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才华的厚薄人生
我从来没有与一位大师走得这样近,当谢才华这位民间剪纸艺术家坐在我面前时,我起先以为是一个农民,衣服素朴,神态憨厚,粗糙的脸皮似乎刻满了五十多年生活所留下的风雨痕迹。当我听他说,年轻时,他曾任过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曾经披蓑戴笠、荷锄挑担,与他的农民兄弟一起奔走在泥泞的田地土路上时,我才明白那张粗糙的脸上后面所蕴藏的生活内容和岁月的厚度。
而这此与剪纸艺术又有什么关系呢?
谢才华伸出他的双手,手皮也是粗糙的,手指关节也像一个农民,伸展的时候,有些弯曲,且青筋暴突。便仔细一摸,手掌的肌肉却柔如绵帛。
他说这是多年握剪刀的缘故。
剪刀能把一个人的掌心握软?我几乎不能理解。而事实如此,硬与软,粗砺与细腻就这样在他身上完美地结合着。
从童年时代开始,剪纸似乎与谢才华结下了不解之缘。看他听他回忆往事的神情和语气,我还能真切地感受到,当年一个纯真的少年,睁着一双张望的眼睛,渴望追求美,追求花红柳绿和莺歌燕舞.
连他自己也无法统计,从第一幅剪纸开始,已经剪了多少幅作品,单是目前所保存下来的数量,就足以把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来。八十六套,一万余幅,单色、彩色、套色……大的长达一百多厘米,小的还比不上火柴盒。人物肖像,民俗图案,鱼虫花鸟,题材丰富,内容庞杂,似乎生活中的一切无不可以用一张纸和一把剪刀来体现。我们会发现,所有的艺术都是相通的,无论它怎样深奥或浅近,博大或细碎,到头都是通过某一双眼睛来发现,某一双手来操作,表现它们的往往是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一些基本物质。如音乐,听起来多么高雅,弹奏的工具无非是丝、竹、金属、皮革,几千年或几万年前就有,我们的生活周围随处可见。
谢才华的剪刀,就是画家手中的笔,描着生活的画图;就是音乐家手中的弓弦,拉着生命的乐章。
人们一直传说,艺术需要天赋,它是天才们的行为。我无法证明谢才华是不是天才,但他有天赋,那是一个细雨蒙蒙的日子,我撑着一把雨伞,去艺术家的出生地——东陈乡樟岙村走访观看他童年时代生活过的山山水水。说起南堡平原,说起五指山,说起大樟树,说起神庆庙,谢才华如数家珍,当我们穿过几条弯曲盘桓的乡村墙弄时,谢才华突然指着一条低矮陈旧的老宅屋说:“这里就是东陈四大名人之一、农民画家高妙兰的故居。”哦,我如梦方醒。高妙兰这三个字,对我来说,仿佛是遥远的天空中曾经闪耀过的星辰。但没料到她与谢才华曾经这样近距离生活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就是谢才华的启蒙老师。谢才华用他厚沉的嗓音回忆着那个老人对他一生的影响,每个生命的童年,都有过幻想的种子,但大多数要在风风雨雨中夭折。谢才华的艺术种子,因为有了樟岙这块土地的哺育,有了高妙兰这位民间先师的引导,日后才生根发芽,枝繁叶茂。这其中的缘故,也许是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庄,也许是他每天跟着母亲跑到这位青年寡妇的家中玩,亲切地称她“王家阿婶”。如果说,高妙兰剪窗花画年画是迫于生计,那么谢才华就纯粹是为了“玩”。看着“王家阿婶”剪刀飞舞,花鸟成形,谢才华这个孩子的心充满了好奇。母亲也没料到,无意中带孩子去隔壁邻舍串门聊天,竟在他幼嫩的思维中灌注了艺术的乳汁。大约十几年后,这位王家阿婶已经小有名气,搬到丹城北门钱家租住的时候,谢才华也在象中读书了,那时他有许多东西等着学习,但并没忘记剪纸这种不起眼的民间小手艺,放学后或星期天,王家阿婶的小屋成了他的乐园。
从简单的双喜到复杂的人物,从财神爷捧元宝到民众劳动的场景,谢才华一点一滴吸收着一个老艺人的人生经验和艺术精华。
贫穷的家庭,终于迫使谢才华放弃了学业。但生活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学校,谢才华以他“笨鸟先飞”的姿态进入了艺术的天空,无论寒冬醋暑,还是田间床头,一张张脆薄的小纸,铺叠成了一个少年梦想的大道,一把简陋小巧的剪刀,剪出了绚烂的青春画面。最终,四十年的作品实践,让谢才华积累了丰硕的剪纸成果,中央电视台、上海电视台、浙江电视台、海外国际电视,及许多报刊、杂志都对他的艺术成就作了报道并给予肯定。2000年8月,谢才华——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农民艺术家,终于以一幅两千米长的剪纸作品,坐上了剪纸王国中的宝座,他被上海大世界基尼斯总部授予“世界基尼斯之最”称号。
谢才华成了剪纸艺术家以后,他的名字也先后被许多名人辞典所登载和收录。但成了名人后的谢才华依然一如既往,清贫安静地居住在这个偏僻的海边小城,一辆油漆斑驳的自行车,载着他简朴的身影,穿行在人来人往的街路,他宽厚的笑容依然像一个老农一样,真实,自然。
然而一个含英咀华的生命,永远有新的梦想,谢才华满怀信心地告诉我,他要在有生之年,造一座个人艺术博物馆。
青出于蓝胜于蓝,谢才华显然比他的启蒙老师走得更远。
象山:张利良
向谢大师致敬!:s5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