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2010国庆横渡象山港记事

十月一日天刚麻麻亮，九辆轿车满载三十多位游泳爱好者顶着晨曦驶出宁海城关，向象山港进发。这是象山和宁海游泳协会组织的与象山、宁波的游泳爱好者一起，横渡象山港、庆国庆的健身活动。
    我是一个在外地工作的家住宁海的人，国庆回家省亲。好友奎乐被宁海游泳协会聘为随队摄影记者，得悉本人常游泳锻炼，就邀我一同前往。说实话，本人已年过花甲，虽常游泳，却都在游泳池内。要说在大江大河里游泳，除了年轻时的中学年代，在溪滩一带的游泳启蒙地外，值得回忆的要追溯到四十年前的1970年了。那时为了纪念毛主席畅游长江，曾在杭州参加了横渡钱塘江的活动，当时从江对岸游到六和塔下，距离也不过区区1000多米。可1970年时，我的年龄是22岁！到大海里游泳可是平生第一次啊！犹豫之中，禁不住好友的不断劝说，说距离只有2、3公里，游不动了可随时上船云云，再则也想创造游泳横渡大海峡的“个人历史”，于是乎，准备了行头欣然参加。车到象山西泽渡口，才得知，需横渡的距离不是2-3000米，而是直线距离6800米！那么漂流的距离呢？这个距离，直让人心里打鼓！
    横渡地点的象山西泽轮渡码头早已装扮一新，硕大的红色拱门上“2010年第三届横渡象山港国际挑战赛”横标特别醒目。十数条红色的标语从高楼上垂下，催人奋进。所谓挑战赛，则要决出冠、亚、季军等个人名次。十时左右，各地的运动员就聚集在码头上。人群中，一面“宁波神鹰休闲俱乐部”的红旗迎风招展。红旗下，几位身材娇好的女运动员飒爽英姿，蓄装待发，令人侧目。据说，其中有宁波游泳成绩在前三的女运动员。一位身高马大的美国人嘻嘻哈哈、大大咧咧地出现了，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经交谈，得知他是在中国搞贸易生意的。这名美国人的现身使“国际挑战赛”的名称名至实归。下海游泳的当然要数象山、石浦的运动员最富经验了，他们近水楼台，常在海边游，因此一脸的满不在乎的样子。宁海的运动员平时多在水库里游，至多在峡山港湾里游过2-3公里。所以大多数人也没能在海里游过如此长的距离，都说心里没底。结果，总共下海的游者有80人之多，其中10名女运动员。宁海则有25名下水，其中有2名女运动员，宁海队伍中年龄最大的就数我莫属了。
    站在渡船码头向西眺望，雄伟的象山港高速公路跨海大桥已现雏形。几十个桥墩如一个个巨人自北向南列队、屹立在滔滔海水中。据说，该大桥两年后才能完工，到时宁波到象山县城丹城只要半小时的车程。我想，组织者选择在大桥侧畔横渡，可能是要借助 “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气势鼓舞游者吧？
    为了保证安全，组织者租用了10只舢板护航。每位运动员还发给一个橘黄色的气球，让其漂浮在游者的后侧水面，便于识别，名曰“跟屁虫”。运动员们都乘渡轮到对岸鄞州地界的码头，然后自北向南游回象山。开游的时间必须选择在潮水既不涨也不退的“平潮”时候。组织者反复强调，这段时间在三个半小时的范围内。如果在这段时间内还未游完，那么就要强制上岸，否则你就会被强大的退潮海水冲向舟山方向，回家就要颇费周折喽。
    在渡船上，巧遇30多年未见面的一位老友，又惊又喜。他告诉我，他在部队时，每年都要进行武装泅渡长江的训练，但那时是20几岁的小伙子。这次来也是重温过去的光荣历程吧。他还说，他已经58岁了，本来宁海队里是年龄最大的，而我一来，他就退居第二了。于是乎，在闪光灯下，宁海的老大和老二在船上留下了难忘的瞬间！
    11点半船到北岸，又经舢板驳到一个礁石小岛上再下海。在礁石上，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操着宁波口音和我交谈起来，原来他是鄞州本地人，也喜欢在海里游泳，他还告诉我要随着海浪漂游的技巧，他说他尽管住在附近，却也没横渡过海峡。问到他能否渡过去，他不置可否。“重在参与。”他说。这时大家都已脱了鞋子，礁石上一片片菲薄的石片迎天向上，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快刀，把细皮嫩肉的小伙小姐们割得大呼小叫。真可谓先上刀山，再下火海了。阿弥托福！幸好礁石路只有二三十米，跨过礁石小岛就面对大海了。由于奎乐也到礁石上，我幸运地穿着鞋子直达礁边，然后脱了鞋子，小心翼翼地移到海边，这时太阳从云层中钻出，阳光下，遥望对岸，但见船只时隐时现，青山黛绿的岸上却难辨人形。看着如此远的距离，心里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而在我们的右侧则是施工中的象山港跨海大桥。由于如刀的礁石伸向海底，疼痛难忍的运动员们未等全身浸入海水，就“扑通”“扑通”地跃入海中。我也毫不例外地扑向大海。
    当全身没入海水时，忽然感到海底好像有一只巨手把你往上托，两手稍稍摆动，人就浮了起来，这就是盐水和海浪的作用吧。只见海面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橘黄色的“跟屁虫”，在海浪中起伏，面前的浪头则一个接着一个滚滚而来。想到有如此长的距离要游，冠亚军也肯定与我无缘，我需要惜力而行。于是，我用平时游得最多的蛙泳随着海浪的起伏，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地缓缓向前游去。游了几十米，突然前面一个大浪扑面而来，赶紧屏住呼吸没入水中，再等伸头吸气时，说时迟那时快，一股又咸又涩的海水已灌入口中。我赶紧侧脸，变换姿势，变蛙泳为侧泳，呼气吸气就较为自如些了。半小时左右，当我游过了大约6个大桥桥墩时，突然感到有一股汹涌的激流自东向西袭来，人不由自主地向大桥桥墩方向漂移。这时一艘机帆船“突突突”地从附近驶过，只听船上的人高喊：“大家看准方向，往东游！往东游！”于是我拼尽全力，往东南方向猛划，不一会就气喘吁吁了。但是，人不但没前进，反而随潮水继续往西漂移，眼看着漂过了大桥桥墩，人很快从大桥的东侧越到了大桥的西侧。这时我环顾四周，见前面也有数只“跟屁虫”漂浮在大桥的西面。我想，这就是人力所 “不可抗拒”的大自然了，投降吧！于是我高举右手喊了一声：我要上船!不一会，附近的一条机动舢板开了过来，身穿黄色救生衣的船员把我拉了上来。
    “涨潮的时间没算准。”一上船，一位船老大就对我说，“现在涨潮了，再延迟一个半小时开始平潮就好了。平潮时间也就是两小时，然后是退潮。现在正是涨潮时候，潮水流向自东往西，要想自北往南横渡是很困难的。”船靠近了一男一女两位游者，眼看着他们拼尽全力向东南方向游动，但是一点也未前进，只是保持在原地未动。老大把潮水的情况一说，他们也上了船。一位游者要求，把我们载一段路程，靠近南岸再游。于是，舢板向东穿过大桥，再向南进发。离岸约2000米左右，这两位游者翻身下海，向终点游去。舢板又调转船头，向大桥西面驶去。这时极目远眺，只见约十多公里的西南远处，看到一些“跟屁虫”在浮动。“他们的方向错了，快要游到宁海了。”一位船员说。另一位船员指着不远处说，往这边开，有一位可能要上船。我一看，有一个人正把两手趴在“跟屁虫”上休息，原来“跟屁虫”还有供人暂息的功能。在大桥中心的大跨度水面附近，三男一女组成了一个菱形的队形正破浪前进。领头的这位女运动员，身穿黑泳装，以标准的自由泳游姿，身手矫捷，不由得使人联想起丹麦的美人鱼塑像。船上有人说，这位女运动员可能就是宁波来的游泳健将。上船的运动员不断增多，船老大不断提醒大家保持船的平衡。忽然，看到离船不远处，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老者未戴泳镜、泳帽在浪里畅游。花白的长发、飘逸的长胡须在阳光下闪着银光、在海水里自由飘动。我们告诉他，由于涨潮的原因，很难游到终点，上船吧！可他回答，就这样放弃了？距规定的三个半小时的时间还早呢。拒绝上船。其刀刻的脸上写满了自信。老者的那一番话把坐在船上的人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禁不住想起了毛主席“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诗句来。
    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涨潮仍未完全停止。满载着运动员的舢板一船又一船地从终点的礁石小岛或直接从海上运到西泽码头。许多运动员是游一程，坐船一程，再游一程。忽然，那位老友意气风发地从船上跳下，兴奋地说：“有始有终，开始游、最后还游!” 那得意的神情溢于言表。大家在附近的“桥海农家乐”饱餐后，带着象山港的浪花、带着象山港的阳光，带着象山港咸涩的海风，带着对完工后象山港大桥的憧憬，满载而归！

后记：回家后，感到背上开始有些疼痛，继而发痒，夜不能寝。几天后，开始大片大片地脱皮。原来，这是由于海水浸泡后，坐在无蓬的舢板船上曝晒所致。奎乐戏言，这更让你留下难忘的记忆。老婆责怪: 你忘了自己多老了吧？我的回答是毛主席的话：会当击水三千里，自信人生二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