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夫妇无辜遇难五环路车祸 七旬老父多方奔走索赔两月仍未获一分赔偿———
“昨天(10月22日)下午,南五环康化桥和大羊坊桥之间的外环主路上发生了一起三车追尾事故。一辆东风雪铁龙轿车被后面的大货车挤在车底往前推了二十多米。
这辆雪铁龙被扭成了麻花状,除司机外,车上两女一男全部遇难。”这是10月23日晚,北京电视台播发的一条新闻。
在这起惨痛的车祸中,三名死者有一对是今年十一刚结婚的夫妇。来自河南的刘庆建、陈丽来京五年,年龄分别是29岁和25岁,去年贷款在昌平买的房,为解决上班问题,省吃俭用买了辆雪铁龙爱丽舍。买车次日,激动的小两口请同学姜伟帮助磨合,而姜伟的女友、来自重庆的皮大翠就坐在他身边。皮大翠刚来京半年,23岁。这四人都毕业于重庆石油高等专科学校。
如今唯一幸存的驾驶员姜伟也被医院认定,脊椎旁侧骨头四处断折,脑内有大面积出血点,虽已无生命危险,但会影响到日后的负重能力,而且日后会经常性头晕。
五环路6点到24点是不允许8吨以上大货车上路的,可肇事车不但上了路,还走进了禁止驶入的最内侧车道,并夺走了三个年轻的生命。如此悲剧,本就令人扼腕。可死伤者家属在遭遇不幸后,还遭遇了无尽的烦恼和伤心:事发至今,没获得一分钱赔偿,就连孩子的火化费都是孩子的同学凑的。目前,家属们已负债累累,但从肇事方、肇事车单位、双方保险公司处仍旧一无所获……
定责
■朝阳交通支队认定大货车负全部责任
事故发生后,北京市公安局公安交通管理局朝阳交通支队很快就做出了事故认定:
马延水驾驶冀RG1606号“欧曼”牌重型半挂牵引车(挂车冀RG332挂)由南向北在小型客车车道内行驶过程中,车辆前部撞在同方向同车道在其前方行驶的京GNR590号“东风雪铁龙”牌小轿车(内乘刘庆建、皮大翠、陈丽)尾部后,致使该车前部又与其前方行驶的“帕萨特”牌轿车后部接触,造成刘庆建、皮大翠、陈丽当场死亡,姜伟及帕萨特司机受伤,三车损坏及道路设施损坏。
……此事故马延水为全部责任,姜伟、刘庆建、陈丽、皮大翠与帕萨特车主无责任。
索赔
■找肇事方———“没钱”
闵毅是死伤者的同学,他向记者回忆了当时的情况:“22日,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蒙了。昨天还在一起吃火锅的同学,一下就没了。缓过劲儿来之后,我赶紧通知他们的家属。他们于第二天和第三天陆续从河南和重庆赶了过来。这里面最年长的已70岁了,我去接站时看到的悲惨情景,让我有种想死的心。”
伤者的家属照顾伤者,死者家属往返交通队询问情况、等待事故责任书……家属们住在天通苑附近一家廉价的旅馆里,在京举目无亲。“当时这些家属还面临着伤者治疗费不断增加、遗体迫切需要丧葬费等一系列问题。基于这些,我们一直想跟肇事方商议相关费用的问题。”
事故发生15天后,交警队联系到责任方。因肇事者被刑拘,受害方家属只能见到司机家人。“那天,我们从早晨等到下午,总算等到了肇事司机家属。我们提出肇事方能否出部分费用安置死者、照顾伤者,肇事方表示可以考虑。经交警协调,大家提出一个方案,即按北京市丧葬费用标准,肇事方先赔付每人丧葬费1.6万元,四人合计6.4万元。对方答应了,表示第二天送来。”
第二天一早家属赶到交通队,可等到晚上仍杳无音讯。给肇事方所留的两个手机打过去,都是关机。此后,对方就像消失了一样。18个工作日后,双方家属来领事故责任书。肇事方司机马延水的爱人终于露面了。可这一次,只要问钱的事,她就一句话不说。问急了就一句话:“没钱。”眼看对方一分钱都不赔的样子,肇事车辆马上又要还给对方,家属们不干了,两位老人一个拦在车前,一个拦在车后,熬了一天,才把肇事车的行驶本扣下来。
事故责任书下来后,马上面临更现实的问题———赔偿。“我们找律师算了算,三死一重伤的赔偿额应在150万元。可现在家属一分钱拿不到。这些来自农村的老人,年收入才几千元钱,到京后,几家已花了8万多元。”一直陪同遇难者家属的闵毅告诉记者。
■找保险公司———“本车没责任就不能赔付”
从肇事者那里拿不到赔偿,家属们想到找保险公司。虽然出事的爱丽舍上了3000多元保险,但中保财险方面表示:商业险都是按责赔付,本方无责就不能赔付。
这辆车还上了6万元交强险,交强险不是无责任也可获赔吗?可保险公司称,如果只是赔财产,那一共只能赔400元。要想通过交强险赔付,只能有以下情况:前头那辆帕萨特上有人受伤,那么即使本车无责任,也可索赔1600元给帕萨特;而这起事故中,本车有人伤亡,只要帕萨特有交强险,家属可找帕萨特的保险公司,获赔最高额1.2万元。也就是说,得去找前头的帕萨特。
但去找帕萨特,金额也非常有限。在此情况下,指望通过交强险获赔没戏了。而令家属伤心的还有寻找医药费垫付的问题。“我们事后找保险公司要垫付的医药费,保险公司的回答是垫付是指人在医院急救、没钱支付的情况下,走程序由保险公司先行垫付。可家属既已交了急救费,他们就没垫付义务了。我就奇怪了,谁能在当时急等救命的情况下,不想方设法筹钱垫上,还不慌不忙等好几天让保险公司批钱啊?不能说我当时出了钱,就是我有钱,事后就不管了啊!”闵毅说,“而且,在事故责任认定前,我们就提出了索赔要求,可保险公司在请示领导后,说责任认定肯定会是后面的大车,所以不用等结果出来就不赔了。”
■找肇事车保险公司———“只赔大卡车”
本车无责,那找大货车的保险公司索赔总可以吧?但家属们又碰了一鼻子灰。家属联系到廊坊保险公司在京受理点———北京安诚保险公司。该公司工作人员郝志强接待了家属,“我们这边可以理赔,但只能赔给大卡车车主。我们这边是不可以直接对你们进行业务的。”
可到目前为止,肇事方家属并没有积极办理赔偿手续。对此郝志强也予以了证实:“他们没跟我联系过。”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情况,郝志强表示,“我们也没办法。你只能让廊坊保险公司跟肇事方说一下,我这边不方便问。”
郝志强还表示,大货车的保额是20万,也就是说赔偿最高只有20万。而赔偿是否可直接赔给受害者家属,他的回答是:“很困难。”他建议家属与报案中心联系。家属随即拨打了报案中心电话。听完家属叙述,那边回答:“这件事请您和我们保户联系,我们不针对第三者处理问题。想要拿到赔偿损失,只能找到保户,最后领取赔款也是由保户来领。”
■再找肇事方———“实在拿不出钱来”
在这种情况下,家属只得再次找肇事方。家属们将电话打到廊坊后,有了以下这段对话。
家属:事发这么久了,我们很困难,您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肇事司机爱人:我跟你说,我这边天天被人催账,我都不敢在家呆着。
家属:您家困难,我们理解。可您为什么不帮着办理保险公司的钱呢?
肇事司机爱人: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天大队(该车挂靠的天马运输大队)的人把相关的东西要去了,他们说去办。出了这件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说我一个妇女,怎么解决?其他事情都是张志军(马延水的合伙人)给联系的,什么事离了他我也办不了。
家属:那张志军不能出面办办这事,帮帮你?
肇事司机爱人:车是和他两人合着买的。现在人家的钱也扔到里面了,还能给我出?账还没还完呢。
家属:我们这边有死有伤,的确很困难,都在借着债,您总得给我们一个态度吧?
肇事司机爱人:我实在拿不出钱来。你说我出个三百五百,也没用不是?
受害方还一直试图联系肇事司机马延水的合伙人张志军,可他的电话始终没人接听,而天马运输大队也始终无人出面处理此事。
追问
■家属何时才能得到赔偿
目前来看,死伤者的家属想拿到赔偿,肯定要走法律程序。可这意味着家属们又要负担两个费用:一是诉讼费,二是律师费。可是钱呢?
在北京找个律师,先期就需支付一两万元。没有钱,家属们想到了找法律援助。可由于他们告的车属于廊坊,他们被告知只能去申请廊坊的法律援助。没办法,最后家属通过朋友介绍,在河南找了名律师。这名律师表示可先期不收费。为了减少诉讼费,家属们把诉讼标的额从三死一伤的160万降到了100万左右,可诉讼费依然是一笔巨大的数字。目前,律师正在为减免诉讼费与法院联系。
被撞得不成样子的爱丽舍卖了6000元,还得支付1100元的停车费和500元拖车费。即使获得了赔偿,肇事大货车的拖车费、停车费,也都成了死伤者家属这边的事。
死伤者家属需要忍受失去孩子的巨痛,还要面对这些问题,他们已心力交瘁。“整个过程中,没有哪个部门帮助我们,告诉我们该如何去获得赔偿、如何解决问题。如果没有我们这些同学帮助,光靠家属们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跑,真是无法想象。”至今还在为此事奔走的闵毅说,“即便打官司,也会很漫长,这些家属靠什么来支撑?难道孩子死了,这些父母还得背上更加沉重的负担?死者的家人,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应该得到的赔偿?哪怕只有一部分。”
而死者陈丽的母亲刘春华则只有一个问题:“如果这个司机不坐牢的话,那撞死人不就白撞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