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李建军——《拯救冬天》序◎柯平
本帖最后由 蔡启发 于 2012-10-20 21:06 编辑我知道的李建军
——《拯救冬天》序
◎柯平
在黄岩呆了几天,与诗歌相关的一次会议。期间因活动安排合理,自由时间较多,与当地作家协会主席李建军有较深入的交流,话题自然主要围绕着写作方面。之前我读过他的一些作品,虽然不多,但起码发表在国内几家大刊上的都看了。印象中,他的诗朴素自然,不事雕琢,注重情感的浓度和推动力,走的是类似诗经中赋那样的路子,跟我们这些在诗坛上混久了,爱讲究流派主义,先锋还是传统?诗刊体还是布罗茨基体的人不大一样。包括在师承方面,也看不出明显受过谁的影响。想象中,写作对他而言应该是相当自由的事情,朝九晚五,花晨月夕,学习工作间隙,心里有什么东西堵得慌,就通过纸笔、或电脑键盘发泄出来。这种写作完全符合古人对于文学的要求,所谓在心为志,发声为诗;所谓文章合为时而作,歌诗合为事而作;说的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会后他邀我为即将出版的新著作序,尽管这是相当有压力的工作,然因盛情难却,只好糊里糊涂答应下来。回来将集子打印了,放在枕边,有空就看上几首。偶尔有会心处,或发现有自己喜欢的段落句子,就随手在旁边写上一点感想。这样陆陆续续花了近半月的时间才看完。总的感觉是,这是一个有自己明确写作方向和人生见解的诗人,年轻时代对文学的酷爱,基本已成类似宗教那样的精神支撑。习惯将诗歌看作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一种良好的心灵修炼的方式,在繁忙的公务之余,一直致力于在传统与现代之间为自己定位。对发生在所居城市的历史变革和日常生活百象,进行了精细的刻画和深刻的剖析。在看似随意、轻松的叙述笔调下,生活的某些本质被直接有力地揭示出来。
其中尤以第三辑、第四辑里那些哲理短诗最具有代表性。从日常生活入手,却往往有言外之意,镜外之象,于涉笔成趣的调侃、戏谑中,满蕴人生哲思的吉光片羽,耐人寻味。此外某些涉及公共题材的作品,如第五辑中有关国家灾难性事件的那些哀思和追询,也写得相当精采,令人动容。它使我们懂得,诗人有责任对现实生活和事件发出自己的声音,但这种“现时性”写作决非对生活和事件的简单概括,而是灵魂在此种生活和事件中的际遇和内省。考察自白话诗以来的新诗历史,中国诗人们在这方面似乎一直表现得不那么尽如人意,无法出现像吴梅村、龚自珍那样的诗人,更不用说屈原、杜甫了。也就是说,在国家与个人,物质与精神,宏观的时代风云脉络,与微观的个人潜幽心态的结合上,总是显示出某种尴尬与窘迫。这当然并非现代汉语本身的表达力所限,而是诗人过于强调个性和自我,不大愿意去尝试罢了,在这种背景下来看李建军等人的探索,其姿势本身就是相当的优美,而方向或许更该值得肯定。
现实也是李建军诗歌最坚实的土壤和灵感泉源。前年,当他的力作《拯救冬天》由青年文学重点推出时,他的朋友蔡启发曾发表过一篇评论,对现实生活中诗与人的关系有很好的见解。这篇文章既有助于我们了解作者的艺术原则,同时也让我们知道了诗人的人生经历和生存背景。比如出生平民,自学成才,长期从事经贸工作,有着政府官员、部门领导,资深金融投资者等多种身份。身处红尘滚滚之中,现实的矛盾或无奈整天纠结着他,而他采用的方式不是回避,而是知难而上,一往情深地承担起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并将它们真实记录在自己的文字中。也就是说,开会,汇报,股权交易或举行商务会谈仅是他物质世界里的形象,精神方面的诉求,却一向习惯通过相伴终身的阅读写作来表达,坚持以写诗来对自身在商品社会应持的立场作出某种定位。有句话叫“功夫在诗外”,好象是陆游说的,意思是指真正的高手,比的往往是学养和胸怀,而长期躲在书斋里,只在诗中求诗,反倒有可能不解其真味了。
当然,如果以挑剔的眼光来看,诗集中或许也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这一点自然无需讳言。比如部分诗作结构上还不是太讲究,影响了作品本该有的更强大的冲击力。再比如在叙述方面,作者目前使用的语速似过于急促了一些,这对诗意更充分更舒畅地展开或许也会有所阻碍。也有个别诗作在用词的准确和推敲上,还不能做到尽善尽美。当年范仲淹过桐庐,写《严先生祠堂记》,说谁能改动他文章里的一个字,就送上五百银子。结果这笔钱放在那里,尽管跃跃欲试者不少,最后还是没人能指望拿到手。这方面英国的奥登说得更为干脆直接,在一篇文章里他甚至认为,诗的语言如留给读者的不是一种“令人难忘的言辞”,那就不能说这首诗是成功的。当然,我知道自己在这里提出的,实际上是难度相当高的一个标准,高到可能会让绝大多数诗人、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望而生畏。仅仅作为一种商榷和相勉吧,比如说,让我们知道自己的毛病在哪里,或者,我们还该在哪些方面努力。
也是在黄岩相聚期间,有一次饭后在我房间小坐,在谈到自己的诗观时,他曾说了这么一段话,大意是很早以前,甚至是在刚开始写诗的时候,就为自己的写作确定了以下三种姿态:一是爬行的姿态,深入泥土之中;二是平衡的姿态,深入事物核心;三是飞翔的姿态,在蓝天之上俯瞰事物。记忆中,这种方法,好象正是《易经》里的龙所采用过的。这部古代神秘经籍的第一卦有云:潜龙勿用,见龙在田,飞龙在天。孔子当年的解读稍有些啰嗦,换成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如果你是一条龙,能量气象还不够强大的时候,最好先把自己当成是条蛇,潜伏在水中。等到有了一定能量气象的时候,也别先急着想飞,还得隐蔽在田野草从,积蓄更大的力量。等到真正有了足够大的能量气象的时候,一下子就在天上了,万人属目,其间基本没有过程。
李建军的诗现在的位置是在什么地方?我想大概相当于他自己说的第二种吧,也就是“平衡的姿态,深入事物核心”那个阶段。生活的真义,世俗的悲喜,日常情景后蕴含的哲思,机械复制时代生命真切的呼吸,在内心密密交织,百转千迴。而他眼下要做的,是怎样通过更好的语言和叙述,来将它们表达得淋漓尽致。包括在技术方面,也需要有进一步的加强和完善。等到这些问题真正解决了,我想我们看到的,就远不是现在这个低调地潜伏于草丛中,艰难爬行、努力积蓄能量的李建军,而是一个如他先人李白那样天马行空,独往独来,腾云驾雾的李建军了。一方面是易经里早已有此预言,另一方面是他为自己设立的写作原则,居然又能神奇地与此暗合,既然如此,对于他的将来,我想我们又有什么可怀疑的。
前年,当他的力作《拯救冬天》由青年文学重点推出时,他的朋友蔡启发曾发表过一篇评论,对现实生活中诗与人的关系有很好的见解。这篇文章既有助于我们了解作者的艺术原则,同时也让我们知道了诗人的人生经历和生存背景。
----我的诗评得到柯平先生的首肯! :s5 真正的高手,比的往往是学养和胸怀,而长期躲在书斋里,只在诗中求诗,反倒有可能不解其真味了。
蔡老师,我很敬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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