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一场电影,在我身上举行了首映,放得很是匆忙,而观众只有我一个,又像是一场梦,朦胧得失去了真实感,像一个去了核的桃子,虽然水灵,却失去了本质。
那事已经过得很久远了,就像一首委婉的歌《yestday once more》。
我是一名出租车司机,24岁,每天穿行在这个明亮而又带点妖娆的城市的任何角落,
那天,天空中飘着雨丝,大街上一大片行道树,婆娑出眩目的绿色。路上的行人,似乎都不愿打伞,尽情享受着久违的湿漉漉的感觉。那明亮的车站,盘旋着无数的红男绿女。现在是接客的好时段。不过,我没兴趣前去抢客。那出口一长溜的绿色的黄色的车屁股,就让我这个新手望而生畏了。我把车停在了客车出入的门口。希望能接到一个客。今天的运气似乎不好,常常有大巴车溅了一车门的泥,但却没有一个旅客走出来。正当我发动车子打算离开的时候,一阵叩玻璃声响起。是一个女乘客。我打开车门,请她上车,可她却为难地看着行李。我麻利地打开后备箱,把她的行李一件件地放了进去,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我问她去哪,她淡淡地说,清河街158号。我“嗯”了一声,打火,开车。
清河街158号,不就是我租住的地方吗?很快,车停在了弄堂口。我又提着她的行李趟过弄堂里的积起来的雨水。她很优雅地撩起裤子,一步一步小心地踩着砖头跟在后面。她的房间位置很好,朝南,早上的阳光很灿烂。
此后的几天,那扇门似乎未曾开启,一直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周末的时候,我出去倒垃圾,碰巧看见她挎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手提包回来。我冲她嘿嘿一笑,她有些惊奇,原来你也在这里啊。我点点头说是啊。“进来喝点吧。”我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还是搓搓手进去了。
房间不大,很有年代感。墙壁是淡蓝色的。墙外爬满了绿油油的爬山虎。只是喇叭花早已落尽,只剩下绿叶承载着丰盈的阳光。高大的银杏在奶油色的外墙上撒下清凉的枝影。室内布置得很淡雅,墨绿色的窗帘下是一张折叠床,床单上浸染了一大片的绿色,当中的咖啡杯中盛开了一朵鲜艳的花。书架很小巧,却睡满了名人。鲁迅和昆德拉是邻居,海明威和大江健三郎坐在一起。床角上还放着一盆绿色的植物,用水养着。听她介绍说是绿萝。水中还有几条金鱼在来来回回地游荡。桌子上还放了几本书,都是英文的,我不认识,但看着封面,应该是和财经类有关。
过了一会儿,她把煮好的咖啡端了上来。我抿了一口,苦的不行。只见她用小勺舀了满满的方糖,在咖啡杯里搅了搅,然后又舀了牛奶在杯面上轻巧地绕了一下,只见乳白色的线条在褐色的粘稠上画出圆润的圈儿,慢慢扩散成一个膜儿。我连忙学着样子,舀了方糖和牛奶,咖啡入口时是苦的,但甜的味道会渐渐地弥漫在你的舌头上。
两人相对无语了5分钟,我感觉浑身不自在,心想总不至于这么干坐着吧?还是我打破了沉闷,问:“搬来一个多星期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她粲然一笑:“我叫青玉.”“我叫向阳,以后请多多关照。”趁她抬起头的时候,我仔细端详了她的脸, 虽不是那么的漂亮,但优雅的气息荡漾在瓜子脸上,将一个女人少女时代的娇羞轻轻地拂去,蒙上一层成熟的职场少妇的气质。屋里那对音色不错的音响发出来的外文歌。声音甜蜜,犹如杯中的方糖,丝滑,可口,涟漪不断。但我不知道音乐的名字,问青玉,这是什么音乐。她回答我:“这是《bressanone》,是加拿大歌手马修·连恩所演唱的。 ”我茫然地“哦”了一声。
青玉似乎觉出了我的不自在,便讲述起了她自己。从她的口中,我得知青玉是个外企的部门经理,被派到这个城市的一个分公司来工作。她是村上春树的铁杆书迷,同时也酷爱听巴赫和理查德克莱斯曼,还有刚才的马修·连恩.她问我有什么爱好,我除了喜欢魔兽,就是起点网上那些悬幻故事了。一杯咖啡间渐渐见底。我起身告辞,她落落大方地送我,并且留了我的联系方式,说是以后要用我的车。
我和青玉算是认识了。
日子似乎很平淡,像一条白线无限延伸,没有一丁点的起伏。那扇门,紧闭,很少有气息。我不知道青玉是否每天住在那里,或许是,或许不是。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有一天,我的手机突然响了,号码好陌生,接听才知道是青玉。那边的声音腔调悠悠的,和面对面说话时的语气一样。她说,她急着去饭店参加一个公司聚会,可时间不够了,要我开车送她。我二话没说,敲开青玉的门,青玉的样子真的很赏心悦目。她穿着一件白缎旗袍,袖口是淡雅的藏青,臂袖上点缀着娇艳欲滴的茉莉。这使我突然想起张爱玲小说中的白流苏,同样的旗袍穿在如此相似的人身上,即使没有沉鱼落雁的风貌,也绝对有倾城绝代的姿态和气质。更重要的是,她的旗袍只开衩到了小腿处,这自然把庸俗之气拒之千里。饭店很快到了,青玉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天气很闷,我干脆把车停在了这里,靠着车门抽了一会儿烟,到夜排档吃了云吞面。晚上睡觉时,我突然惊醒,感觉好冷。我竟然忘了今夜冷空气来袭,临睡前没关窗户。 我坐在床边,抽起了烟,手机又响了,是青玉。声音仍旧优雅,只是多了少许低沉。夜风太凉,她喝醉了,要我去接她。
我虽然是个习惯于熬夜的人,却很少体验过这个城市真正的夜色朦胧。夜色很重,灯光扭曲变形,把所有的色彩都打乱了混在一起,散发出暧昧的笑容。青玉坐在酒店的石阶上,低垂着头,淡淡的眉毛紧缩,手提包放在一边,看来酒喝得真不少了。不远处的门童一直注视着她,随即注视着我,我想,我能够读懂他的眼神。
我扶着青玉上车,她的身子从未和我贴的如此之近。我搂着她的腰,她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扶她进车,她却软绵绵地倒在座位上。我干脆坐在她身边,此时,青玉全然没了平时那种淡雅,而是像一个怀春的少女一样,顺从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车窗外的树叶随风摇摆,仿佛活了一样。但我却不怕他们长着眼睛,不能说我此时没有心猿意马,但我还是很镇静,从容的。青玉对着我的脖子呼吸,节奏还是那么不紧不慢,我则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的自我浪漫。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青玉还是没有动静。远处的灯火被涂上一层暗影,隐去了炫耀的个性。至此夜色终于被褪去了一层浮躁。我庆幸自己在一夜之间,见识了这个城市两张不同的面孔。而这两张面孔之间的时间跨度到底有多大,我是不知道的。
那盏路灯,不知是坏掉了,还是到点关掉了。弄堂里没有人。青玉似乎还是熟睡,我干脆抱起她,走过弄堂。打开房门,屋里没有一丝气息,甚至连灰尘都没有。唯一可见的,只有一盆盛开在清水中的绿萝,还有水中游来游去的鱼儿。看着怀中的青玉,她闭着眼睛,突然用手搂住我的脖子,胸部紧贴着我一起一伏,显得安逸。大概在做梦吧?我不知道我下一步该怎么做,是把她放在沙发上呢?还是放在床上?最后,我把她缓缓地放在了沙发上,脱下高跟鞋,揉了揉她的发麻的脚,最后从床上拿来一条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开门走了出去。临走时,我还不忘把钥匙放在茶几上,那钥匙,是我从手提包里拿的。
雨下得愈加有节奏,滴滴答答的。已经8点了,我却像是被人半夜3点拉起来一样,瞌睡得没完。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做得酣畅淋漓,刻骨铭心。可醒来的时候,去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夜里的空气沾满了水分,弄得毯子湿漉漉的。空调发疯了,按了几次遥控器都关不掉,只好站在椅子上,拔了插头了事。我终于在床上躺够了,打消了今天不出车的念头,出门时,忍不住看了看那扇门,还是紧闭的,没有一点动静。
开车的时候,我的心里总会冒出一种念头,总以为回去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接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生活的镜像一天天在复制。我甚至以为那夜我开车送青玉回家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
直到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打砸抢的声音,隐约中还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哭声。对此,我已经习以为常了,房东一家经常吵架的。咦?不对!这声音是青玉发出的。我立马冲出去,只见一个头发染得焦黄,眉毛画得像如花的女人,双手叉腰,对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吼道:“给我狠狠地打这个小妖精,敢勾引我老公,真他妈的不要脸。还有,把这屋里的东西全给老娘砸了!”青玉倒在地板上,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勾引?青玉?我迟疑了一下,来不及多想,从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说:“我看谁敢动她一个指头!”那个富婆愣了一下,“嘿嘿”干笑几声,说:“哦,原来这儿还有一个相好的,怪不得跑到这儿来了呢?看来不光是想避风头,还想会会小情人啊!”“我呸!”我把菜刀狠狠向地上一剁,声音震天响。那个富婆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哼”了一声,一挥手,带着几个人走了。、
我过去把她扶起来,她走得踉踉跄跄,随即挣脱我的手,去整理散落在地上的书和CD。我连忙蹲下身和她一起整理。随后,她坐在桌子旁,点了一根烟,随后也点了一根给我。青玉点着烟,她望着窗外,一声不响。沉默着将时间凝固,连开口都那么难。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这是怎么回事?”青玉怔住了,随即突然扑在我的肩头,“嘤嘤”地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我一时有点不知所措,只是木然地拍着她的肩膀,权当是安慰了。终于,她哭够了,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我还是无语。她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个个烟圈,恢复了一些平静。她说,她从小在她的城市读书,大学毕业后,父母托关系把她安排在了一个公司。在公司里,一个成熟的男人,时不时地请她吃饭,送她玫瑰。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她,面对如此风度翩翩的男人,心自然就化在里面了。可后来,她发现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有妇之夫。再后来,她来到这儿。我夹着烟头出神。这个故事并不感人,甚至有点老套。小说书上不知道写了多少回了。她的泪痕已经干了,眼睛瞄着我,像猫一样妩媚:“那天你没看到我旗袍上的三个扣子没扣上?”我弹弹烟灰,说看到了,但我尊重你。青玉突然冷冷地笑了几声:“是你有贼心,没贼胆吧!”我低头不语。她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我有点惊讶。手被放在了她的胸口。她笑得很灿烂,把我的手抓得很紧。我无法抽开,或者是我潜意识里情愿这样。我抓着那两团圆润,犹如触电一般,颤抖不已。青玉站立起来,芳唇紧紧地贴在我的嘴上。一股蕴藏已久的原始的雄性的力量被一只轻巧的手拨燃了。我热烈地迎合着,舌头和她缠绕在一起,芳香扑鼻,难道这就是女人香吗?我的一双手,搭在她的腰上,迅速地解开了她的腰带,在光滑的玉背上摸索,解开了她的胸罩,触摸到了她胸前的两个红痣。青玉更加热烈了,把我扑倒在地板上。突然,一个念头在我脑中一闪而过,热度随即冷却。我推开了她,站起身来,帮她披了一件衣服。青玉抓着我的手臂,不住地颤栗。我轻轻地拨开她的手,走了出来。
我回到我自己的屋子,点了一支烟,烟圈缭绕。青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优雅,却又带点放荡。关于她来这个城市之前的记忆,又是一幅怎样曲折的油画?我静下心来思索青玉刚才的举动。以我世俗的想法得出一个甚至有点龌龊结论:青玉因为感情的挫伤,而对世上的男人心怀怨恨,从而放荡自己,玩弄男人。从那以后,我不曾看过那扇门一眼 。一天,我刚刚出车回来,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屋里。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想推测他是否是公司的那个男人,这对于我来说,没有一丝意义。
晚上,青玉第一次叩开我的门,说要请我出去谈谈。我随她来到一个静谧的咖啡馆。光滑的地板,配上舒丽雅沙发,萦绕上一段浑厚的萨克斯风,耳旁不时传来恋人的耳语,这使我莫名地陷入一种暧昧的氛围中。青玉今天的妆化得很淡雅,眉毛的色彩并不浓重,嘴唇没有抹过唇彩,这就少了上次诱惑的姿态。
她点了一杯蓝山,我则叫了卡布奇诺。两人闷声不响地用小勺搅拌着咖啡,沉默的气氛令旁边的侍者都忍不住后退一两步。“对不起!”这次是她先开口的。
“其实没关系,你在我心中仍旧是一个好女孩,不,是好女人!”
“我一直为我的行为感到难为情。我不应该这样的。因为你很像我以前的男友,而那天你的行为,却比我以前的男友更加出色了。”
我点了一支烟,旁边的侍者友好地提醒我这儿不让抽,还顺手递过来一个烟灰缸。我不好意思地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
“你的男友很出色吗?”
“是的,他是……”
我挥手打断了她的说话:“关于你的男友,我知道不是公司的那个男人。他也许是你大学时期的同学,或者是别的,反正都是那么美好的。”青玉尴尬地笑了几声:“初恋嘛,当然是美好的。”
我看了一眼咖啡厅的钟,时间不早了。青玉谢绝了我的好意,独自一人留在了咖啡厅。
其实,我发现我是爱青玉的,因为当她说我像她以前的男友的时候,我很悲伤。我只想青玉能够好好地爱我一回,而不是把我当作她以前生活中的某一个影子。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平安无事,唯一不爽的是我的手机坏了,一直在维修点修理,没拿回来。那扇门突然打开了,搬进了好多家具,原来这里换主人了。我问房东,青玉什么时候走的,她说1个星期前。恰好是她约我和咖啡后的第三天。
作为男人,我终究有些懊悔青玉的离开,回想起青玉在的日子,那若即若离的气息,仿佛还在萦绕。下午,我拿回了手机,刚打开,只见一条短信显示:刚刚离开,就担心你过得好不好。 青玉 落款时间是一个星期前的8点30-分。我无语,感觉有一张网在我和青玉之间,而那张网现在把我包裹得无法呼吸。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青玉寄来了信,她详细解释那一天的冲动,因为她的前男友去世了,在富婆冲进来之前,她看完了信。之所以诱惑我,是她想在我的身上,回响起那段美丽的过去。因为我即时的制止自己,所以她认为我更出色。看完了信,我未免有些遗憾,她还是没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恋人。青玉说,她在另一个沿海的城市找回了自己的轨迹,但与她平行的另一条轨迹却不是我。是谁?难道是那天看过一眼的男人?他是谁?一切都无从知晓了……
后记:后来,王家卫的《花样年华》上映了,细腻的画面配上暧昧的音乐,感动了无数的人,也包括我。只是,张曼玉犹如青玉,而我却不是梁朝伟,电影中的两个人最终分开,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也许是我和青玉最好的结局。但愿,青玉不会像另一部电影《茉莉花开》一样。我再也没联系过青玉。关于这个故事,也许大家并不会感冒,因为同类型的文章太多了,但我仍旧忍不住写下了这段经历,以此彻底终结我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