两头引桥分别从岸上驳出20几米,渐渐伸向桥处拱起,而桥面则是三块长条石搁置两端,桥脚两面都叠插着几块踩踏用的、参差不齐的石板,我就蹲在大点的那块上面垂罾。等抝罾放到水里时我嘴里轻轻念“呸啸、呸啸”(大人们都这么念,据说运气会好),看着抝罾随着瓦片重量在清凌凌的水中下沉,等沉得差不多了,然后再稍稍提一下“纲绳”,使抝罾的形状在水里饱满打开后;我再将洋铁罐里的“咸虾卤拌糟糠”洒一丁点,没等糟糠洋洋洒洒地下沉,那些小鱼小虾纷纷闻着味儿来了:有白眼鳉、罿纲鱼、茬蓬鱼、大小虾等等;最狡猾的要数茬蓬鱼,专在一挂蚯蚓与螺肉处啃,没等我拉纲绳,它们就会闪电般的散去;但,捞住的大多是可怜的虾与小鲶鱼稚。不多久,我同情起虾来了,我动了个脑筋:将纲绳拉起到水刚刚漫住抝罾边沿,其它的鱼进不来,只有上层浮游迅疾的茬蓬鱼会进来。我先洒一点香喷喷的糟糠,一条大些的茬蓬鱼试探的扭一圈“8”字迅即闪出,我耐心等待。又抛一点糟糠,刚才那条大些的又进来了,这下它扭了三圈“8”字出去,马上带来五条稍小的进来,并追吃着下沉的糠屑,等它们忘乎所以地在下面觅食时,我已经收起纲绳,纱布抝罾四角及边沿渐渐地高出水面,四周缩小,它们成了网中之物了!这样一网一网地抝,挈桶里“成员”随之增加,密度增大,养着的小鱼、小虾们时常跳起来,我就会叫邻近小朋友帮我暂时观着,我先拎一桶回家,倒进小缸里去养着。

等我回来时,奇观出现:一条灰黑的大鲫鱼也在抝罾里面觅食!我屏住气尽快地提起竹竿,纲绳被绷得紧紧的,眼见就要成功了------刚刚快出水面时,大鱼却不慌不忙地离开了…….这拎纲绳也要随水的阻力慢慢来的,拎得过快水就会产生涡动的波流,那时鱼早已觉察,于是就逃跑了。这次,不仅大鱼没捞到,就连小鱼也没有捞到一条。

经过这次教训,我每次在拉起抝罾时,都会屏住气息就势完成,学会了:“急事缓行”这个道理。

由于,这个抝罾是发黄了的旧蚊帐纱布所改作,没等暑假它就破得不能再用了。于是,我学着我的3姐姐“挈虾”去。

初夏的早晨,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只有我们这些孩子们三三两两地在晓塘江边上玩耍。有的网蜻蜓,有的钓蛤蟆,有的钓鱼等等。可这“挈虾”,着实是要有耐心的人才可以做的细活!这大清早,江面如镜,偶尔会听到小鱼在浮藻中觅食的“咂、咂”声。姐姐叫我轻轻地趴在河埠石板的边沿上,两手抓住石板,头朝自己影子里看。她问我看到什么了?我一开始回答:没有什么啊。她又让我仔细些看,我真的瞪大眼睛仔细观察,真的,我差点儿没叫出来:两三层石板缝里全都伸有粗细、长短不等的、密密麻麻微微摇动的虾须!姐姐叫我别出声,她撩起袖口、屏住呼吸,将早已准备好的一条长发做成“活络结”绑在筷子上,在离虾须较远处浸下水;然后使“活络结”慢慢滑移到最粗虾须的周围,使其进入圈套(活络结的直径口大约6、7厘米),再用另一只手拿一条线吊着螺肉,在虾的前方诱惑;不一忽儿,那虾经不起诱惑,就慢慢爬出来,当虾头和螯爬过头发圈套的下沿时,迅速拉起头发圈套,一只大虾就活活地被挈出了水面,然后放进有水的木制挈桶里面了。虾很暴躁,不让解头发结,于是,姐姐又做第二个“活络结”,用同样的方法“挈虾”。

这样,从清晨可以挈到9点多钟。当然啊,“挈虾”也会有失败的时候。有时候碰到“机灵鬼”一样的虾,还没等你下手,它已经逃之夭夭了;有的,已经挈出水面,也会“啪啪”几下,被它弹松圈套而逃生。约莫10点来钟,虾们因为阳光太强烈或者洗东西的人多了,都会躲进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也只好待到转天早晨再来挈了。

杨老师点评:我们的童年环境是广阔的农村,那里的民俗乡风夹杂着丰富、美妙的故事,的确是我们现代孩子无法经历和体会的。
现在,自己老了,喜欢回忆一下过去,也可以让大家从文字中感受我们那时节的童年生活。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四)

杨杰明

在农历3、4月,是青黄不接季节,妈妈会在米饭或米粥里掺些番薯丝(上年晒干的番薯刨成的丝,再晒干后储存着的)或番薯片以节约粮食。家里的猪也没有了米糠吃,在这节骨眼上,生产大队就会组织社员在晓塘江里夹蕰草。

夹蕰草,一般由两个青壮年劳力,各拿两条一丈多长的竹竿,分别站在船头与船尾,往蕰草稠密的水中插下去,然后夹住绞动。将蕰草绞到根据自己的臂力限度为止,再往船帮上一搁,把绞住的蕰草从竹竿上倒松几圈,用力在水中汏几下,使根部河泥浆洗落;然后,将蕰草拖进船舱迅速抓住竹竿倒卷,直到蕰草松脱在船舱里面。就这样反复劳作,直到小舢板装满为止。舢板一个生产大队只有一艘,为了提高产量,动员农户捐出大木桶(椭圆形的专门用来下钓的)当船用,容量当然比不上舢板了,但是多上两个大木桶,就多于舢板的容量了。

蕰草上岸,全靠正劳力(每天10分的)的拉、挑,才运到沿岸边的大榆树、沙朴树下;家里的半劳力(每天5分)----妇女自带小凳子与菜刀来切蕰草;蕰草切成一寸左右长度,十来个妇女挥动菜刀“嚓嚓”作响,不一会儿每个人前面都堆成了小山。我远远就闻到蕰草的腥味,走近仔细翻动各种蕰草,里面常常会发现:黄胖螺、丝螺、细钉螺,还有来不及逃走的小鱼、小虾、小蝌蚪也夹杂在里边。在大榆树根部有很多过往的蚂蚁,我呢,捡些小鱼虾当作诱徕蚂蚁的饵料;那些大嫂、大婶们则“这家长、那家短”边聊边切蕰草,不时洋溢着笑声;大榆树上乌鸦要霸占喜鹊窝,老在树梢上看到鸦鹊吵架,邻近的沙朴树、乌桕树上停满麻雀,好像在议论、观望着;这时,我们往往站在喜鹊一边,用弹弓打那仗势欺人的乌鸦(我们弹弓从来不打喜鹊的),“哇---哇---”乌鸦仿佛在骂着我们“坏---坏 ---”(象山人读音“坏”与“哇”不分的)刺向天空,逃遁了。

第二天中午,切好的蕰草堆成了好几座高高的橄榄绿小山。生产队长叫会计按“半劳半需”分配给各家各户;出纳与保管员边秤边记账,让每户人家将分得的蕰草挑回到自己家里喂猪。我家分到这切好的蕰草300多斤,我自告奋勇地先拿来喂猪,第一勺倒到猪槽里,它就一头扎进槽里猛吃,“噗噗噗。。。。。。”几下吃完了,这厮还仰头讨吃!这样连喂了6勺,妈妈说:照你这么喂,一天就喂完了。那妈妈怎么喂呢:她用去年的腌番薯叶为猪的主料,再掺两把蕰草喂它。后来,我知道:猪之所以这么喜欢蕰草,主要是里面有荤腥-----各种河螺与小鱼、虾。可能营养也好吧,那几年我妈妈养的猪,全村老是数一数二,我因此也买得了一双军鞋与一条绒裤,直穿到读高中!

蕰草虽然喂猪很好,可是河水却不妙。捞过蕰草的晓塘江水,像翻江倒海的发生地震了一样:江水混浊,浮满蕰草碎屑,散发有浓烈的腥味;好多鱼儿在水面上伸出嘴唇,大口地吸收新鲜空气时而发出“吧则、吧则”的声音;河埠头也没有往日的鱼、虾成趣,洗脚去也没有小鱼啃我的脚背了;连洗过的衣服、饭筲箕等都有腥味,我妈妈到河里洗过的东西,必定要回家用干净的“天落水”过清的。这样起码好几天以后,晓塘江的水才可以恢复到往常的明澈“无味”了;河埠头下面照样有小鱼、小虾们自由自在的活动了。半个月后,从清澈见底的江水中看到:新生的各种蕰草又在生长了!

杨老师点评:老家在暁塘。出来27年了,每当回想起童年就难以自己,于是,趁暑假打点文字,请多提宝贵意见。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五)

杨杰明

春天的气候,真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我们在晓塘江边那明亮闪烁的菖蒲丛上网蜻蜓时还有强烈的阳光,突然半透明的彤云罩住了太阳,上岙的凤凰山脚下架起了一座神秘而高大、透明而绚丽的彩虹;不一会细细的小雨像细粉,纷纷扬扬洒下来;江的上游那四、五个放牛娃拼命地招呼跑开去的几头小水牛和小黄牛:“吖哦喽喽----你妈生你四脚落地、摇头甩尾巴啊喽-----喽;”“吖哦喽喽------你妈有奶你吃奶,你妈无奶你吃草啊喽-----喽;”“吖哦喽喽-----你妈勒嘚(在的话)你听话,呒不勒嘚(不在的话)也听话啊喽----喽”。。。。。。。这样的呼声此起彼伏,小牛也在这种呼声中欢快地回到小主人当中来,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一层层的各种绿色之中。豌豆地是粉绿的,草籽地是浓郁的中绿,紫云英带有紫色的翠绿,未谢完的油菜地则是嫩黄绿。。。。。。人与牛就在那绿色的海洋中戏耍!

我听到他们半唱半叫的呼牛声后,注意到那彩虹随着天晴,渐渐地淡下来,太可惜了!于是,我卷起裤腿、打着赤脚飞快地朝凤凰山脚跑去。牧童们问我去干嘛?我说看彩虹去!有两个不相信,有两个也跟着我跑,小牛也跟来了!一口气跑了500米光景,终于赶到凤凰山脚“长”彩虹的地方。奇怪:怎么也找不见彩虹的痕迹!我与放牛的阿华、阿云分头在方圆两百米的山脚下找了个遍,还是一无所获。嗨,只好带着小牛悻悻地走回头路了。可就在我们与500米距离的另外两个小朋友相遇时,他们却说:你们刚才就在彩虹中间啊,特别是阿华,他的白衣服都成七彩颜色啦,真好看哦!

后来,我们将信将疑地往回家的泥泞路上走。正在这时,阿云在晓塘江上发现两只黑色的“四两通”(一种体态较小的野鸭的俗称),我说:这种东西太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就大家继续往回走。突然,从中岙那边由远而近传来一阵“呱-----呱-----”的噪音,我们回头一看,你猜怎么着:天边一片黑云迅即向晓塘江上游-----凤凰尾巴上空移动、扩大,那架势如:黑云压城,那噪声真的震耳欲聋!这不是大人们常说的“阎雀”么?它们通常成群结队达上万只之多,专吃庄稼,凡是被它们光顾的庄稼地,不到5分钟就会像火烧过那样光。可怕、可恶,我们迅速作出决定:每人在衣袋里捡10来块石头,全速跑到“阎雀”降落的地方。可惜还有100多米不到处,被它们发现,“哄-----”的一声如爆炸声起飞,旋即以遮云蔽日之势在空中转一圈迅即消失在大名堂里(村名)方向了。我们后来走到这片它们糟蹋过的地方一看,哇------几个篮球场那么大面积的草籽被它们啄得零乱不堪,只剩下的是2、3寸长的草籽茎茬了!

怪不得,农民伯伯谈起“阎雀”可谓:谈雀色变!是啊,农民的“春花收成”是全年农耕的基础。为什么这样说呢?那时的农肥紧张,凭票供应还要开后门,所以,“草籽”就是作为春耕时的“绿肥”了。通过将草籽田翻耕,草籽被搅拌在农田的泥浆里腐烂发酵后,会提供农田以丰富的有机肥料,这样的水田肥沃,种出来的水稻也会高产量。因此,我们凡是看到“阎雀阵”蜂涌过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会自动出来驱赶,使庄稼免遭其灾!

杨老师点评:故乡的那条江,演绎的生活如此丰富而又精彩!毕竟我在江边生活了25年多啊!是的,那牛叫、鸡鸣、狗吠,还有晒谷老女爿的嬉笑声,真是历历在目啊。。。。。。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六)

杨杰明

每到立秋过后,早稻上岸了,老天就会晴上30几天。这时晓塘江的水就会明显下降一、二公尺。农民就会在某天的中午不睡觉,自发组织队伍,下江捕鱼。他们拿来家里的竹编鱼罩(一种底大口小的渔具),有的一人一个,有的一人两个。脱了长裤,将衣襟打结,袖口卷得高高的,腰部缚一个“克篓”(小口大腹的鱼篓)朝后背一挂,雄赳赳地排成横队,从晓塘江南端桥孔两边下水往北边上游方向罩过去。从桥头罩到上游江面狭窄处,鱼儿开始密集起来,捕鱼者不时发出“哇----一条了”“哦,是一条乌鳢蛟”“哈,一条鲤鱼”。。。。。。可是,到“牛车埠”以北的上游部位,罩鱼大军就难以继续进行。因为,这里的水域长满“鸡头菱”(又叫鸡头莲)。那是一种茎叶上长满硬刺的水生植物,它大的叶子直径可以长到2米多,密密层层的,果实像鸡头而得名“鸡头菱”;如果小心尖刺而用剪刀、筷子掰开来,还可以取出玛瑙般的果实,晾干了还可以炒来吃。眼见着各种鱼儿泛着水波逃向上游,把鸡头莲的茎叶撞得摇晃不定,罩鱼大军看到那尖刺望而生畏,望鱼声叹!

这样,来回虽有三次梳篦式似的“罩鱼”,但是,鱼儿有的望下游的桥头以南逃,有些通过鸡头莲做屏障望上游逃,罩住的鱼就不多了。这次最多收获的是村里阿铎,他罩了一条草鱼、一条乌鳢蛟、一条鲈鱼,为了将鲈鱼逮住,还被它的背鳍刺破一道血口子呢!正当人们在桥头踏脚板上洗一下鱼罩上岸时,阿章却捞上了一件怪物,大家迅即聚拢观看,原来是一枚被湖泥埋得发黑的手雷!这下吓坏了阿章,他不要了!阿祥随即抢了去,几个胆子大的追去。这时,我怕妈妈责怪我“又不戴草帽晒太阳”,也赶紧回家了。爸爸刚睡好午觉,让我为他拧背脊,他问:“你出去过啦?”我说“嗯”。“干什么去啊?”“看罩鱼”。“罩的鱼多吗?”“不多,就是阿铎罩三条,其他几乎只有一条,或者没有罩到”。“哦,湖水还太满,难罩”。后来,我提到“手雷”,并问爸爸:怎么这里有手雷时,他说:是抗日战争留下的。“什么,这里也有打过仗?”“是的,不仅如此,日本人还掉下一架飞机呢!”我好奇地让爸爸给我讲那飞机的往事

那是1944年初冬,大约是下午四点不到,一架绿色的飞机从黄埠岭头方向飞来。刚飞到上岙的狮子脑壳(山名)上空,突然,飞机发出两声巨响,飞机的引擎同时夹杂着哮喘声,机身在凤凰山上盘一圈,慢慢减速俯冲向中岙,旋即又到甘井山上空转一圈回中岙塘滑翔,引擎再次爆响几声,飞机最终迫降在晓塘江上游西侧的“佰丈塘岸”的一片荒田里。我爸爸等五、六个人在边上劳动,大家惊恐万状,只见那飞机身体上标着日本太阳旗,约莫5分钟   后“哗”一声拉开舱门,跳下一位穿着空军服装的年轻驾驶员。他看到农民远远地盯着他而没去理他,就主动地做手势打招呼,意思叫大家别怕,有话要问你们。我爸爸跑过单帮胆子较大,就率先走过去,那日本空军微笑着从大腿的拉链里拿出地图,展开放在地上,用生硬的地名“石浦”,又指指这里,哇哇讲着,意思是:这里到石浦有多远?我爸抢先有目的地比划说“石浦到这里,今天已经走不到了”手与头摇得特别厉害。那日本人再用手势比划成手枪,意思是问:这里周边有抗日武装没有?我爸爸甩开双臂比划,意思是说:周围都是我们武装部队的人!这飞行员双脚“咔”的一声并拢,向着即将西下的太阳深深的鞠上一躬,跳上飞机,“唰”拉上机舱,拉拢窗帘“呯”的一声,后来就没有响动了。又等了10分钟,我爸爸带着胆子大的人登上飞机舱门脚踏板向里瞭望:空军自己自杀了!他估算:今夜要成俘虏,就先行自裁了!这时,当地抗日武装----民生队在离飞机200米处已经包围了这片荒地,大叫:“你们走开,我们要实施射击!”而这些胆子大的人才不管你喊话,照样用锄头使劲敲砸机舱。大家双臂震麻了,舱门与窗就是纹丝不动!其中两个小伙子飞快地从家里取来铢锄、撬棍,终于撬开了驾驶舱。我爸说让大家听民生队的,眼红了的人们哪里会听?索性捋手表、夺手枪、拔钢笔、掏手雷、脱皮切克、摘帽子、脱皮靴;更有甚者:砸机舱内的设备,如,仪表、刹车把手、晾衣杆,门窗有机玻璃;飞机外边的起落架、轮胎等等,民生队队员看大火儿抢得这么热闹,也蜂拥而至,最后抢走了尸体裆部的一块大白细布,才算罢休!民生队长一声令下:打开飞机油箱,一把大火将日本飞机烧了,那火凝聚着多少人们对日寇的深仇大恨哦!

从飞机故障迫降,到点火烧机,整整忙碌了两个小时。大家拿着日本飞机上的各种东西往家里走时,我爸爸突然觉得有种预感:近在石浦的日本驻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今天晚上一定会循迹而至!于是,教大家先将所有飞机上的东西暂时藏起来。大的、危险的浸泡在晓塘江里,小的绑上石头沉到河埠头,甚至是清水茅坑。

大家吃了晚饭,站在村头遥望北边的晓塘江上游方向,余烟夹着火光,还在“哔哔卟卟”烧着。这样,到了深夜11点光景,村口突然有狗咬声,紧接着“踏、踏、踏”整齐的跑步声串行在村头的角角落落,大约过了20分钟,没有了声音,而邻村的狗叫了。估计日本鬼子是一个村,一个村地在“拔苗头”,寻找蛛丝马迹,如果一旦发现什么飞机零件,那么整个村就要遭殃了!

第二天,我爸联系大家 ,发现村里没少一个人,事情总算过去,万事大吉了。好多人买来“老刀牌”香烟慰劳我爸,说他有胆量、有远见。后来,大伙儿还朝晓塘江上游那“佰丈塘岸”荒地里跑,一看:那飞机连残骸也不见了!据村里那个光棍说:一大早,日本兵到上岙村里找了一头大水牛,将飞机引擎拉走了,连找回的那个日本空军飞行员的一只肚也带走了。

说到,罩鱼时捡到的手雷,我爸说:完全有可能是当初哪位农民兄弟后怕而沉到晓塘江石头桥脚下的。后来,罩鱼的阿祥在大伙的劝说下,将发锈的手雷上交给了公社里的武装部长处置了。

杨老师点评:我这里说的“鱼罩”是一种用粗竹丝变成锥体状:底口60-70公分,上口径20多公分的用棕榈丝绳滚边(可以抓手)的渔具。操作时,拔出水面,再往水面按下去,有鱼时罩里有碰撞感,然后,将手伸进上口抓住罩内的鱼。在那个年代,发生过很多惊心动魄事,爸爸好多东西我是学不到的。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2:54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七)

杨杰明

晓塘江的水质很好,杨柳树以北到乌桕树以南的取水区是洗刷碗筷用的;河埠头周边水域是洗刷衣服与日用品用的;榆树与矮杨树之间的凹角处,周围长满革命草,连鹅游进去也看不到头,靠岸边只露直径两米的水面空隙是用来洗马桶的,那地方平时虽不臭,但是每走到这地方连蜻蜓也懒得去网,连鱼也不肯去钓。只有,公社里干部的海宁来的亲戚不知原委,老在那旮旯钓,还说:这里的鲫鱼特大、特多,哈,我们都笑他傻!

最有趣的是,有一个胡子灰白的老翁,每年夏天都会来晓塘江边。听说,他是外山人(来自鹤浦方向),是当地有名的渔翁,眼睛能看到水下的东西!这不,如今他全身只穿一条缝有白裤腰的黑色短裤,皮肤被阳光晒得乌黑发亮,四肢筋骨硬朗、轮廓分明;手臂挽着好几圈大拇指粗的棕绳,连着一个青石头凿成的大秤砣似的东西;一双鹰隼似的大眼睛微微眯起,猎奇地巡视着江面;突然,用手往后一挡,意思是叫我们别靠前、别吵嚷,他半蹲双腿,十个脚趾有力的铆住地面,重心向后一倾,“呼”右手迅疾甩出石坨坨,“喠!”石坨入水,几乎没有浪花、棕绳绷得笔直,那力气不是一般人能用得出的!接着,水中泛起一丛细水泡,几乎就在同时,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我们惊奇不已地盯着下去的地方…… 1分钟后,他从远好几米的水面上出水,只见他一手提绳子、石坨坨,另一手抓着一只大鳖,踩着水几下就上岸了!我们围拢去看他的战利品,“要咬的”,那声音亮若洪钟!他微笑着用拇指与中指掐着鳖的两边后腿窝,才看到它的肚皮白底,还有一斑斑青灰色,四脚划动,伸出头劲,愤怒地张着嘴企图从他手上挣脱,但都是徒劳,不一会,就被放入笼子里了。

我们再随着他来到晓塘江中游水域,可他叫我们别太接近他,他盯着江中冒上来的几颗水泡,又像发现什么新大陆,停住脚不动了。不一会,水泡向近处移了,但是,他叹着气轻轻地嘟哝:“蕰草太密了”。我们几个小朋友自告奋勇地跑到他前边一、二百步处,早早地想帮他发现水泡,但是,他都说“那不是鳖,而是青鱼”。奇怪,他怎么知道的?于是,越是想跟着看个究竟。终于到了一片水草相对稀少的地方了,他蹲下去看着水面,我们也跟着蹲下看,不知谁放了个响屁,我们都看着渔翁连大气都不敢出,每个人憋得满脸通红,还是盯着江面。他看我们这么认真,也就让我们一直跟到晓塘江的上游“牛车盘”处看。结果,就在我上次钓鳖的地方,他又一次砸下去,迅即下水,抓住了一只背部带有绿色的,肚子有些淡淡粉红的鳖。

时隔两年,旱天了,江河干涸,我们再也没有见到那老渔翁了。后来看了《水浒传》以后我还怀念他,并且老捉摸着,有个“浪里白条”张顺的人,今后老了,也许只会与他差不多本事而已。奇怪的是,这样的老渔翁不止他一个,就在我看过《水浒传》不到两个月,另外一个身材还要魁伟的老渔翁胡子头发全都白了,肩膀和手臂上挂着一张“手网”,专门蹲地上观察水纹的,一般他都等人家罩鱼的过去以后,他会轻轻地涉水撒出那顶渔网,从撒出的渔网轨迹看,撒得不能再大了,并且也非常圆,内行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网鱼高手!每次下网,几乎没有落空的,网里起码有一条以上的鱼,并且都是比较大的。一次,他发现水中有东西,突然叫我们止步,他却猛地撒网,在收网时,网里突然腾起“哗哗”的浪花,他知道,不是一般的鱼,叫我们到他鱼篓边上取来一件他的破衣服抛给他,只见:他麻利的用一只手和嘴巴绕住右手,然后将一条3斤多重的大鲈鱼抓上岸来,自己毫无伤处(因为,抓鲈鱼很危险,它背鳍有7、8枚粗而硬的刺)!

第二天,他在江边用中餐,我们走过去一看,那是一大团冷饭,旁边伴有一簇咸菜,他吃的如此香,末了还将粘在胡子上的一颗白饭也塞进嘴里吃了。然后,他欠起身,走到江边,在蕰草空隙中掬上两捧清水喝下了,最后还吧嗒着嘴说“舒服!”我们几位小朋友相互议论:这算什么中饭?还吃得这么香啊!其实,我们那时候哪里知道他们那一代人的生活经历啊?也更难以体会他此时知足的快感了!

杨老师点评:文笔不如你们,只是素材只有我们那年代才有的哦^_^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3:04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八)

杨杰明

65年的深秋,据说要在晓塘江里种植老菱(菱角的俗称)啦!这对于我们沿海地区孩子们来说,是件新鲜事啊,我们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在播种以前,听植保员说:必须将所有其它水生植物清除干净。于是,以后的三四天里全村人忙忙碌碌地都在打捞蕰草,由于这次是上头有指示吧,江中除舢板、大木桶外,连竹排也到邻村借来捞蕰草了!

第四天,江里一片狼藉,水是浑的,人们洗刷东西都到西南边几个小河里去了。到了第六天,江水基本平静,看那江面没有往日的蕰草装点,显得那样单调而没有生气,整条江像是没有一条鱼似地默默流淌。终于,在下午两三点钟,阿西、阿安他们几个劳力好的,挑来了满满的两夹箩担黑褐色的东西,我们马上过去看个究竟,原来就是用来做种子的老菱!队长让几位老成点的社员在草籽桶里用泥土与草木灰搅拌不干不湿的泥巴;再将种菱放入泥里一搅和、一捏,然后,让年纪轻的社员投掷。这种投掷的动作必须是与抛秧苗动作一样-----“下抛上”,而不是投手榴弹那样的“上抛下”,否则用力过猛会使泥巴溶解,种菱就无法接触到河底的。于是,晓塘江两岸十几个人按照植保员的意图,保持一定的密度投植着。

抛植后过去三天,我和阿栋放学回家到晓塘江进行“番薯船比赛”时,随着北风刮着上游的浪花,飘来了两个黑色的小东西。捞起来一看,原来是老菱!咦---咋回事?我们一人一个捏在手里很不是滋味:生产队派专门人员去嘉兴学习,花钱到这么远地方买来两担种子,大队本来就不富裕......想着想着,我们两个跑到大队长那里报告了这个情况。大队长说:种菱上浮是正常的,10%左右是要浪费的,我们就将信将疑地回家了。可是,以后几天,全村小朋友都说捞到老菱了。看来,问题大了,生产队才决定在夜里开会。队长说:大家都来讲讲,好好找原因。好多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言。我爸最后也讲了几句让大家豁然开朗的话:首先,种子卖给我们是否有潜在毛病;其次,我们晓塘江的水每年都会在排涝闸倒灌进海水,上面水淡,而下面水很咸;再是,晓塘江江深、河床陡,底层有10几年以上的鲤鱼、青鱼、鲫鱼都是有可能翻拱这泥裹的老菱的;最后,搅拌种菱是否泥层欠厚、泥巴欠稠韧,或者太浠?说到这里,只见植保员鼻子上冒着汗,一边还一声不吭地做着笔记。因为,他就是全暁塘公社(现在叫乡)派去培训的4人中其中之一,是我们大队(村里)唯一的初中毕业生。大队书记帮他打圆场:阿禄年纪青,生产劳动经验有限,我看还是让大家将捡到的老菱拿到农科站化验一下,是种子毛病还是其它毛病再做定论。这时,大家没有理会大队长的话,相反都赞成我爸意见:这里根本就是不适宜种老菱!

这年的年底,我二姐宁波师范放寒假回家,妈妈老早就准备两羹篮“印花麦股”等她来,我呢,用老菱壳做就的“老菱旋”(拉力风车),外面还刻着金鱼图案很好看的,正玩得欢呢。妈妈说:蟹钳涂机帆船到浮礁涂靠岸只需两小时不到,现在到上岙岭头去接你姐姐刚好。于是,我就与小姐姐一起兴高采烈地沿着晓塘江,再通过晓塘江石头桥;经过“三分墩”穿过任家;从上岙庵前走过,到大姐姐家(我的大姐姐嫁在上岙)喝了茶直奔上岙岭“泗州佛堂”对上的“狮子脑壳”。我看过《西游记》,每当自己在高处老有一种孙悟空驾祥云鸟瞰“人间城郭”的感觉。小姐姐没有我跑得快,等她气喘吁吁上来,我已经发现浮礁涂过来-----“赵家直路”上行走的二姐姐啦!小姐姐说:“我还只刚爬上来,这样下去我吃不销了”,我就依她----20分钟后下山接二姐姐。

接着二姐姐啦!我与小姐姐一人拿一只袋子,让二姐姐空手。然后,又在大姐姐家坐一会就启程了。姐弟仨有说有笑往回家路上走。二姐姐突然问:“你们上次在信中说:明年有老菱吃了,现在长到多大啦?”我与小姐姐向她说了原委,还说了:爸爸的意见,得到大家赞同,今后可能不种老菱了。其实,我与小姐姐都希望明年再种的,要不是爸爸多嘴。这时,二姐姐朝家乡方向看几眼,就发现:妈妈在晓塘江河埠头瞭望着呢!我们都随着二姐姐手指方向看到了妈妈的身影。在江边那棵长满红叶的大乌桕树下,她腰上系着围腰,旁边放着一个拎水用的挈桶......

说起妈妈盼望着儿女回家的那种样子、那份心情,其实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印象最深,也早已读懂。是啊----妈妈送姐姐去宁波读书时,也是这样站着送的;姐姐们一个个出嫁时她最后也是这样站在这里送的;后来,我读书去,乃至到丹城工作去,她还是那样站着目送。有段时节,我过意不去不让她站在这里送我,她就说:我不是送,是挈水(拎水)。后来我也知道这是她的借口。然而,她这样确是一种母爱的本能、天性,是一种已经成了习惯的动作----借助晓塘江的水来接、送自己的子女,这是谁也无法改变她和剥夺她的。如今,老母亲已经作古20余年了,我也渐渐觉得,“晓塘江”就是“母亲河”。

杨老师点评:融入儿子对已故母亲的怀念之情的。。。。。。我含着热泪打完这篇文章。
我们的妈妈,她含辛絮苦把我们兄弟姐妹7个抚养成人,然而,在那“公社化”年代里,把仅有的哪怕是一口野菜糊糊都省给我们吃,而她每次都说“我吃饱了”苦笑着哄我睡“哦--哦---明天有白米饭吃喽。。。。。。”。
我们去读书,还是去工作,临出门她都打量:有没头发蓬松或衣着不落直;外头回来了,她也一样打量:仪表是否不端正。。。。。。连她临走前几天,还熬着使之扭曲的病痛轻轻嘱咐“丧事从简。。。。。。;那晚,轮到姐姐们陪夜,我的心忐忑不安,有一种不祥之兆,果然,在子夜,妈妈的告别之声悠悠地,那种只有母爱才有的亲昵之声飘进楼上窗棂:杰明,我去了。。。。。。从此,我失去了慈祥可敬、伟大的好母亲!
现在,每每回忆她生前的往事,我就会伤感,缅怀。。。。。。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九)

杨杰明

那是63年暮春的一天早上,正是油菜灌浆的季节,空阔的田野里飘来一阵阵歌声:“油菜花开似黄金呀,啥啦啦啦,啥啦叻子啥呀,草籽开花满天星呀,啥啦叻子啥呀;豌豆开花黑良心呀,啥啦啦啦,啥啦叻子啥呀,菜豆开花九莲灯呀,啥啦叻子啥呀。。。。。。”旋律是重复着的,可是人们听到这歌词往往会与眼前就能看到的那些庄稼地里的各种景物联系起来,显得那样的兴奋,都会学着唱几句。我与阿宝他们在晓塘江支流边上的几棵桑树上摘桑葚,阿敏跑来与我说:“你三姐姐在唱歌,好多人也跟着在唱,连九头十三腔的癞头皮也学着唱,大家笑死了!”我说:“这歌谁爱唱就唱,管他干嘛?”他说“他在晓塘江对岸放水牛,相隔这么远,这样喊着像唱歌嘛?于是,大家都骂他呢!”我想想也有道理,可问题是:他认为自己唱得好听啊,对他自己也是一种快乐呢。

突然,天空的西北角闪了几下电,接着远处一阵闷雷,大地被那边的一片墨云渐渐地蔓延、笼罩而变得昏暗;一阵风儿吹来,小牛、老牛先后都有预感地“哞---哞----”叫个不停;只有那青壮些的牛自恃力大,只是张望一下,青草还是照吃不误;我们也从桑树上爬下来了,阿敏这么迟,这才赶到,说实在:熟些的桑葚已经被我们摘了,他摘的都是些使他吃得呲牙咧嘴没有成熟的酸桑葚。可是,事后在晓塘江石板埠头洗脚时,看看有好几个洗衣服、洗菜的人在的缘故吧,居然与洗手帕的阿云(女的)说:“哇----今天桑葚吃得真舒服,全都是熟得乌紫的桑葚!看,手都染得紫红紫红的!”(阿宝与我刚才分别送给他一颗熟得发紫的,谁知他没吃,而是揉碎涂抹在手、口处专门用来炫耀用了),阿宝要揭穿他,我碰碰阿宝,叫他别在当众戳穿他,让他在我们三人一起时才告诉阿敏,因为,毕竟是朋友么。

天空上的云压下来,雷声已经在我们头顶打转;我三姐姐牵着的一头黄牛和一头小牛在江边上兜风而行;我想去帮她,她却严厉地喊着“快回去,妈妈在家里肯定焦急万分啦!”这时,我才意识到妈妈会焦急,赶紧往回跑。不一会黄豆大小的雨点“啪啪”地打在石板路上,呈现出一个个金钱饼那么大的印记,打在我的耳朵、脸上,都已经感觉又凉又疼的;牛在加快速度,姐姐在两牛之间快步前进;晓塘江水面,在这么大的雨点中长满水泡泡;我回头看看姐姐,姐姐挥着手,叫我自个回家。顷刻间,雷电轰鸣、大雨倾盆,我加快速度终于跑回家了!妈妈一声不吭地示意:要我脱了衣服,她接过衣服拿在手里一看,有好多大小不等的横式破洞(这是旧“夏丝革”料子的特有的横式机理)。我又奇怪又心疼:我根本就没有扯、撕过它,怎么就会破呢?还没等我想好,妈妈拿来扫帚稀抽了我两下说:“不知道天要下雨?只知道碌(玩),衣服破了看你穿啥吗!”我也没哭,寻思着---是啊:我穿的衣服大多是姐姐们一个一个穿传下的旧衣服,虽然经妈妈的巧手改成了我穿的衣服,但是真的轮到我穿,已经非得小心翼翼的了,哪里经得起我今天这样在暴雨中奔跑、折腾哦!我连忙向妈妈检讨、保证:这次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改正。说着,妈妈含着眼泪拿来毛巾给我擦头发,舀出汤锅温水让我洗澡,说:“你自己知道,我们是根本没有钱买布给你做新衣服的,下半年你书有读没读还不知道哦。”(此前,我多次提出要上学)我想:人家都是8岁读书的,我家里穷的缘故,我九岁有读也已经不错了,所以我一言没出声。不一会,姐姐也回到家里。奇怪的是,她衣服没有淋得非换不可的地步!原来,她牵着牛躲在了一个茅坑屋檐下!而我也经过的,就是没有想到啊。

中饭后,雨过天晴了,我向妈妈请假:想跟姐姐去晓塘江边看看。妈妈不是很同意,说:刚下过雨,江边泥路滑多危险啊。姐姐说:那让他靠进些的草丛走。

终于出来了!大雨以后的各条沟水都哗哗的向晓塘江汇流,不时地传来鱼儿在水缺头“啪啪啪”的斗水(逆水)声,如果这时谁要是在水缺口埋设一个克篓,那么,等会儿收入几斤鱼、泥鳅之类,那是一定没问题的!我家没有克篓,我姐姐只是拿一个大竹篮,在出水口的下沿那么一掏,就有大小三条鲫鱼!然后,拿狗尾巴草往鱼鳃中一串,叫我拿着跟随后面。这样,沿江边掏了三个水缺口,三条尾巴草都穿满了。其它的水缺人家已经埋设了克篓,我们是不能掏的,这是规矩。

可能,这是河里鱼虾们交配的季节,晓塘江的靠岸不远的沿岸,几乎都有鱼儿追逐、交尾而出现的阵阵浪花。阿章他们有鱼叉,一下戳下去,准能叉上一条。我大姐夫本事还要好:手执一根一米五、六长的木棍,身背大鱼篓,穿短裤,每次就这么涉水沿江狠命敲打水面10几米后,马上张开大手在水草下摸鱼,结果是屡屡得手,最大的一条鲫鱼送给我家,一称有1斤5两重!到我家时,他的手、脚都已经打皱皮,妈妈心疼地为他舀来洗脸、洗脚的水,他死活不要,说:等会儿到河埠头一拱就好了,于是喝了两大碗开水回上岙了。吃晚饭时,我问起爸爸为什么大姐夫这么用棍一敲就可以抓到鱼?爸说:根据鱼的习惯,一受惊吓便会急忙往岸边的草丛里钻,所以你姐夫会屡屡得手。哦,原来如此!末了,爸爸又补充一句:不过,干这活如果没有强健的身体和出色的游泳本领那可不行的。

后来,我发现:姐夫站过的地面上一个圆乎乎像弹珠那么大的东西在蠕动,我拿一根棒头凑近剔动,一看原来是大“蚂蝗”!由于吸血太多,在挣扎着爬行,妈妈说:那是从你姐夫脚上掉下的吧,说着拿一撮盐巴放在蚂蝗身上,只见它一边打滚,一边淌血,一会儿就不会动弹了!后来,我家一只芦花鸡过来,妈妈赶走它,并赶紧从灶膛拿一锨草灰将它掩盖了。说是:鸡吃了不会下蛋的。是啊,在那个年代,鸡蛋对于没收入的农家说来,是唯一的日常经济收益哦,怎么好让芦花鸡吃蚂蝗呢!以后,凡是爸爸、姐姐他们干活回家,我必要寻找他们是否带回家了蚂蝗。

杨老师点评:小时候种田,最怕蚂蟥了。
 楼主| 甬象 发表于 2009-2-14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乡的那条江(之十)

杨杰明

去年经过彻底绞捞过蕰草的晓塘江,到了第二年六月那真是格外的清澈、平静。要是不仔细凑近俯视,这各种蕰草在水底世界里蔚然竞秀,各种鱼儿在这参差不齐的绿色“森林”中追逐嬉戏的场面,你是无法看到的。就在这么美好的江上,有人却传出一个离奇的传闻:晓塘江有“河死鬼”!

我一听到这传闻就不信!接着,我询问了几位知情者如阿栋、阿宝、阿敏等,他们都说最初传出的是阿玲。阿玲?她比我小一岁,平时她妈妈叫她到1里外的小店里打一斤黄酒、半斤酱油、半斤米醋,一到店里就会忘记的主,能有可信的事?于是,有一天我真的找到她想问个究竟。为了不使她说走边,我用事先准备好的炒倭豆分给她一把,慢慢聊天着。当问道:“听说你那天在晓塘江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她马上兴奋起来说:“那天我背着书包去上学,突然听到一丛蕰草上‘呱呱’叫着,再仔细一看你猜怎么着?是一只小青蛙在吃一只大青蛙,下半身被吞进去了,上半身在外挣扎,还拼命叫着呢!”我说:“那你说有‘河死鬼’?”“没有说过啊!”她瞪大眼睛委屈地辩解。后来,我又找了几个人问了,原来说晓塘江有“河死鬼”的是说话口吃的“癞头皮”!他,一个光棍,专为大队放3头牛,一天工分是8分,又没妻子儿女,整天袖手好闲,听风便是雨的,还好几次半夜学鬼叫。记得有一次,他为了报复村里的“弹眼”几年前殴打过他。终于,等“弹眼”洞房花烛那夜,在他家屋角一株大苦楝树下的茅篱刺丛中,学三声凄厉的鬼叫,害得那家媳妇从此落下“失眠症”。“弹眼”为了抓住把柄,没少熬夜守候,但是始终没有抓牢他。为此,我想有机会一定问个究竟。一天,我到地里摘番茄,刚好碰到他,于是问他:“听说你看到晓塘江有‘河死鬼’?”“哪,哪,哪里是我看到啊?是,是,是阿玲啊。”他口吃很厉害地解说。我说:“她说只是小青蛙吃大青蛙啊,没有说过‘河死鬼’吧!”“那,那,那---你想,想,想想,不,不,不是鬼-----鬼,能,能小----小的吃,吃-----吃大,大-----大的?!”妈呀,听得我吃力死啦!我最后丢下一句:“以后别乱讲,世界上你不懂、不了解的事多着呢,难道都可以说是‘鬼’?”我走了,他却还在后头“哇啦,哇啦”嚷嚷什么呢。你说,我们村唯一可去戏耍的地方,被他一说今后怎么玩?所以,我特别恼火!

不久,我们暁塘中心小学就放暑假啦!假期里,我们除了复习功课,我就跟大家偷着学游泳。人家兄弟多,他们的妈妈不怎么管孩子;我家前几年,唯一一个聪明的哥哥,生病没钱医治去世了,所以妈妈特别呵护着我,不让学游泳之类危险的活动。我就等妈妈晒谷、或睡午觉了,偷偷从窗门口逃出去学。听比我大一岁的阿栋说,学游泳先学憋气,后学“狗刨式”。结果,憋气我第一!“狗刨式”要我先抓江岸草丛,放松身体、张开大腿使劲拍打水面,结果是效率不佳。尽管如此,还是乐在其中啊。一个小时后,大家脱了的短裤晒在抽水机筒上,在阿年家那棵大桃树下围成一圈讲故事。先是阿年讲《橐腐女婿系列》之一,然后我讲《西游记》章节,再是阿郎讲《岳家将》章节,这样每次轮流进行,再回家。我小心翼翼地进门,有时妈妈已经出门“划谷”(用竹竿翻谷)去了,或者在为爸爸烧餐顿(三餐以外的用餐)。那天刚好三姐姐的男朋友在,我妈问我:“你出去这么久是否游泳去啦?”我说:“没有啊,在阿年家桃树下讲故事呢。”姐姐的男友叫我坐在他旁边,用食指在我大腿上一划,立马出现一道白白带泥粉的痕迹,他诡异的一笑,轻轻地说:“你刚游泳过了”我头皮一下大了“你要是讲给我妈听,姐姐不嫁给你!”我压低嗓门威胁他,他露出银牙笑了。妈妈问我们笑什么,他抢先回答:“我们说笑话”。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趣的暑假很快过去了,我们发来了香喷喷的新书,我每次都用公社里文书“小徐同志”送给我的过期的宣传招贴反面来包书本,这包法还是在读师范的二姐姐教的,又好看又实用,好多人都叫我包呢。那天的课是第七册《雷锋的童年》一课,老师在分析课文时,说到:“雷锋的妈妈被地主少爷侮辱后上吊自尽”,我就问:什么叫“侮辱”,什么叫“自尽”?那个代课的老师居然说我故意捣乱:“算你听写经常100分?算你作文分数高,骄傲了还是怎么的?......”哇,我莫名其妙的被他训斥好委屈啊!事后,那天其它的课我也没有听好过!......老师怎么好这样当呢?!(所以,我后来下决心,一定要当一名好老师!)

那天下午,我没有参加课外活动:滚铁环,而是早早地怏怏回了家。妈妈已经煮好了我最喜欢吃的“红粳米粥”(这种米产量低,现在已经不允许种了),我连喝两大碗!这时,外面突然传来晒谷老女的哇哇大叫“救人去,救人去啊-----!”我马上跑到隔壁的公社,只见两个晒谷女人领着两个丧魂落魄的阿华、阿建,正在向公社书记报告:小徐同志(公社文书)钻水底表演给他俩看,下去就没上来过!阿华证实说:“我们还在拍手称赞他的水性这么好呢,怎么半个时辰过去还没有上来呢......”这时,俞书记感觉事态的严重性,马上发动水性好的机关干部和公社所在的我们大队水性好的社员,分头拿谷耙、晾干、手网、舢板、木桶船等到晓塘江打捞。晓塘江有史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那天可以说人山人海了!无奈江水满满,任凭大伙如何打捞就是没有结果。后来,总算借来了两副“百拉钓”,在阿华、阿健指点下放钓捞人,还是没有结果。几个胆子大的扎下深处摸,尽管翻江倒海的折腾,还是一无所有!这样,两个小时以后,终于,由一个叫阿平的青年摸到了脚,将溺水者拉上了岸!天哪,就是在我平时钓虾的河埠头石板下面拉出来的!早已经准备好的“癞头皮”放养的大水牛驮着尸体走几圈,想挤出些水,救活这“小徐同志”。恰巧,医生赶到大叫:“怎么好这样救人?快平放在地上!”急忙放下再搞人工呼吸,可是一切都迟了!

小徐同志是一个小白脸,当兵转业到暁塘公社当文书已经3年了,平时看到他的总是一张微笑的脸,且平易近人;我们家里的谷,晒在公社石板明堂道地(天井)如果遇到下阵雨,他总帮我们收拾的;还经常送我几张厚厚的宣传画,叫我反面画东西,他很喜欢看我的画......如今他死了,大家都很悲伤,她的老婆哭得死过去好几次呢!第二天人们看到他静静地躺在门板上,穿着那身结婚时穿的常青色尼制服,很安详。她老婆被三个人管着,她不时地用脚蹬地板,蹬得那杉树地板“蹦蹦”作响,从那声音中可以使人感到:她已经没有嗓子了,只能用那蹬地板声音表达她那极度的被痛!“小徐同志”的死,晓塘江也从此蒙上了一个阴影,好像隔着一道神秘的面纱,并且,我老想不通:这么美好的江水居然能淹死人?!

这时,“癞头皮”等喜欢搬弄是非之流更加有话头了:说什么“53年在这里淹死了阿城的哥哥,才七岁啊;如今,‘小徐同志’28岁,结婚两年还没有孩子呢。这不是印证了两个月前阿玲看到的‘小青蛙吃大青蛙’嘛?”一下谣言四起,弄得我们这帮小朋友都不敢去钓鱼、钓虾,更不敢去游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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