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连载之四十七
七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农村经常要开展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蛟头大队“割尾巴”比别村厉害,是因为有梁达武这个“最高指示不过夜”的人。他把生产队里所有超范围的自留地(包括1961年开荒的“百斤粮”地)统统“割掉”并划归生产队所有。队里如果种不过来,就干脆把它荒芜算了,上级不是已经说过,“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也不要社会主义的苗”吗?这样一来,在蛟头大队里受到打击最大的是要算是陈大林了,因为他种的超范围自留地最多。他全家六口人,如果不比别人家多种一些杂粮、蔬菜,还能正常地过日子吗?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只有三角多钱,他一年做到头,还不够从队里领来的口粮钱。为了使全家能生活下去,他只有多种一些地、多一点收入,才能应付过去。现在没有了这些自留地,他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还有更加使他担心的是为此而要使家里的杂粮就要大大的减少,今后还能保证不会再饿肚子吗?在他的心中,因饥荒而失去爱妻的心病是他永远的痛。所以,他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似的,经常站在院子里的墙角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山、望着蓝天发呆,没有一个时辰是不会离开的。翠香当然看出他的心事,她知道爸爸是为失去了这么多的自留地而感到痛心,并担心今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而发愁。翠香是父亲的贴心人,每逢这时候,她总是陪着父亲站一会儿,并同父亲说说话,藉以散散他的心,分担他一些心中的苦楚。
“爹,依我看,地既然不能种了,你也可以去赶海,像捉望潮呀、捕跳鱼呀,摸青蟹、钩蛏子呀,只要能把它们搞点来就能赚到钱,你说是吗?事在人为嘛。
陈大林看着翠香笑了一笑说,我也是在动这个脑筋呢,我们全家人今后总不能像你妈那样活活地被饿死吧。你两个妹妹还小,需要好好地照料,再也不能让她们饿得皮黄骨瘦的,否则的话,我怎么能对得起在西天的你妈呢?说着,他的眼角不禁潮湿起来。
由于陈大林经常在海滩涂上捉鱼、摸蟹,对海边鱼儿的游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这几天,他居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经过多次在夜间的侦察,发现大群鲻鱼成群地乘着夜幕的掩盖下在小湾门的海滩边漫游。他根据这么多的鱼浑(鱼在海面游动时在水面上有涟漪出现),估计鲻鱼有数百条之多,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啊。要捕获这些鲻鱼只能用牵网作业。牵网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作业方式,它是用长达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网具在海湾上围起来,鲻鱼就被包围了,退潮以后,它们就坐以待“捉”了。蛟头村农队也搞过牵网作业,但由于牵网作业比较辛苦,特别在寒冷季节,双脚被冻得发紫,像针刺般的难受,没有人愿意去吃这种苦头,所以,这种牵网作业就被长期地搁置了起来。由于这种作业多年停止,鲻鱼就自然没有受到干扰,它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成群成群地到海岸边来戏游了,这就是陈大林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来由。陈大林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在小湾门搞这种“围剿”式的牵网,根据地形,牵网的长度不过二百来米,作业人数也只不过三五个人就能应付。如果能借到网具,其他困难就不大,问题恐怕还是在于目前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如果被梁达武他们发现就会遇到麻烦,这不同于个人捉望潮之类的“小打小闹”,不会被人看重,而牵网是一种比较“大型”的作业方式,收获量也比较大,性质就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没有丧失信心,他决不能放弃这次绝好的赚钱机会,还是回家去同翠香商量以后再说。
他回到家后就与翠香分析了这件事情,觉得还是值得冒一次风险。鲻鱼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鱼种,十分值钱。叫三五个人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于网具。为了掩人耳目,牵网的时间可以放到夜里去进行。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一点恐怕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她忽然想到周华青有个叔叔在早些时候搞过牵网的,家中也有不少网具,是不是叫他来想想办法?何况,他也可以参加进来,何况作业也需要人。自从上次事件以后,他们俩的关系索性公开化了,而且已经得到陈大林的默认。经翠香这一提醒,使陈大林想到还有几个朋友的家里也有网具,只不过这些网具多年来未曾使用,恐怕有很多的破洞,不经过修补是无法使用的。翠香听后说,我这个补网的不正是有用武之地了吗?陈大林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片刻,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轻轻地问翠香,这事能不能让你后娘知道?
翠香考虑了一下,应该说,同吃一锅饭的人会不出两条心嘛吗?
自从杏花来到这里以后,陈大林知道她的脾气,觉得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她是有心计的人。何况这次有周华青又在其中,再加上她对翠香恨气未消,说不定她会做出违反常规的事情来,我们还是提防万一为妥。翠香听了,觉得父亲的活也有道理。那么,要在家里补网能瞒得过她吗?这确实使陈大林有点担心。他想了想后说,要是她问起的话,那就暂时先说句混话为好。
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到小湾门去牵网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网具已经借齐,翠香也把破了的网衣修补提差不多了。人员也已确定,陈大林又叫了一个他的堂弟。再过几天后,正是适合在夜里作业的潮时,马上就可以付之于行动。此时的陈大林,真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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