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又一村>连载之十
四这里还有一个“拆庙事件”需要补充,那是在陈柏青决定有在“炼铁场”里去抽调劳力到队里去参加收冬种农活之前的一个“小插曲”。
那天,胡友泉等一拨人被茅朝财派去拆关帝庙,接着还要去拆龙王庙。此前,茅朝财已经派人拆了几座不起眼的破庙、小庙,在那些破庙、小庙都被拆光了以后,茅朝财只好把眼睛盯在关帝庙和龙王庙了。关帝庙和龙王庙是瀛海乡里规模最大而且是最负有盛名的两座庙宇,也是在全乡老百姓心中最神圣的两座庙宇。茅朝财在瀛海乡里混了这么多年时间,当然知道这些“乡情”,但他为了要完成上级派下来的“大办钢铁”的任务,只能不顾及这些“乡情”,痛下决心要去拆掉这两座庙宇,否则的话,土高炉的燃料问题就得不到解决,他就无法向上级交代,他当然就顾不得老百姓们崇拜的“关圣帝”和“龙王爷”的心理了。如果说,社员群众被茅朝财派去拆那些不起眼的破庙和小庙时没有什么大的思想顾虑的话,而现在要派他们去拆关帝庙和龙王庙时,那思想上就顾虑重重了,因为在中国上千年的历史里,关公老爷在中国人的心中是威武而神圣不可侵犯的;而龙王爷呢,则是海边渔民的保护神,他们能把平时最崇拜的神明的“藏身之处”去拆掉?他们能不怕被神明惩罚?瀛海乡是一个渔农业混杂的沿海地区,几乎分不清哪个是农民、哪个是渔民,都是“亦渔亦农”的村民,每个人都离不开大海。在1955年开展合作化时,乡政府把瀛海村划分为“瀛海乡渔业生产合作社”和“瀛海乡农业生产合作社”,当时的划分标准是以“主业”为前提的,把以出海捕获“大鱼”(指大、小黄鱼和带鱼等形成鱼群的鱼类)为主的渔民划入“渔业社”,并把这些渔船和鱼网也划归给“渔业社”;其他的村民除了专业手工业者外统统划归为“农业社”,原来的农田和旱地自然都给农业合作社就不必说了,还规定在近海捕捉“小鱼”(指鲻鱼、黄姑鱼及虾孱、马鲛等)的作业划归给“农业社”,并把捕捉“小鱼”的小船和网具(主要是沉网、牵网、张网等)也划归给农业生产合作社,作为农业社的副业生产。渔农业虽然分了家,但渔业社里的人在渔汛结束时还是要到山坡上去种番薯;而农业社里的人自然也要去搞副业,到海上去捕鱼、捕虾的,所以,即使在合作化以后,瀛海乡的村民们还是属于“亦渔亦农”人员。在解放前,每当渔汛降临时,全乡的劳力几乎都投入渔业及渔业有关的行业中去;渔汛结束后,这些人中的大部分人则都去搞农业种植活计,藉以增加收入,滋润生活。当每年的渔汛到来之际,瀛海乡就热闹非常,海边的沙滩上排列着各式各样的渔船,有本地的,更多的则是外来的,整个海面几乎是沸腾起来了。瀛海人有的出海捕鱼,有的在鱼鲞加工厂里或在自家的小作坊里加工鱼鲞,一切生计几乎都与“大海”有关,他们能不崇拜龙王爷吗?每当渔汛开始之时,渔民们,或者说是全乡的老百姓都要到龙王庙里去祈求龙王爷保佑他们。他们祈求海上不发生风暴,渔民们能平安地回港,同时也祈求龙王爷能够“慷慨解囊”,打开“渔仓之门”,豪爽地放出各种鱼类来,使渔民们满载而归,这样一来,他们一年的生计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现在,这个无法无天的茅朝财竟敢要在“关圣帝”和“龙王爷”的头上动刀,这怎么了得?他们能听茅朝财的话吗?他们能去把威风凛凛的关公老爷和龙王爷推倒并还要拆掉他们的“藏身之处”吗?这可是违犯天理的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呀!当然,社员群众还有一种千百年来就形成相信佛教的敬神传统,冒犯神明肯定是要受到惩罚的,他们难道不想过平平安安的日子了?他们敢去冒这种天下之大不韪吗?
胡友泉是一个十分相信佛教的人。他的老婆、母亲和祖母都是虔诚的佛教信徒,他从小就跟随着祖母、母亲到庙里去烧香敬神,从小就受到佛教的熏陶,在这样的家庭氛围里,他能不敬畏神明吗?所以当茅朝财派他去拆关帝庙时,他心里就立即感到十分惊恐,他能去干这种与神明对抗的傻事吗?他在惊恐之余,很快地就想出了一个能避免“大难临头”的妙计,他要在刚跨进关帝庙的门槛之时,就要立即装出一副“被神明惩罚”的“样子”来,这样,他的同伴们都看到我已经受到惩罚,就立刻会觉得神明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只要你敢对神明动手,就要立即要受到严厉的惩罚!只有这样才能使大家望而生畏,不敢动手拆庙了……
那天,当胡友泉刚刚跨进关帝庙的门槛时,只见他“啊哟”一声就翻倒在地,同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怪事感到极为惊奇,马上围拢在胡友泉的身旁,并把他拉扶起来。此时,他们只见胡友泉的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大汗淋漓,还时不时以发生痉挛,嘴角边还流出泡沫状的白色涎水来,大家看后都显得十分惊恐,霎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一时竟拿不定主意。这时,忽然有一人似乎感悟到什么,他说,噢,对了,我们到这里来拆庙,这岂不是冒犯关公老爷了吗?如不赶快悔悟,立即停止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我看就要大难临头了。现在,赶快去拿些香来对关老爷许愿,祈求他原谅我们的过失行为,祈求他赦免胡友泉,因为这并不是他自己想胡作非为,而是受茅朝财的派遣而来的,也是出于无奈啊。他这个意见很快地得到了众人的响应,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群妇女匆匆忙忙地对关老爷烧起香来……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胡友泉果然渐渐地恢复了清醒,脸色也有点红润起来,同伴们才放下了这夥悬着的心,而且都为他感到高兴。他们都说,关老爷果然大恩大德,不计较子民们的一时懵懂。于是,他和他的同伴们就立即从关帝庙里迅速地“撤离”。就这样,关帝庙免遭了一次可怕的浩劫,同时也使这一拨人免除了遭受神明惩罚的恐惧心理,大家都为此而感到庆幸。当然,这些人再也不到炼铁场上去了,怕茅朝财再派他们到这里来拆庙,就径直就回家去了。第二天,正好是遇到陈柏青要把队里的青壮年劳力抽回来去参加秋收冬种农活,所以,这些人就理所当然地加入到秋收冬种的行列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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