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绿上心头
春天的椿芽油渍渍的深红，香气很浓，入鼻欲昏。乡下人清淡惯了，闻不得如此猛异之气，所以又叫臭椿。椿芽都是城里人买了去炒蛋吃。
小时候，每逢春季去乡下，姐姐就会在收工归来，摘一把红嫩嫩的椿芽带回，把它洗净切碎和了蛋，炒得喷喷香，端在桌上，吃得我美滋滋的。
乡下是我童年的乐园。乐园的清明菜垂着细叶，鲜绿绿的一朵散发着青草的气息。采回来剁成浆末掺点麦粉做成饼，放铁锅里用温火煎，一把柴就熟了。乌溜溜的，清香滋糯。在青黄不接的时日，这已是难得的佳肴美味。特别是那围着锅台，边吃边哈着热气的大动作，至今令我温暖怀恋。
总有一群娃儿，背着比腰还粗的大背篓，匆匆走在土湾上，轻巧地攀下椿树摘断芽枝，用草一小束一小束捆好，小手涂满了芽枝的浆汁，粘乎乎的。或在坡地里，用镰刀，轻轻往土里斜斜一叼，一颗清明菜就轻盈地托在小手掌上，雨珠还在菜心里滚动。
这时，夜幕已快降临，他们又忙忙地往回赶。背篓里的红绿随着步子的跃动，悉悉索索地响，给乡村的黄昏，点一涡流动的笑靥。
每想至此，我身边的画面和声音，晕然一闪而空，远方乡村的面容清晰而来：
老伯吆着老牛耙田的声音，水桶放下井里撞起水的声音。鸡咯咯，鸭嘠嘎，狗呜哇，猫咪咪，猪哼哼。柴火哔哔啵啵，小娃娃咿咿呀呀，哥哥姐姐大口大口唏里呼鲁喝着稀饭。舅娘用断了齿的梳子，梳落满衣襟、满地的花白乱发，她撩起这些乱发，用粗造的手团拢、卷起，我乐呵呵接过来，塞进竹编老墙的缝洞里。它们存多了就可以拿去换桃子李子，有时，我还要满墙满缝地一团团数来数去：“舅娘，这些头发能换几斤桃子几斤李子了”。隔壁大婆堆着笑脸，握几杆麦秸，又去别人家灶塘借火的缓缓脚步声，那粗筋暴起的老手，在屋檐下小心地护着火苗的驹篓背影
春天的思念青青嫩嫩，像缀满雨珠的枝叶，轻轻一触，那雨就滴滴晃落，楚楚生怜。在心上，一圈一圈荡开去，掀起寂寥的清香。
红红绿绿，欲言又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