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山晨谈
屁股、感情及痛痒
■ 余志刚
提到“一线工作法”，脑子里总会浮现这样一幅图景：上面下来的干部与一位老农肩挨肩蹲在田畈上，手里捏着土坷垃，一起谈论着当地的水土和墒情。斜阳在山，他们间或发出爽朗的笑声，大碗茶喝得呱呱呱，老烟筒抽得哒哒哒……本人没有下乡的经历，这个图景也许来自于某个旧电影的片段记忆。但它准确传达了我对“一线工作法”的基本认知：走群众路线，屁股须必挨在一起，感情须必融在一起，痛痒须必连在一起。出此一途，口号喊得再响，方法想得再多，表态再怎么坚决，都是“岩壁上面画捣臼”，无非讲讲“白搭”，过过嘴瘾而已。
放下身段，才能摆正屁股。
机关干部下基层，可以坐着奥迪去，可以挑着铺盖去，可以大呼隆排着长队去，可以悄没声一个人入乡问俗、访户寻门。忘记自己的“特殊性”，淡化脸上的示范性表情，让屁股安安稳稳地坐在炕头边、地垄间，摸摸米缸深浅，看看牲口肥瘠，在扯棉拉絮的闲话里体会“三姑六舅”的艰辛。
感情融通了，痛痒在里面。
老百姓生活得不容易，烦心事，心酸事，不平事，事事都能绞出一泡泪；想楼房，想收成，想子孙，想头里都是难念的经。干部们都会说“为人民服务”，许多是应时应景的脱口秀，犁头入土深了，船头吃水重了，才知道哪里痒痒，哪里疼痛。焦裕禄、孔繁森是时代也是感情的产物，浑身筋骨没在苦水里泡过，心里肺里没让泪水淹过，他们怎么能够如此坚强地站立在那个严酷的时代，怎么能够如此深刻地走进我们日趋健忘的内心？！我们推行“一线工作法”，不是为了造就焦裕禄和孔繁森。我们是在干群关系相对疏离、“眼睛向上”已成流弊的特殊语境里，呼唤一种能够中和阶层对立、融通社会两端的机制、责任和良心。在不算太小的圈子里，当“密切联系领导”成为时髦，当“表扬与自我表扬”蔚成风尚，当“理论联系实惠”积习成弊，我们不能不心生怵惕而揽镜自照，宁息敛神，抖衣正襟！置身“一线”，无疑找到了一面镜子：屁股坐哪里，感情何所寄，痛痒系谁身？搞明白这些问题，从小里说，是“正心修身”，为自己；大而言之，是“固本强基”，为事业。牵一“法”而动全局，还有比这更有悬念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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