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张为礼 发表于 2016-11-19 09:01

《渔乡曲》连载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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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海面上的浪滚明显加高,天空中的云层浓黑,东北风也比昨天强劲得多,一切迹象表明,台风已越来越近了,一场令人恐惧的暴风骤雨即将不可避免地就要到来!
昨天,洪称奇向章毕成坦诚地作了检讨,相当愧疚地表白了自己的过错,章毕成自然也原谅了他,并说这事双方都有责任,不必过于自责,于是,他们重新归于利好,为此,洪称奇十分高兴,他觉得此行真的收效颇多,在解决了过去纠葛的同时,也得到了台风即将来临的确实消息,这对于他作为渔会的会长,对渔民、渔船的安全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他昨天就作了全面的部署,首先安排一个更夫起早就开始在大街小苍敲锣高喊:要“做风郅”啰(当时的老百姓管“台风”叫“做风郅”),请各村渔民兄弟千万不要再出海!所有渔船不要再停泊在沙滩边,都要赶快放进港湾里去避风,并要加固缆绳,以确保安全,另外,他还请一个见多识广、经验老到的老大立即去带领几个精兵强将的弟兄驾驶一条船出海,在桅杆上挂起风球作为大风来临的信号,迅速去近海巡航,并不时地用渔民们事先约好的大风预警信号——吹响玉螺(当号使用),以警示还在近海小岛上作业的渔民兄弟们尽快地离开小岛,迅速回港避风!
全瀛海所村民们立即都行动起来了,大小渔船都放进了内港,得知台风即将来临的消息在海岛上掸紫菜、挖靴脚(即佛手)、铲簇(即塍壶)及张网的渔民都纷纷急切地收拾其行当回港避风来了;在东门南首的四五家鲞厂的老板们,他们在章毕成的判断和建议下,估计到台风的浪涌很可能会把他们的鲞厂的前墙冲毁,就紧急地召集亲朋好友来帮忙,把厂内的老鲞搬运到借用来的厂内去重新打造鲞蓬,还把厂内可移动的设备及物资也都搬运出来,尽量减少损失。在整个沙滩上,到处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车水马龙。停泊在沙滩边的渔船都纷纷起锚离开沙滩,众多的渔民弟兄们站在船旁捏着毛竹撑篙,奋力地把渔船撑往沙垅尾巴的方向,要把渔船尽快地放到内港里去停泊,以确保渔船的安全;还有众多的鲞厂家老板,他们召集来众多的亲朋发好友,要把自己家原来放在沙滩上的舳舨抬到里沙头去,他们齐心协力地吆喝着,抬着一千多斤的舳舨慢慢地通过中沙门或边沙门的巷道,抬到里沙头的草滩上去停放,他们知道,舳舨如果放在原处的话,就会被海浪冲到沙滩边上“玩弄”,顷刻间就眼睁睁地看它初到捣成几块破碎的船板。就此,沙滩上到处都是一片黑压压忙忙碌碌的人群,好生热闹……
第二天,台风如期而至,狂风怒吼咆哮,大雨瓢泼如注,来势极为凶猛,大树被风连根拔起,一片狼藉,南门外的稻田畈里一片汪洋,只剩下几条河岸道路在水面上孤零零地半浮半沉地隐现,穿着蓑衣的人就根本无法直立行走,只能弯着腰猫着走,当疾风刮来时,为了不被刮倒,只能扑到在地匍匐前行,否则的话,就会被风掀倒而摔成重伤,甚至有可能被狂风卷走,那真是令人恐惧的险境……
虽然面临着危险遍地、险象丛生,章毕成还是要到沙滩上去实地观察并要对目前面临的危险处境作出有效的措施,以保鲞厂的安全。他在上午九时许出门,因为此时离最高潮位只有一个多小时,稍早些出去,有利于采取防卫措施。他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穿上蓑衣、戴上一顶小笠帽并扣紧帽绳,急匆匆地前往沙滩走去,当他走出中沙门时,顿时被沙滩上的惊涛骇浪惊呆了!整个海面上灰蒙蒙的一片,丈把高的浪陇一排排地扑向沙滩而来,就像草原上一大片的凶猛雄狮披头散发地在追赶着猎物那样,凶猛无比,令人发指,浪涌一道一道地前赴后继,悍勇无比,势不可挡,这些浪头在到达沙滩后就卷起了一个大滚浪,然后就勇往直前地冲上沙滩,此时的潮位已经离东门外的瓮城废墟只有丈把远的地方了,冲上前来的浪头在“蟹肚皮”(即瓮城废墟)前石堆前发生了猛烈的撞击后就掀起好几丈高的一排白色浪涌,犹如瓮城幻影再现,然后在强劲的东北风吹驱下泼向城墙上的城垛,并越过城垛撒向城内,瓢泼大雨加上飞溅而来的海水共同泼向城边的房屋,受到双重的“洗礼”,真的使人感到惊心动魄,凶猛的海浪大有要吞没整个瀛海之势,章毕成心中不免颤抖了一下!他从记事起,可从无见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如此凶悍的台风场面啊。他无心再观看凶猛的海浪攻势,赶紧要到自家鲞厂去看一看,现在的潮位到底离厂前还有多少距离,等潮位最高时浪舌究竟会不会冲到前墙?于是他就匍匐地爬出中沙门,然后向右弯,爬过了三家鲞厂后才到达了自家的鲞厂,他看到此时的潮位刚好离厂前还有六七丈远的地方,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再过半个小时,海潮就到了平潮的时刻,那时的最高潮位还不会到达厂前“拦浪坝”的位置,只少还有几丈远的地方,这样的话,那“拦浪坝”就会发挥阻拦作用了,自家的鲞厂就不会有危险了。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从北面传过来哗啦地一声巨响,转身一看,北面有两家鲞厂的厂房在顷刻间就被海浪冲毁了,幸亏前天这两家的鲞厂老板听从他的劝告,把厂内的鲞蓬及可移动的设备都搬运了,否则还造成更重大的损失。接着,又刮来一阵强风,厂房屋顶响起了忽啦啦地声音,章毕成抬头一看,只见厂房屋顶上有不少瓦片被吹走了,章毕成心里不禁一怔,瓦片被刮走了,那雨水岂不就立刻要漏进到厂房里去,那鲞蓬就要遭殃了!于是他马上扶沿着墙壁走到厂房的大门前,赶紧从腰边摸出厂钥匙,迅速打开厂门,一步跨了进去,然后立即关上厂门,防止风雨袭入,接着,他立即走到鲞蓬边看了一看,雨水果然已开始渗透进来了,并滴入鲞蓬上方,于是,他就立即到隔壁的厂房里背过来一张竹簟,摊开后就盖在鲞蓬上方,为了保险起见,又去背来二张竹簟盖在鲞蓬上,防止漏进来的雨水侵入到鲞蓬里去。为了防止万一,他又去拿来三只木盆,放在鲞蓬上的漏水处去接漏水,有了木盆接着,就不怕漏进来的雨水从竹簟的篾缝中渗透进去了。一切安排停当后,他又到厂房门口去观察潮位,他一直担心海潮会冲坏前墙。此时正值最高潮位,他向外一看,海浪已到了离拦浪坝还有二丈远的位置,只见潮舌冲到拦浪坝前时,突然掀起了一排潮涌,然后被强风吹驱了进来,呼啦地落到厂房的前墙,因为是垂直而下,没有多少冲击力,只是多了些飞溅的海水浇灌而已,他看到此情此景后,才总算是放心了,那天的筑坝功夫可没有白花啊。
过了一个钟头后,潮水开始退下去了,章毕成才完全放心下来,尽管雨还是很大,但已不会带来威胁,他就离开了厂房回家吃饭。他想,潮水退去后,下午就不存在海潮的威胁了,不过,夜里还是要到厂里来值夜,以防不测事件发生,尽管他估计夜里的潮位肯定不会比白天高,因为今天是初四的潮时了,潮位只会一天比一天小下去,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台风时出现特殊情况都有可能的,还是小心谨慎为妥,再说,倾盆大雨还在不停地倾泄着,必需要关注鲞蓬上接水的木桶是否会溢出,满了就要立即倒掉再接上,这是绝对大意不得的事情,今夜还得再辛苦一点。不过,夜里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不像白天那样方便,一个人如果应付不了就没人照应了,为了防止万一,今晚还是叫家里的长工一道到厂里来值夜,有个人作伴,胆子就大了。此外,还要从家里带盏马灯来,夜里没灯照明就不行,还有一些现在相聚不到的事情还是到家后再去考虑吧……
正如章毕成预料的那样,这天晚上很安全,潮位确实比白天要低一些,雨水在傍晚后也减弱了,鲞蓬上接水的木桶只倒过一次水就没有再倒过。在第二天亮时,章毕成发现风向转西南了,这就说明台风已经过境了,他悬着心总算落了地。
由于这次台风的预防工作做得很周到,尽管这次台风的威力比以往的台风都要厉害,但瀛海所遭受的损失比以往任何一次台风都小,因为渔船都停泊到内港湾里去了,在附近海岛上劳作的渔民们在听到巡航船的玉螺声、看到了船上挂的风球后就知道要“做风郅”了,就赶紧回家;鲞厂的舳舨也都抬进到里沙着去了,只有东门南首的两家鲞厂的厂房被海浪冲毁(这是无法抗拒的),其他的重大损失也就没有了,村民们都为此而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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