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连载之四
4林克凡为什么要对袁新谱的增容手续故意拖延不办呢?这是有其不可告人的原由。
林克凡对袁新谱急于要调换大容量变压器的打算当然早就了然于胸,他正是想利用这样的机会,要挟他把小姨子安插到他厂里去当出纳的,想不到这个袁新谱竟然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把他林克凡的话当作了耳边风,用阳奉阴违、移花接木的手段来应付他,偏偏安排他的小姨子到仓库里去当保管员。人人都知道,财会人员是厂长的心腹,有地位,一般职工都会另眼相看,而保管员是闲职人员,是可有可无的角色,哪能与出纳相比啊,这岂不是明明故意在嘲弄他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自然也把你的话当狗屁了。于是,他就得使出一点眼色给他看看,他必需把他的增容报批手续压下来。他把袁新谱厂的增容报告送到用电股去的时候,他就对用电股长仇维刚说,通往瀛海镇的10KV线路已经接近满载了,不能再报批大容量的用户,因为瀛海镇的针织厂发展迅猛,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我们就应当考虑到这种局面,要留出一些余地,好让这些小容量的针织小用户上马,这些针织厂都是密集型企业,能安排许多人进厂上班,这是可观的社会效益啊。如果我们批准了《创新轻工机械厂》的话,那些小针织厂就无法上马了,他们一家厂的负荷可抵得上十多家针织厂哪,同样的几十千瓦的电力,社会效益大不相同啊。
仇维刚听了林克凡的话后,觉得他的意见十分正确,于是就采纳了他的意见。这样一来,袁新谱的增容手续自然就被搁置了起来。当然,袁新谱对于他自己厂的增容手续被搁置的真正原因是不清楚的,他完全被蒙在鼓里,总以为林克凡会到用电股里去为他说好话的。与此同时,林克凡十分欣赏自己“锦囊妙计”,他提出来的“搁大让小”方案冠冕堂皇,没带任何偏见或私心,而是一种高瞻远瞩的方略,对他内心来说,真的是一箭双雕的妙计。事实上,大家都清楚,针织厂的设备功率小,一台缝纫机只有0.5千瓦,一家针织厂内的几十台缝纫机也不过是十几千瓦,十几家、甚至是几十家的针织厂也抵不上《创新轻工机械厂》一家所要增容的功率,这种方案有益于社会效益是十分明显的。
当然啰,林克凡是绝对不会对袁新谱“泄漏天机”的,他甚至还大言不惭对他说,我到用电股去上报你们的审批报告时,真是苦口婆心地为你们说好啊,可是,用电股出于统筹兼顾和社会效益上考虑,在目前负荷快饱和的情况下,让小功率的针织厂优先上马是合理的,这种从有利于社会效益出发的做法是不容置疑的,我不能提出相反的意见啊,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啊,一来,他们的意见是对的,我不好说什么,二来,审批权掌握在他们用电股手里,我说了也是白说,你说是吧?
袁新谱听了林克凡的话后,总觉得电力公司用电股的这种做法有点不妥,照理说,电力公司对待用电户不管大小都应当一视同仁,而且应当按照报批的先后次序审批的,不能挑肥拣瘦的,大家都是用电户,谁不性急呢?谁不想先上马呢?他们的“搁大让小”做法显然是不妥的。你说针织厂是密集型企业,能多安排人员工作,这虽然是一种社会效益,但从上缴国家的利税的角度来看呢,他们针织厂能与我们的机械厂相比吗?一百家的针织厂还不及我一家机械厂的利税呢!你说是谁的贡献大呀?应该是让谁先上马?他想,出台这种方案是否是别有用心?是不是林克凡在搞鬼?他这人历来是当面说好话,背后捅刀子的,是不是由于此前没有给他的小姨子安排去当出纳而怀恨在心而对我进行报复?如果是这样的话,林克凡这人真是太阴险毒辣了,他的心胸太狭隘了,人家也不是不给你面子,不安排你小姨子进厂工作,只不过是去没去安排她当出纳而是去当保管员罢了,这有什么可记恨的?难道非要百分之百地按照你的意图办才行?人家有人家的困难,厂里的原来出纳工作好好的,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调开她让位于你的小姨子不可?这样做法说得过去吗?厂、里的职工对这样做法会没意见?你的话是皇帝的圣旨口啊?他想到这里,不禁义愤填膺,脸上显示出愠色来。不过,稍等片刻后他仔细一想,觉得对他的嫉恨没有根据,这仅仅是一种猜想,在没有掌握到证据的情况下就说他是报复是不对的,于是他又和颜悦色地对林克凡说,用电股的这种做法虽然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也不能把大容量的用户置之不理啊,照例说,做任何事情都是有规矩有章法的,虽有轻重缓急,但也要看先后次序,否则就乱了套,对吧?再说啦,这条10KV线路是满负荷了,但你们可以去更换线径呀,换上粗一点的导线不就把问题解决了吗?
林克凡听了袁新谱自以为是的话后,就用讥讽揶揄口气对他说,你说得真轻巧啊,你以为世上只有你脑筋好,只有你会认真办事,人家都是吃干饭的?要换一条线路的导线像你嘴巴说说那样简单、那样容易?你以为我们电力职工都是吃饭不管事的?
“换一条导线难道有这么大困难?”袁新谱满脸充满惊讶的神色。
林克凡不屑地回敬他:“你以为自己是诸葛亮啊?机械方面你是懂得一些,但电力方面的技术你就外行了,你也许以为在电杆上换导线就像你在厂里换一台电动机那样便当,是吗?你有没有想到,电杆上的导线是通着电的,要换导线就得要全线停电,也就是说,全瀛海镇所有的工厂及老百姓的家里都得停电,而且不是停一天两天的事,顶起码要停一个星期,如遇天气不好,那就可能要十多天的时间。要停这么长时间的电,大家经受得起吗?再说啦,要换这样一条线路的导线,你知道要几吨铝绞线?你知道这些铝绞线目前有多紧张?你能为我们电力公司去采购吗?还有,你知道目前有多少地方需要更换导线?总共需要多少吨铝绞线?需要化多少资金?要动用这样的资金需要在什么样的会议上审批?还要经过哪一级的上级部门批准?
这一连串的提问使袁新谱目瞪口呆,不过,他心里清楚,不管林克凡的话有多少是真实的,但其中必含有故弄玄虚的成分,他是故意在吓唬他,使他哑口无言,不容许他对此说三道四,即使他对此满腹牢骚。他当然知道,要更换整条线路上的导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确实是一个大工程,当然要有一笔数字可观的资金,其各项工作自然也相当繁重,施工也肯定十分艰苦,做任何一项工作哪有不艰苦、不繁重的?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服气,电力公司用“线路已经满载”作为借口停止用户的增容报批手续无论如何是不恰当的,也是说不过去的,电力公司不是每天在高喊什么“人民电力为人民”吗?而他们在实际工作中对于用户的迫切愿望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这些空洞的口号只不过像花瓶式的摆设罢了,他们嘴巴上说得动听,实际上做起来却是另外一位事,他对此真有切肤之痛!于是,他就有点意气地对林克凡说,照你这样说来,我们厂的增容报批手续就真的没指望了?
“谁说你们的增容手续没有指望啦?”林克凡不满地反问他,“我刚才说过这样的话吗?”
袁新谱对林在钡的反问也毫不示弱:“你刚才是没有说过我们的增容手续没有指望的话,但你刚才对我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换导线什么要长期停电呀,需要大量物资、资金呀,要召开什么会议研究呀,要经过哪级上级审批呀,你摆出这样一大堆的问题,岂不是等于说,要更换导线那是猴年马月才能解决问题,这难道不是等于没有过指望了吗?”
林克凡听袁新谱满腹牢骚后试图驳倒他,但由于自己当初心怀鬼胎,在用电股里做了“小动作”,采用“移花接木”的手段阻止了袁新谱增容报批手续,以达到报复的意图,尽管他提出的意见相当冠冕堂皇,但心里总是存在着“做贼心虚”的阴影,所以就不敢过分张扬。再说,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法顶多是一种权宜之计,不可能长期搁置拖延下去,否则就会引起猜疑,任何聪明人都应该适可而止。这种戏法只能蒙蔽一时,时间久了,人家就会怀疑他有意拖延,那就会招致麻烦。他深知袁新谱是一个头脑十分机灵的人,也是一个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家伙,过分惹火了他会促使他做出意想不到的手段来,他还是谨慎一点为好,千万马虎不得。不过,他也并不过分地担心,因为袁新谱毕竟有求于他,在不到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他觉得自己是身在高处,而他却在低处,在这种情况下,他这个聪明人遇事总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当然,自己当然要适可而止,不要过分地激怒他。于是乎,他一反常态地对他说:“袁厂长,我知道你有很大的难处,增容对于你来说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但你也要理解我们电力部门的实际困难,你应该想到,十几家针织小厂的功率还顶不过你一家的功率啊,暂停你一家增容手续可以让几十家针织厂上马,几十家针织厂上马能容纳多少工人上班?这个社会效益用电股能不去深重考虑吗?”
林克凡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袁新谱的心情就比刚才缓和得多了,他心平气和地想一想,用电股暂时搁置一下他的增容手续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再说,他对林克凡也得罪不起,如果他对自己有深刻成见的话,以后要求他帮忙就困难了,做事情总得留一点余地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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