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有一民俗，除夕宴上必得摆上一盘听话鱼。这听话鱼很有讲究。选择大小适中的两条鱼，鲤鱼为上，没有鲤鱼也可用其它鱼来代替。烹调好，头尾并排整齐地放在盘子里。更有意思的是，新年里每餐都端出听话鱼，而又要到元宵才能吃。小时候，嘴馋不知事，一上桌我就嚷嚷要吃鱼，祖母说，这鱼是听话的，总是打消我吃鱼的念头，有时我把筷子伸进盘子里，还是被祖母挡回去了。
我试图弄清楚听话鱼的来历，但一直没有结果。于是就只好推测：一是自古以来，人们对鱼图腾崇拜，“鱼”与“余”谐音，取“年年有余”之吉祥，反映人们祈求丰年富裕、生活幸福美满的期望和向往；二是辞旧迎新之际，阖家团圆，亲朋相聚，共话过去，畅谈未来，都要说吉利的话，不能说晦气的话，小孩子更不要乱说，鱼在“听话”哩；三是旧时老百姓日子苦，吃鱼也是一件奢侈的事，家里人不吃，客人也不吃，鱼就成了一道压席菜。只是推测而已，不过，取“年年有余”吉祥之意，是毋庸置疑的。民俗终归是民俗，美好的愿望和实际的生活往往不能相符，并不因为有了听话鱼，家家真的年年有余了。然而，也并不因为理想和现实的距离，人们就放弃了追求。
在物质贫乏的年代，就是想要弄两条上色的听话鱼，也并非易事。记得小时候，好多年我家的听话鱼都是很小的鲫鱼。那时市场萧条，有钱也难买到鱼，何况人们也都囊中羞涩。河塘养鱼都归集体所有，管理粗疏，鱼养不大，年底每家分得一丁点儿。直到改革开放之后，才改变了这种状况，河塘承包给个人，养鱼专业户多起来，鱼市也就自然繁荣了。
我家老屋前有一方小池塘，原先是属于集体的。分田到户后，小池塘就没人过问了。我看资源浪费着可惜，那年春天，我就和堂兄往池塘里放了鱼苗。我们主要还是自然放养，辅助人工喂养，也就是投些青草和鸡粪之类。水中求财，也不指望多大效益。年底，我们用抽水机把池塘的水抽干，鱼儿现身于池塘底部，时而蹦蹦跳跳，时而掩身泥中，时而横冲直闯，热闹非凡，趣味盎然，引来观者阵阵喝彩。我和堂兄将鱼捉起来，每家分得一百多斤，两家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么多鱼怎么处理呢？当时经济刚刚搞活，大鱼市场价格高，最终还是舍不得吃，买了，家里只留下了鲤鱼和其它的杂色小鱼。鲤鱼，金灿灿的，每条一斤左右，用作听话鱼，真是没得说的。母亲首先挑了两条，其余的都送给了亲友和乡邻，让他们的除夕宴上都有了上色的听话鱼。
时下人们对大鱼大肉不太稀罕，但过年了，还是要买几条鱼的。乡亲们对听话鱼更加讲究，要新鲜，到养殖场去，直接在池子里捞起来，活蹦活跳的。辞旧迎新，就是要图个好彩头，年年有鱼，年年有余。
[来源:周国勋博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