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张为礼 发表于 2012-1-20 09:06

小说《风月》连载之二

    四

自从翠香与后娘的关系闹僵以后,两个人就像敌人似的,彼此之间连眼都不眨一下,她觉得在家里是待不下去了。爸爸是离不开杏花的,而她自己离家是迟早的事,现在看来,迟离开不如早离开,她不忍心爸爸从中受气、受连累。这样,她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周华青,周华青与她在少年时有过一段青梅竹马式的经历。她此刻想到周华青,就为他的命运感叹。周华青本来应当是有一个不错的前途。他在初中毕业后就去一个小学代课,两年后就转为试用教师,前程一片灿烂。就在他的家人和他的朋友们为他高兴之时,却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件,他同校的一个女教师(失去丈夫的中年女子)看上了他,最后与他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当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被辞退回家,在生产队里参加农业劳动。在周华青进初中以后,特别在他成为试用教师之时,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就把自己的恋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但当别的青年来向她求婚时,她却又忘不了周华青,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来向她求婚的人。当周华青出事以后又回到蛟头村时,她埋在心底里的恋情又冒出来,重新燃起了对周华青的爱恋之心。不过,她总觉得周华青自从回到村里以后,与以前相比,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当遇到她时,他总是低着头有意避开她,不愿与她见面,更不用说与她谈心。她完全感觉到他此时的自卑心理。这也难怪,出了这种事的青年,往往是觉得抬不起头来的。她多么想与他谈谈心,消除他的心中的郁闷,可就是难以得到这个机会,她为此一直感到十分苦闷。她今天在沙滩补网,完成任务后就从沙滩起身回家,想不到此时竟会意外地遇到了周华青。
周华青在沙滩上散步。蛟头村外的千米沙滩像一条黄色的蛟龙横卧在海滩,它已不像十几年前那样年轻矫健、生气勃勃,全身圆润丰满、金光闪闪地令人倾慕。此刻已经是瓦砾遍地、满目疮痍,它不再具有光彩夺目的身躯,则像一个佝偻的老太婆那样面皱嘴瘪、人老珠黄,他再也没有心思欣赏这令人颓丧、凄凉、残忍的景色。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华青哥,你今天怎么有这样的闲情到沙滩上来散步。”他转身一看,原来是翠香。他见到翠香,心里顿时产生一种羞愧之情,这不禁使他回想起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在他担任代课教师的小学里只有两个教师,他和一个姓林的女老师。林老师对于他的到来表示十分高兴,对他的教学也十分关心,帮助自然很大,他十分感激她,所以两人关系相当融洽和亲切。有一次,林老师患了肩周炎,想叫他为她按摩,他自然十分乐意地接受。此时正值初夏季节,天气有点闷热,林老师的衣服本来穿得十分单薄,她说为了使按摩更有效,她必需解开上衣的衣扣。这样一来,她就袒露了整个肩膀和胸部。她袒露出的肩膀和乳房的肉色十分细腻洁白,还散发出来阵阵女人特有的香味,再加上她胸前的一对“小白兔”蠢蠢欲动,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周华青来说是具有相当强烈的刺激性,促使他身内的荷尔蒙骤然猛增,下身很快地坚挺起来,而且直抵林老师的腰背。林老师对这种情况出现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就故意用手摸他的下身,这就更使他不能自制了。在林老师这样的挑逗下,两人就很快地进入了可想而知的境地……在林老师的导航下,他坚挺的“利剑”很顺利地进入了她的早已沼泽化的下身,两人立即进入了如胶似漆的梦幻世界。一个是久旱遇甘霖、如饥如渴;一个是干草碰火种,瞬息就熊熊燃烧。双方都飘浮于“销魂荡魄,欲仙欲死”的状态之中了…… 他后来每想到此情此景时,心中真是觉得对不起翠香啊,这也是他回村后不愿意见到翠香的原因。现在翠香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翠香见到他还是处于这样精神状态时,她就推心置腹地对周华青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个人会不犯错误呢?你应当拿出一付男子汉的勇气来!未来的路还长着哪!
周华青喃喃地说:“我对不住你啊。”
翠香也认真地说:“避着我就对得起我了?”
随后,他们俩就推心置腹地进行了内心世界的情感交流……
周华青忽然想起她现在有了后妈,就关切地问翠香,你后妈待你还好吗?翠香听到后妈这个字眼心里就产生一种无名的恼火,她噘起嘴巴说,好个屁!周华青见到她气愤的神色就和气地劝她几句,你们彼此谅解一点,互相退让一些,矛盾就会消除的,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要争吵下去,时间长了会伤感情的。翠香此时想到近来要为渔业队编织一种叫“网筒底”的细网眼渔网,需要刻制一种相当细小而轻巧的网梭,她早就有意想叫周华青来刻制,她深知周华青是一个心细手巧又有这方面的技巧的人,他完全有能力做出这种网梭。周华青此刻觉得翠香还会要她刻制网梭,说明她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现在有机会能为翠香帮忙,当然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所以他就不假思索地就表示同意……



翠香与杏花的关系一直很僵,俩人在家互相不理采,像陌生人似的。这使杏花一直耿耿于怀,她总觉得吞不下这一口气。尽管陈大林向两方面做工作,但双方都各持已见,互不相让,这使陈大林感到灰心丧气,他只好抱着随它去的态度。有一天,当她看到梁达武时,她忽然突发出一个奇想,她的这个大外甥年龄已经有二十七八了,至今还是孑然一身,确实是怪可怜的。看来,我这个当姨妈的如不去关心他一下,他倒是可能要当一辈子光棍了。如果能把把翠香许配给他,这真是最好不过了,这样一来,翠香就成了她的外甥媳妇,自然就不会与她作对了。再说,翠香如果嫁给一个能力强的男人,她的腰板就会更加强硬,这样就更加不好对付她。当然,她完全清楚,这个外甥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好,至今还流行着许多有关他的“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全村人都明白,他至所以能当上这个生产队长,全是靠“文化大革命”的时势。他没有最起码的组织能力,连生产队派工这样的活儿都不能胜任,常常因为他乱派工而闹出许多笑话来,所以,在村子里,人们在暗地里都叫他为“两百五”。梁达武几乎找遍全村的姑娘,竟没有一个姑娘同意许给他。有人见他求婚心切,就与他开了一个近乎是恶作剧的玩笑。他们对他说,村里的地主出身的、相当漂亮的王姓姑娘相当希望嫁给你,只等待着你去向她求婚呢。他听后当然是心花怒放,觉得这个王姓姑娘还真的不错,就是家庭成分不好点。于是他就立即去向她求婚,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杏花此刻在想,像这样的“两百五”,连地主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翠香会同意吗?她仔细地寻思一番后,她觉得要做成这件事,只有在陈大林的身上下功夫,只要陈大林同意,这事就好办了。于是,她就要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周华青兴冲冲地闯进院子里来,他是给翠香送网梭来的,当他看到杏花站大门口时,他只好装出笑容问她,杏花婶,翠香在家吗?杏花没有回答,只用嘴角向西厢房揪一揪。翠香听到周华青说话的声音就连忙跑出屋来,当她看到周华青手里拿着网梭时,她就高兴地对周华青说,你做得这么快啊,快进屋子里来坐坐吧。周华青就跟随着翠香走进屋子里去了。
杏花看到翠香与周华青如此亲热的样子,就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心里就产生一种无名的懊恼与气愤。她想,她这个好端端的这个计划眼看就要落空了,她绝不能让周华青抢在前面。稍停一会儿,她心里突然一亮,周华青这小子现在动翠香的主意,他自己也不到镜子里去照一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陈大林会让他的宝贝女儿许配给这个“流氓”?她想他肯定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看来,我倒可以把梁达武插进去,梁达武虽然傻了一点,但他劳动力好,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干部,也没有做过像周华青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两个人比较起来,梁达武不见得会比周华青差,所以她此刻就显得信心十足。
这天夜里,她与陈大林上床的时候,她竭尽所能地施展出浑身解数,把她的床上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搞得陈大林神魂颠倒,如坠入云雾之中。陈大林还没有完全透过气来的时候,杏花就抓住时机,娇柔而体贴地黏着陈大林说,大林,翠香与周华青在找对象的事你知道吗?陈大林虽然知道翠香对周华青的印象很好,但还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他有点奇怪地问她,你刚才说些什么来着?她故意怪声怪气地回答,是你的宝贝女儿与周华青在找对象!陈大林还是有点怀疑,你亲眼看见啦?杏花一本正经地问答,是啊,我没亲眼看见难道会说这样的话,周华青在下午时就到翠香的房间里去过,俩人还亲亲密密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呢。陈大林听后,叹了一口气。杏花趁机对陈大林说,女儿长大了也难怪,依我看,你还是抓紧给她介绍一个适当的人才好呢,免得日后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来不及了。陈大林想想也觉得她说的有一些道理。就说,这倒是,不过,一时往哪里去找合适的人呢?杏花马上就接上说,我看梁达武怎么样?他身大力壮,又是生产队、民兵连长,许给他不愁没有一口饭吃的。陈大林听她竟会说出这个梁达武来,使他有点出乎意料。梁达武是怎样一个人,他的心里难道会不清楚?你要我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猪头山”,这岂不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真是!他心中当然也十分明白,翠香与她合不来,常常使她淘气,她是有意想把翠香早日嫁出去。他虽然知道她的心思,但他觉得还是不能向她挑明,因为他还不愿意把夫妻关系搞坏。杏花见他没有表态,知道他心中不乐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梁达武,但是她还不死心,故意又问他一句,怎么样?难道梁达武比不上周华青?周华青虽然有点文化,但现在的文化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他是一个与三十多岁的女人轧过拼头的人!陈大林听了很烦,好了,好了,女儿的婚姻大事,我看还是要征求她自己的意见才行,你说是吧?陈大林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有自己主见的,梁达武这个人是无论如何许不得的,否则他不但对不住翠香,而且还对不起秀英,秀英临终嘱咐“一定要把女儿嫁给靠得住的人”的话还在他的耳朵里响着呢。至于周华青,他当然也十分了解,他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一个不错的青年,要不是在学校里教书时翻了一个大跟斗,他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呀。
杏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但她是决不会从此罢休的。



翠香气急败坏地从村巷急匆匆地回家,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愤。自从那天周华青送来网梭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人影了,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有一次,她刚看到他的人影,但很快地就消失了,看样子,他好像是有意快步走开,有意避让她的,好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她觉得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这就更加促使她想要与他见面问清情况的必要。刚才,她与他在一个巷道转弯处不期而遇,他自然就无法避开。她没好气地问他,你好像怕碰见我是吧?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当面向我提出来,为啥要故意避开我呢?周华青红着脸,只轻轻地说,不,不,不是。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当然十分珍惜他们的友情,完全能领悟翠香对他的一片深厚情感,特别是那天在沙滩上谈心以后,他们消除了此前的误会,使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希望的火焰。但使他想不到的是,就在那天送网梭以后,他在村口遇到杏花时,却不明不白地被杏花严肃地质问了一通,说什么陈大林已经准备将女儿许给梁达武了,你今后就不要再在翠香的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你再这样地做下去的话,那就是破坏人家的婚姻大事了……周华青听了杏花如此难听的话以后,心中的酸辣滋味是可想而知的,但他还是有点怀疑,没过去几天时间,难道翠香会变心?他了解陈大林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梁达武的。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是不是杏花这个后娘在从中作梗?但他又不好意思去问个明白,万一确有其事呢?岂不是自出洋相!所以他一直在犹豫不决。这就是他有意回避的原因。
翠香见他还是这样吞吞吐吐在说不清楚,就有点气嘟嘟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呀,哑巴了不是?”
周华青此刻也觉得是问清这个情况的时候了,于是他就把那天杏花质问他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翠香,并说,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碰到你啊,当然,他也急不可待地等待着翠香对此事的态度。
翠香听了周华青的诉说后,她的面色在瞬息间就被气得铁青,她想不到竟会出现这样的奇事。如果周华青不说,她还被蒙在鼓里呢。她顿时就怒火满腔,心想,这个后娘也实在是太可恶了!竟会施出如此卑鄙恶毒的计谋来!她说了句“你别怕”后,转身就走,急呼呼地往家中奔去,她一定要到家里去问一个明白!
她一进家门就怒不可抑地喊:“爹!爹!”
陈大林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问:“啥事啊,这么大声大气的?”
她见父亲出来,就怒气冲冲地问:“你把我许给人家了?这样大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你这是在卖牲口呀?”
陈大林听了女儿这一连串的质问,真是听得莫名其妙,简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像坠入云雾里似的:“我几时把你许给人家了?你听谁说的?”
经父亲这么一说,反倒使翠香有点迷惑不解了,爸爸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这倒是奇怪了,刚才周华青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说,父亲已把她许给了梁达武,那么,难道是这个后娘在耍鬼把戏?她故意在散布谣言?
杏花此刻正在屋子里,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这下子要出事了。她猛不防周华青会如此迅速地把这件事告诉给翠香,她原以为她这样恐吓他一下,他会从此死的。现在看来,这个精心设计的计谋马上要穿帮了,该怎么办呢?她内心里一阵紧张,觉得事到如今,回避是回避不开的,只好硬着头皮地走出屋来,还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翠香看见后娘走出来,她就用手指着她,对父亲说,是她说的,你已把我许给了梁达武,你去问她好了!
陈大林更加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着杏花:“你是真的说过,我已把翠香许给了梁达武?”
杏花自知理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孔涨得像猪肝似的。最后,她还是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这也是为她好嘛。
翠香怒不可抑地对她说:“好个屁!你有本事就给你的外甥去介绍别的姑娘好了,不要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随便可以打发的人。梁达武不是很欢喜王家的姑娘吗?你得去王家做媒啊,人家王姑娘早想许配给你的外甥了,就等着你去做介绍哪!”翠香故意拿梁达武的“笑话”去戏弄一番杏花,借此发泄一下她心中的怒火。当然,她还是有分寸的,如果过分地伤害后娘会使她爸爸不高兴的。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毕竟是个晚辈,应该遵守晚辈不能羞辱长辈的道德准则。
陈大林在了解了情况以后,就埋怨地对杏花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杏花看到陈大林的态度站在女儿这一边,心中就十分不满,她不甘心自己处于孤立状态,就干脆对陈大林说,我不是跟你说起过这件事吗?你也不能把这个责任完全推到我的身上!她被翠香的话气得浑身哆嗦,心想,老娘今天就算斗不过你,但事情还没有完,过了初一,还有十五呢,日子还长着哪!
陈大林听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就更加不满,但他又不想去伤害她,特别在女儿面前还得照顾一下她的面子,所以他仍然用相当平和的口气说,我啥时候同意过把翠香许给梁达武啦?不错,你是曾经同我提起过这件事,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表态,是吧?
杏花显然感到自己已经词穷理屈,但又不甘心自己在翠香面前认输,于是就狡辩地说,梁达武再坏,也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干部,至少还是个童男身;周华青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学校赶出来的人,是一个与三十多岁女人轧过拼头的“二茬货”!
杏花竟会这样无缘无故地伤害周华青,使翠香气得脸孔铁青,她本来还想用最难听的话去回敬她几句,但考虑到自己毕竟是晚辈,还是咬了咬牙地忍住了。
这样一来,陈大林的一家人就更加不会和睦了,不但翠香对杏花如同仇敌,而陈大林对杏花也从此存着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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