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卧夫离开人间——
本帖最后由 春华秋实 于 2014-5-12 21:55 编辑天涯博客
2014年4月16日,诗人卧夫离开宋庄他的工作室,没带手机、没带身份证、没带一分钱,4月25日,怀柔某座山头的两个老乡发现了死去的卧夫,据他们推断,已死了三天。5月9日,怀柔警方通过DNA排查,找到卧夫所在公司,确认了卧夫的身份。这样,卧夫用七天时间完成了自己朝向死亡的仪式。他在山上把衣服脱下方方正正地码好,然后以赤子之身承受了山林之冷,承受绝食之饥,坦然等待死亡来临。卧夫走之前已把后事安排妥当。其死亡的孤绝与安详恰是他生命中最富华彩的一笔!
以上文字来自卧夫朋友、诗人孙家勋的叙述,他在获悉我即将在《海峡都市报》微信公众平台“六种武器”上推送卧夫诗作时说,卧夫筹备自己的死亡方式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他如其所愿,我们就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庄严肃穆的离世寓意,而不应出于俗世的考虑而编造诸如他进山寻求灵感而迷路饿死的荒唐之言。孙家勋这段话今天发在微信上获得了诗人们的普遍认同,大家更愿意接受卧夫形而上的死,也确实的,只有诗人(或者说艺术家),才会在形而上的层面决定自己的死。
自昨日卧夫的死讯传来后,微信上诗人们哭声一片、唏嘘不断。卧夫可以说是没有敌人的人,不仅没有敌人,他还有一大群朋友。卧夫慷慨仗义,生前帮助过很多穷困之人,无论生病还是出诗集,卧夫均能给予支助。而他自己,却一本诗集也没出过,他谦虚地说自己的水平不够,另一个原因是他对诗集出版市场的不景气,诗人出诗集大都互相赠送持有疑虑,认为这样的出版方式不如不出版。我觉得卧夫此种想法不对,哪怕互相赠送也应该出一本以便大家了解你。我发现说到卧夫,大家第一反应是他总在各种会议场合为大家拍照,每次活动后,卧夫都能详尽地用他独特的饱含语言机锋的笔法为会议写一篇夹叙夹议的综述报道,并辅之以生动的图像,卧夫的文章总是被新浪博客读书频道推到首页,使得活动方的宣传效应最大化。
近几年,卧夫又迷上收集诗人手稿,他的宝马车后座上总放着一大捆白色宣纸,每到一地,他必抱出宣纸,邀请与会诗人在上面手写一首自己的作品并按上自己的手印。他把这种诗歌长卷命名为“诗长城”,几年下来,“诗长城”已有好几大卷,中国各地的诗人许多都留下了这样的手迹。卧夫对这“诗长城”真是用尽心思,只要北京周边有诗歌活动,他就开车过去,这样可以把宣纸带去让更多的诗人写。卧夫的想法是,等将来的某一天把这些手迹编辑成书,为中国诗人留下手稿记忆。
卧夫已经实施完毕的另一个重要举措是,重走海子本人及他的诗作中所写到的所有地方(包括西藏、青海等)并留下影像记录。卧夫对海子的感情之深可参见2010年12月他回答笔者关于为海子修墓的问题时所撰写的题为《海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文,文中,卧夫坦言海子经历过的“流浪、爱情、生存”三次苦难,他几乎也经历过。无论失意之时还是麻木之际,他曾数次想消灭自己。卧夫自述自己差不多一直都在筹划死亡方式,却始终没找出新花样。现在,卧夫终于设计出了这个比海子更惨烈也更极端的方式,实在令人难以承受。在诗歌界,卧夫为海子出资修墓的事众人皆知,他也因此与海子家人结下深谊,海子父母到京参加纪念活动时一律是他开车接送,对海子的家庭他也有所支持,因为内情不详,不敢多说。
卧夫的车几乎是北京诗歌活动的公用车,或接送老前辈,或活动结束后挨个护送回家的与会诗人,在他是家常便饭。我最后一次坐他的车是2014年4月2日第三届秦皇岛海子诗歌节结束后,和同去的诸位诗人搭乘卧夫的顺风车回京,一路上大家又喝酒又唱歌,只有卧夫在暴风雨中默默开了四个小时,中间到加油站吃饭时还是他买的单,卧夫,我们真不好意思啊。
卧夫买单在宋庄是家常便饭,自从卧夫定居宋庄后,他就成了宋庄的人文地标,每个到宋庄去的诗人找的都是卧夫,一来他名声大,二来他有接待能力,最主要的,他无怨无悔。有一次燎原老师和格式两拨人马到宋庄走访画家,先到我家集合后卧夫开车过来接,那天,他全程陪同,带我们逛遍了宋庄的富人区和穷人区,我为此写有一文《宋庄一日》。今天,燎原老师专程来电话谈及卧夫死讯,不胜伤感,燎原老师的《海子评传》再版时卧夫提供了许多海子的图片资料,燎原老师说,卧夫是一个没有毛病的好人。
卧夫手头基本成型的书应该是《海子画传》吧,为此书,卧夫走访了许多与海子有关的人,采集到很多第一手资料,我经常问卧夫这本书何时出版,我坚信本书的出版一定会和《海子评传》一样成为研究海子时绕不过去的重要资料,我对卧夫说,这会是你的畅销书和常销书,也是海子对你的回报。
现在,卧夫走了,我不知道《海子画传》的下落如何。
卧夫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无论在什么场合,他只负责服务大家,为大家拍照。自己从来不站到台上,每当主持人点名邀约,他总是摇手拒绝。我的记忆里因此没有他朗诵的画面。今年第三届秦皇岛海子诗歌节上每位与会诗人都发言了,卧夫还是婉拒了主持人北塔和赵智的邀请,后来我站起来列数卧夫所做的与海子有关的事,我说,你是最有资格在海子诗歌节发言的。沙克也喊,卧夫说话。卧夫这才羞涩上场说了一段,这一段如今被作家网全文摄制,也许是卧夫留在人间的最后影像资料。
在宋庄,卧夫的工作室很有名,它几乎就是一个颇具前卫风的小型展馆,其中,展有这么多年来他收集的书,画,摄影,书法,雕塑等。卧夫爱狼,本名张辉的他以英文狼Wolf的汉译“卧夫”为笔名,自嘲“初生是人,异化为狗,落荒成狼。”祖籍黑龙江省双鸭山市的卧夫有东北人天生的冷幽默,在他的博客简介一栏里写,毕业于北京京东驾校,研修于中国传媒大学,现任北京某单位兼职司机。
其实,北京诗人们都知道,卧夫有自己的产业,过着的是超乎众人之上的优裕生活。他的自诀从任何世俗的意义上都难以解释,也因此在获悉卧夫死讯时,朋友们脱口而出都是,不可能。唉,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不向外人敞开的一扇门,我们进不到卧夫那里,也因此阻止不了他的寻死意志,这是我们的无奈和伤痛。
这两天,诗人们尤其在京诗人对卧夫的辞世哀痛不已,这全是出自真心,倘若你也曾与卧夫交往过,你也会像我们一样。
今天一天我都坐在电脑前,我把卧夫博客上的诗作全部下载下来,大约有150首,第一首题为《千万别爱上写诗的男人》,写于2002年4月25——26日,最后一组题为《有的人死了,死得不明不白》,写于2011年7月。很明显卧夫还有许多诗作不曾贴博,希望他的亲近之人整理一下,卧夫确实需要一本诗集了。
我读卧夫的诗歌总是读得胆战心惊,那种狠劲,那种不计后果拿自己下死手的写作!卧夫诗歌中的死亡情结是太浓了,他多次写到自己的死。在2011年7月29日题为《有的人死了》一诗中,他这样写到——
我只是想:我为什么死得这么慢呢
同样这首诗他继续写到——
其实,我被我追赶得汗流浃背/只好在死人堆里寻找自己/我有理由相信:我死过很多次而且死了很久很久
怀柔的某座山上,一个人,仅穿着一条裤衩,独坐七日,没有任何一口粮食,他就这样独坐七日直至倒下。这七天,风雨来过,寒冷来过,天地的大寂静来过,他就这样与自然赤诚相见,他就这样清空自己体内的一切杂物,把自己干干净净归还给天地山川。卧夫,你够狠,够绝!
在你的每首诗每幅摄影上都有醒目的“卧夫制造”,这次,你用你的大手笔,制造了你的死亡。
那么,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卧夫。
卧夫。
2014-05-10,泣。
本帖最后由 看牛人 于 2014-5-20 23:09 编辑
春华秋实 发表于 2014-5-19 22:56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同为诗人和作家,你们的精神高度与他很有距离。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另一种思想,可能很另类 ...
也许您很欣赏他,牛在说他您估计不开心,但牛是实话实说,在我留您此帖的第二天,有个画家微信于我告诉我此诗人自杀离世的消息,此诗人系画家的友人,在画家面前我也是这样说他太自我、太自私,您认为他有高度,我却认为他很低,真正有高度的人应该认识到生命的自然,自然地来,自然地去,而不是硬生生地把生命自我去扼杀掉。
而他只顾自己一了百了解脱,不管所爱人也许从此痛苦一辈子,他有没有一点人性?怎忍心亲人从此活在挥之不去的阴影当中?我说他自私,难道为过?人家身体不好无奈地离去,而他爹娘给他一副好身体却毫无意义地去了断生命,这种诗人任凭他诗写得怎样高度,也不值得去推崇,否则写诗都去自杀了,那写屁个诗啊!诗是给人美好的,而不是送人进地狱的,地狱会没机会去啊,要噶早去争?世俗不理解就去轻生,那牛早就轻生一百次了,真不知道他到底出于什么目的?除非这世上没有了爱。
给您坦率地说吧,牛其实活得更是无趣,一生的病痛已折磨得我了无生趣,我也厌世啊,可为了亲人我必须看似很没病一样地活着,不说了,打坐去了。 摘录一段卧夫接受某媒体采访时对诗歌的看法:
我一直认为,诗歌不是科学,不是数学,不是哲学,诗歌只是一种气体,我们只是在这种气体里体验其中的味道。诗人虽然能让自己的心情缤纷有致,又难以排除若隐若现的虚荣与落寞。诗人的宗教意识尽管不成体统,在形式上却有三个显著特征:
一、狗戴帽子。诗人的唯心主义观念强化了诗人的宗教意识,诗歌于是成为诗人的精神寄托,乃至信仰。很多人为写诗而写诗,而且乐此不疲。诗歌其实是一种极端刻薄的文化现象,并非成行的句子都可以视其为诗。很多以为自己是个诗人、和被别人称作诗人的人,或者重复公共情绪不能扣人心弦,或者缺乏陌生词汇难以拴住读者耳目。卖弄词藻的人更是令人惋惜:或者拾片落叶强说愁,或者见到阳光言灿烂,不仅千篇一律,而且空洞无物,在浮华中让人找不着骨头。诗歌里面如果没有筋骨,显然就站不稳,甚至难以伸伸懒腰。
诗句可以虚构,诗情却不能伪造,否则,走的就是绝路。即使你掏尽买路的钱,或者你足以支付买路的钱,也无法抵达柳暗花明的境界。比如我们手里都积累了一些诗友送的诗集,哪些值得收藏,哪些属于废品,实在难以言明。听说有这样一位诗人,他严格要求自己每天最少赋诗一首,还要注明写作日期。如果某天误了诗事,日后他必补写一首。仅仅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心态,就混淆了诗人行径。
二、放屁吹灯。诗歌的价值如何衡量?论字数、论行数,还是论斤两?稿酬一般都以千字为计量单位,诗歌的稿酬也然如此计算,诗人就更加没有理由不憔悴了。
如果艺术不是算术,书画作品为何却按尺寸计费?即使雕塑作品,也因规格不等而价格不等。在诗歌界,名人与名人的风格几乎大同小异,他们只是一不小心成了出头的椽子,可是他们却以为自己乃是什么栋梁。还没等出头的椽子先烂,其它的椽子你追我赶拥将上来,于是一起烂了,烂得唏哩哗啦跌落到尘土上,经常被人以为垃圾。
行人因为脚踏实地,走在路上则往往比某些自命不凡的精神贵族更显强硬,也更醒目。诗歌也许能培养爱情,却不能抚养爱情。诗人乃是行人投到地上的一种身影,一做好事就喘粗气,若做坏事则要戴着面具。企图指点江山,又如放屁吹灯。
三、羊爱上狼。我们知道,羊爱上狼并不是好现象。当羊流着眼泪爱上了狼,就做好了被收尸的准备。当诗人真正爱上诗歌,即为自己选定了葬身之处。
诗人,只有向自己宣战的时候,才会爱上诗歌。因为诗人自从堕落为难民,就开始与自己为敌,并以失败告终。海子就是提前看破了红尘,于是完成了一种跳跃式的冲刺,得与诗歌共进晚餐,实现某种圆满。海子的殉诗之举,即是诗人的悲剧,也是诗人的闹剧。可悲之处在于,诗人浑然不知路在何方,以为无路可行。可叹之处在于,以卧轨的方式挽救诗歌,业等于出卖了诗人的灵魂,仿佛犹大出卖了耶稣。
诗歌不需要挽救。诗歌只是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的野草而已。
诗人也不需要挽救。诗人只是爱上狼的羊们,以那一腔浩荡和悲壮,足以安抚自己。
我之所以写诗,就是因为我也爱上了狼。可我又怕被狼吃掉,就干脆冒充狼,想让别人误以为我是狼的同行。我最想看到得场面就是,当我呜哇一声狼嚎,把谁吓一大跳,然后我偷着笑。
其实,诗人无论是狗戴帽子、放屁吹灯,甚或羊爱上狼,都应该像保护自己的眼睛那样保护诗歌,像爱惜自己的孩子那样爱惜诗歌,哪怕我们对某些诗人的品行存有成见。
如果双目失明,我们如何去辨别世界的各种颜色?如何更深刻地感知野外的另一种璀璨?尽管我们的目光也许还很肤浅。何况我们反复读自己的时候,也在渴望被人阅读。
如果学会爱惜孩子,几乎就有资格去理解春华秋实、和生命的律动了。难道我们任凭自己被抽象地风化?尽管诗歌是我们公共的孩子。
我的小兄弟白木认为“有些日子就是用来写诗的。”何三坡鼓吹“向汉语诗歌致敬!”老巢提倡“以诗歌的名义男欢女爱,”都是一种了不起的生活态度。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去扭曲他们这种姿势,就像我们没有理由不爱护每一双眼睛,没有理由不宠爱每一个孩子。
死囚遗言(节选)
卧夫
妈妈,我知道你不希望我走得太远
实际上我很可能走到更远的地方去
妈妈,原谅你不肖的儿
当初送我启程之际您的眼泪实在太多余了
生我养我就足够了
您的泪水怎能托起我沉重的船只呢
我返航的日子太遥远了
妈妈,我的船只被浪破坏了我在下沉
也许您永远听不见或听不懂
我现在对您说的这些了
妈妈,我真想给您唱支
漂亮的歌子。可惜
我的口腔被风塞满沙土
我已经没有声音了
妈妈,在你体内生活的那些日子
应该是我最祥和的日子
如今,我以一枚过早腐败的叶子
从你身上飘落成死囚
维持我生命的
仅仅是我临终前的几分惯性
1994.05.31.于北京
虽然不大赞成他的做法,但是还是向他致敬! 这几天微信上看到很多有关他的信息 很恶心都以这种形式来引起世人关注,自私!无情!如果能为亲人活到最后一个离世才是最勇敢的人! 唉……只能说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庄严肃穆的离世寓意 xxwyyf007 发表于 2014-5-16 08:4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唉……只能说尊重他的选择,成全他庄严肃穆的离世寓意
说得很有深度。。。。。。。:strong 看牛人 发表于 2014-5-14 20:4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很恶心都以这种形式来引起世人关注,自私!无情!如果能为亲人活到最后一个离世才是最勇敢的人!
同为诗人和作家,你们的精神高度与他很有距离。在不同的环境、不同的人生经历造就另一种思想,可能很另类、极端,不被常人所理解,比如海子,比如卧夫。。。比如遭遇腐朽的时代、学运后的失望、隐居山林的北大学子等等。。。留恋温馨的风月,灯红酒绿,儿女情长、、、不会出现此类人物。相信无论在任何时代,有类似的精英会舍身取义,而不仅仅是拿命作秀那么简单! 布衣 发表于 2014-5-13 09:51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虽然不大赞成他的做法,但是还是向他致敬!
只说同感!:s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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