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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开三角埭“乱弹村”的历史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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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卢 发表于 2009-8-14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揭开三角埭“乱弹村”的历史面纱


      我们知道,大徐镇三角埭村盛产杨梅,是有名的“杨梅村”。而鲜为人知的是,三角埭村曾经还是个“乱弹村”,这里的村民喜爱戏剧,几乎人人都会唱上几句“乱弹”,这在象山历史上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为了揭开“乱弹村”的历史真容,我先后于今年4月20日、7月7日、7月17日三次到三角埭村采访,主要访问了余才宝、黄信玉、杨财昌等老人。余才宝和黄信玉今年都是84岁,他们是如今最了解三角埭“乱弹史”的两位老人。根据余、黄两位老人以及其他一些村民的回忆,三角埭“乱弹村”的历史面貌渐渐清晰了起来……杨位六(1908-1958)是三角埭乱弹的开山鼻祖和掌门人,他从小自贤庠碶头陈迁入三角埭。杨位六10余岁就开始学戏,50岁因病过世,近四十年间一直扮演着三角埭“乱弹史”中的主角。上世纪二十年代初,杨位六、施阿新、冯阿发三名同村少年,因酷爱戏剧,志同道合,结伴来到黄避岙塔头旺的平调戏班里学戏。冯阿发当时在上学,他是瞒着父母逃学来学戏的,很快父母找到了戏班,用几斗大米赎回了冯阿发(旧时,学徒到戏班学戏要签订契约,中途退学就是违约,要用金钱或实物赎回),剩下杨位六和施阿新两人在戏班。
     塔头旺戏班唱的是平调,平调是宁海的一个地方剧种,称为“宁海平调”,属于新昌调腔的分支,是浙东地区富有特色的地方戏曲剧种之一。当时,杨位六所学行当是“二花脸”,施阿新学“大花脸”。此后,杨位六和施阿新就在塔头旺平调戏班做演员,施阿新在30多岁就因病早逝了。据余才宝老人回忆,杨位六和施阿新随塔头旺平调戏班来过三角埭演戏,演的是《韩世忠炮打两狼关》,当时杨位六演的还是配角,施阿新只是“抬大炮的”(跑龙套)。余才宝说,塔头旺戏班的平调戏都是一些老年人看,年轻人不喜欢看,过了几年后就解散了。
     戏班解散后,杨位六就去宁波等地的剧团学乱弹。但这一段历史是很模糊的,因为都发生在三角埭之外,余才宝等老人只是后来听杨位六偶尔说起他自己的经历,才记得大概的情况。杨位六说起过,他曾在正规的京剧班学过戏,也在草台乱弹班呆过,还在一个叫“姜毛山”的地方学过乱弹木偶戏。总之,这段历史几乎是空白的,而恰恰是这段漫漶不清的历史,才孕育了三角埭的“乱弹史”。
     在中国戏剧史中,“乱弹”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概念,它泛指清康熙至道光年间新兴的地方声腔剧种。其含义大抵可分三类:1、作为戏曲声腔名称,基本上与梆子腔同,亦兼指秦腔,秦腔因用弹拨乐器伴奏而被称为“乱弹”,在某些受秦腔影响较大的剧种中,也有直接以乱弹为名的,如“台州乱弹”、“绍兴乱弹”(就是现在的绍剧);2、当“昆、乱”并称时,乱弹系作为昆腔以外各剧种的统称,如戏剧史上著名的“花雅之争”,就是“雅部”昆腔与“花部”乱弹之间的争妍斗艳,这里的“乱弹”是京腔、秦腔、弋阳腔、梆子腔、罗罗腔、二簧调等除昆腔以外的其他所有地方声腔的统称;3、某些剧种因兼唱多种不同声腔源流的腔调,也以乱弹为名,如“温州乱弹”(就是现在的瓯剧)、“河北乱弹”等。乱弹唱腔的特点是音色高亢激昂,用真嗓演唱,有粗犷豪放的风格,为老百姓们喜闻乐见。
     那么杨位六学的是那种“乱弹”呢?余才宝等老人们介绍说,杨位六学的是“紫云班”,以后三角埭的乱弹都是“紫云乱弹”。“紫云班”是绍兴乱弹的一个分支,泛指嵊县一带由当地人组成的乱弹班,是以嵊县籍的艺人为主所演唱的乱弹戏剧。晚清越人钱箩峰的《绍兴新年竹枝词》其中有一首是:“饭余红日已归山,只怕城门就要关。喜听主人留看戏,本村社庙紫云班。”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后,兵荒马乱中许多戏剧班社都偃旗息鼓了,已经而立之年的杨位六为躲避战乱回到了家乡三角埭。在戏剧舞台上滚爬了十多年的梨园子弟杨位六开始在家务农,但他根本不谙农事,生活陷入困顿。这样苦捱了几年,他打算重操老本行,但对于囊空如洗的杨位六来说,要组建像样的戏班谈何容易,于是他组织了一个木偶戏班。
     据余才宝回忆,木偶戏班是“一只头子三根棒”的提线木偶,唱的是乱弹,20多只头子(木偶),共6人,表演和后场各3人,除杨位六外,其他5人都是贤庠人。表演的3人是:杨位六、章长云、孙全备;后场3人是:何根火、驼背仁金、花子生。当时,这个木偶戏班没有名称,村民们都叫它“癞头衔”,但关于这个称谓的确切含意,现在已无从知晓了,估计是指一个头衔接上身体就是一个木偶的意思。
     “癞头衔”小打小闹演了几年,大约到了1940年前后,当时三角埭的保长俞世仁提出要扩充木偶戏班,由他出面增添了10多只木偶和一些行头,并起了一个正式的名称叫“群英舞台”,从而使三角埭的木偶戏班走上正轨。杨位六的“群英舞台”在全县各地演出,特别是东乡、西乡一带的村村岙岙都走遍了,名声也随之越来越大。
     “群英舞台”大约演出了三、四年,羽翼渐丰的杨位六觉得组建乱弹戏班的时机已经成熟。他在木偶戏班的基础,再招收了一批学徒,在三官殿教戏传艺。当时招收了十五六个学徒,学徒都是大徐、贤庠一带的人,三角埭本村的有王家根、周夏桂、吴宝根、蔡阿凤等人,其中有个旦角王春花是贤庠木瓜村人。
     三官殿场地比较狭小,而平时来休闲的村民很多,不利于教习戏文,后来就把根据地转移到了三角埭岭下坞的张阿青家里。杨位六不识字,他传授技艺都是身传言教。而孙全备是个识字人,他与杨位六配合,将杨说的戏用文字记下来,整理成简易的剧本,便于以后的教戏、排戏。
     教习了半年多后,三角埭乱弹班正式亮相。戏班第一次彩排演出叫“串红台”。三角埭乱弹班在三官殿“串红台”,演的剧目是《红蛇传》。当时,戏班有演员十七八人,生旦净丑行当齐全;后场乐队四五人,乐器有主胡、板胡、梅花喇叭(唢呐)、大锣、小锣、大鼓、战鼓、三块、月琴等。加上后勤人员,整个戏班有二十六七名演职人员,行头都是从宁波咸塘街采购的。“串红台”后,三角埭乱弹班就开始在全县各地辗转演出,也经常在自己村子里做戏。由于三角埭有了自己的戏班,村民们耳濡目染,渐渐地都能吼上几句戏文了。就像余才宝、黄信玉等老人,他们从小趴在戏台下看杨位六教戏、演戏,自然而然都学了几手,临时上台客串一下都不成问题。据他们回忆,当时戏班能演几十本戏,主要剧目有《红蛇传》、《狄青围困大狼山》、《朱元龙出世》、《龙虎斗》等。
     然而,一个职业性的戏班在当时生存是非常艰难的,这么多的人员要吃要用,要付工资,平时费用较大,演出的收入并不高,所以常常是入不敷出。戏班生活很艰苦,出门演出都是步行的,上个台基转到下个台基,往往要走几十公里的山路,有些女主角常常是受不了这份苦,哭哭啼啼要求坐轿子,班主只得雇了轿夫,满足她们的要求,这样费用就大大上升了。就这样,三角埭乱弹班艰难地支撑了两三年,杨位六为了戏班的出路,决定到舟山去闯荡江湖。然而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去竟彻底葬送了自己呕心沥血拉扯起来的戏班子。
     当时,三角埭戏班来到舟山六横岛演出,由于杨位六不懂“江湖规矩”,没有去“拜访”当地的警察所所长,所长大人一怒之下就扣押了戏班的行头,不准他们演戏。杨位六急了,他想到了有个老乡在定海县做官,就急忙带着戏班的罗朝根和周阿六赶到定海,想找老乡帮忙,不巧老乡去杭州开会了,他们扑了个空,非常沮丧。当回到六横时,所长已经得知他们去定海找关系,更加恼怒,立刻没收了戏班的所有行头,并把他们逐出了六横。经受了这一致命的打击,三角埭乱弹班宣告瓦解,戏班人马各自星散,杨位六也回到家乡艰难度日,以后就很少上台演戏了。
     1949年解放后,杨位六当上了三角埭的村长,他的“乱弹梦”开始复苏,就搬出了以前木偶戏的一些行头,在农闲时节为村民们表演木偶戏。之后为配合“斗地主运动”,杨位六按照县里文化部门下达的剧本,为村里排“新戏”。余才宝和黄信玉两位老人还记忆犹新,当时排了一出叫《一只金戒指》的新戏,演的是地主如何用一只金戒指讨好农民的故事。余才宝扮演农民,黄信玉扮演地主,唱的都是乱弹。
     今年84岁的余才宝也是三角埭“乱弹村”的重要人物,解放后他通过夜校学习,成了一名“识字人”,并做了大队会计,后来三角埭的戏剧班子,都是余才宝负责组建的。1956年,毛泽东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双百方针”后,可以演古装戏了。余才宝负责组织了三角埭“农村俱乐部”,召集了20多名村民成立业余乱弹剧团,排演古装戏。杨位六做排戏师傅(导演),重要活动也登台演出,当时排的乱弹戏有《穆柯寨》、《狄青围困大狼山》、《薛刚打太庙》等。三角埭乱弹剧团不仅逢年过节在本村演出,还经常受到外村的邀请,在各地巡演。1957年,参加了全县的文艺汇演,获得了三等奖。参加汇演的剧目是《回荆州》,杨位六亲自登台,扮演刘备,王家根扮演周瑜,许友岳扮演诸葛亮,郑根兴扮演张飞,黄信玉扮演吴国太,郑文英扮演孙尚香。
     这一曲《回荆州》,竟成了杨位六的绝唱,第二年,这位唱了一辈子乱弹的民间艺人因病过早地离世了。杨位六有两女一子,儿子杨财昌排行第二。今年71岁的杨财昌说起自己的父亲颇为自豪,他说父亲不喝酒,会抽烟,一天到晚想着唱戏,就连在田头干活、在走路时都要见缝插针唱上几句,高兴的时候要唱,烦闷的时候也要唱。父亲的戏路很宽,除了旦行外,其他所有行当都能担当,而且演什么像什么。
     在三角埭的老辈人中还流传着一个杨位六“唱戏赌烟”的故事:有一年,杨位六随村里人一起到宁波的一个村庄为雇主收割早稻(打零工),村庄里正在演戏,一天空闲的时候大家谈论起演戏的事,杨位六颇为自负地说这个戏班子演得不好。当时正好雇主在场,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打零工的杨位六会演戏,就和杨位六打赌,赌注是一条香烟,准备出杨位六洋相。杨位六就换上戏装上了台,但是后场打鼓的乐师看不起杨位六,不予配合,慢条斯理地打着鼓。杨位六一听这鼓声就明白乐师要难堪他,不禁气打一处来,就用脚在台板上狠狠地跺了两下,跺得舞台猛震起来。这鼓师一见这阵势,心里一惊,方知杨位六是行家里手,不敢怠慢,精神一振,将鼓点打得锵铿有力。杨位六在台上一亮相,就引来了喝彩声。
     他唱念做打,样样精彩,一场戏下来,雇主不得不心服口服,当场认输。
     杨位六过世了,却把戏剧的种子留在了他的家乡三角埭,余才宝负责组织的乱弹剧团将三角埭的这种戏剧传统一直延续了下去。直到“文革”时期,古装戏不能演了,戏班子也变成了“文艺宣传队”,唱京剧,做革命样板戏。余才宝说,做样板戏时候村里的男女老少几乎人人都上台唱过戏,有些是学了京剧的唱腔,有些还是用乱弹腔演唱的。“文革”结束后,古装戏又恢复演出,这时候开始流行越剧了,三角埭的村民也开始学越剧,原来的乱弹剧团变成了越剧团,但是乱弹还扎根在三角埭的土地上。
     有一年,村里演越剧《辕门斩子》,其中有一位叫许友岳的老辈人扮演杨六郎,但他不会唱越剧,是用乱弹腔来演唱的。
     “我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我悔不该,酒醒逼走了缪先生呵……”4月20日那天,三角埭三官殿那破旧的厢房内,84岁的黄信玉老人为我们清唱表演了一段乱弹戏《龙虎斗》。老人的嗓音已不再洪亮,身段也显得滞缓。然而老人那热切的目光和投入的神情,仿佛可以穿透岁月的烟云,翻开三角埭那充满激情的“乱弹史”……
                                                                   [来源:《今日象山》吴伟峰]      


三角埭三官殿那破旧的厢房内,八十四岁的黄信玉老人在清唱表演乱弹戏︽龙虎斗︾。



[ 本帖最后由 阿卢 于 2009-8-14 21:58 编辑 ]
秋蚕的丝 发表于 2009-8-14 22: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阿卢真行,你把小芳MM 11号表哥的原创文章搬来雅俗共赏
角落边头 发表于 2009-8-14 23:18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角棣的乱弹还是象山第一批非遗。我还拍了演出场景。
看牛人 发表于 2009-8-14 2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点进来,初一看我以为“乱弹琴”呢?阿卢
戒慧 发表于 2009-8-15 07:50 | 显示全部楼层
老阿伯在玩的什么啊?我也想玩。
陈老大 发表于 2009-8-23 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传统文化艺术应该加以保护,是留给子孙后代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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