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张为礼 发表于 2012-7-2 07:47

《无可奈何花落去》连载之四十八



国民党军队在撤退大陆时,事先就将大量特务在大陆潜伏下来,伺机从事造谣破坏活动,他们撤退到台湾以后,当然还是反攻之心不死,继续派遣特务空降到大陆,或者从海上偷偷摸摸地上岸来,与潜伏在大陆上的特务会合,妄图搞颠覆我们的新生的政权,中央对此当然是清楚的。为了及时打击特务的猖狂活动,同时也需要狠狠地打击形形色色的反革命分子,巩固政权,势在必行,《惩治反革命条例》适时出台了,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规模空前的镇压反革命运动。
在靖海乡第一批被枪毙的人是赵自成和那个在弓屿村参与绑架两个解放军的土匪“线眼”,执行枪决的刑场是东门外的海边沙滩上。当公安战士把这两个手上沾满烈士鲜血的土匪从乡政府大院里押出来时,大街的两旁挤满了村民,都想亲眼目睹这两个土匪的最后下场!赵自成和那个“线眼”脸色惨白,双目黯然失色,浑身颤抖,被五花大绑地推着走,听到大街两边的村民高呼着“坚决镇压反革命分子”的口号,早已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沙滩上空的两声清脆的枪声,宣告这两个作恶多端的罪恶灵魂已被送进了地狱的大门!
接着没过了几天,又有第二批的四个土匪被押到沙滩上枪毙。
在靖海乡,大概已有五十多年没有看到过执行死刑的场面了,年纪大的村民从他们父辈们的传闻中得知,大约是在光绪年间,有一个作恶多端的海盗被清军捕获,后来在靖海村的沙滩上杀头,那时可是当时一件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对于偏僻的乡村来说,“杀头”的场面毕竟是极为稀有的事情,有时甚至可能是“百年一遇”的稀罕事,所以村民对于执行“死刑”的场面普遍存在一种好奇心,都想到现场一睹为快。所以,村民们在得知赵自成等两人将要押到这里来枪毙的时候,大家都早早地在大街等候着,都想见一见这个五十年没有见到过的“死刑”场面。当赵自成等两个土匪被押到沙滩上跪着的时候,大家都拥挤在沙滩的上方观看。公安战士把这两个人枪毙以后,村民们都蜂拥地奔到这两个人身旁,当人们看到这两人的脑袋开了花,脑髓与鲜红的血粘粘糊糊地流在沙地上一大片时,却顿时感到在点恐怖,不敢多看就悄悄地离开了沙滩。据说,有的人回家以后,脑子里还是印着“粘粘糊糊一片”,连饭都吃不下……
人说,少见多怪,多见不怪。事实正是如此,当后来连续几批的土匪在靖海村的沙滩上枪毙时,人们就再也不会感到什么新奇,而且也没有丝毫恐怖之感了。上街去观看的人也不多,到沙滩上去“看热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了。
村民们今天一早就听说要枪毙马世通父子俩人,而且在枪毙前还要在城隍庙里召开审判大会,好让村民们去斗争、控诉这两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父子俩。上午九时许,斗争大会正式开始,马世通父子俩已经跪在戏台上的右前方,五花大绑,背上还插着一块长木板,上面用黑字写着:恶霸地主马世通、流氓地主马桂山,在姓名处还划上一道红色的“勾”。叶刚强坐在台后的一张桌子上,显得十分威严。他此时的心情是踌躇满志的,自从吕云光被撤职并调走以后,乡政府里的大权几乎是操纵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靖海乡里的地主、反革命分子的生杀之权完全掌握在他一人的手里。只要他认为哪个地主或反革命分子应当杀掉,只要他写好材料上报区委,经区委点头后即可决定下来,到县里去审批当时只是一个形式而已,绝大多数的案件都会遵照乡政府提出的意见来处理。所以,当时的地主和反革命分子见到叶刚强就魂飞魄散,在叶刚强面前,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马世通父子后面站着四个背着枪的民兵,严密地看押着这两个死刑犯。在当时,似乎有这么一条“规律”,凡是枪毙土匪的,一般都由公安战士执行;凡是枪毙地主的,一般则由民兵执行。
王兰香听到今天要枪毙马世通父子,多年来藏在心中的怨恨今天终于可以得到雪恨了。她姑姑的一条年轻的生命是完全断送在他的手里。在解放前的某一天,她姑姑正在大路边的一条河边洗衣服,马世通这时正好在她姑姑的身边走过,当他看到这个有一点姿色的女人时,不禁就垂涎三尺起来,此时,王兰香的姑姑正在用一根衣槌敲打一条裤子,有几滴飞溅的水沫正好溅在马世通崭新的华达呢长袍上,马世通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借口,于是马上就恼羞成怒地指着王兰香的姑姑说,你怎么能这样地狂妄,竟敢弄脏了我的衣服!说着就对身边的侍从们说,你们把她给我拉去关起来!这几个侍从就立刻动手,像虎狼一般把王兰香的姑姑拖到马世通的家里去了。在当天的夜里,马世通就把王兰香的姑姑遭塌了。王兰香的姑姑在第二天回家后,觉得无脸见人,就上吊自尽了。这个深仇大恨一直王兰香的胸中燃烧,但迫于马世通的权势,无法伸张正义,今天终于可以为她的姑姑报仇雪恨了。她怒气冲冲地冲上台去,满面怒容地走到马世通前面,极其迅速地、狠狠地扇了马世通一个耳光,接着就色声俱厉地控诉马世通强占她姑姑的罪行。台下顿时骚动起来,愤怒的口号声响彻云霄。紧接着又上来一个中年男子,他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气势汹汹地走到马世通面前,举起木棍来就朝马世通的肩上打去,不料木棍打在背上的这块木牌子,反弹了一下后,擦过马世通的额角上,刮得马世通的额角鲜血直流。此人也有一笔极大的怨恨,就因为这个马世通赖掉他们船上的一笔鱼款,致使他无法给重病的妻子看病,结果使他造成家破人亡的惨祸。叶刚强当时是看到这个中年男子上台来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根木棍,知道他想要殴打这个罪大恶极的马世通,心想让这个恶霸吃几下苦头也好,他以前不是也这样打人家的吗?当他看到马世通的额角鲜血直流时,马上意识到如不及时制止的话,马世通完全有可能在台上就活活地被打死,连枪毙都无法执行了。于是立即起身制止这个男子的殴打。并向台下的群众说,马世通父子俩确实是罪该万死,所以今天要被枪毙,不过,在斗争大会上只控诉他的罪恶,不要去殴打他,他反正马上就要被枪毙了,所以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去殴打他了,这也是上级的规定,希望大家遵守。他说完后,斗争马世通又重新开始……

已经在监牢里关了几个月的姜百发不像其他的地主囚犯那样终日地担忧被拉出去枪毙,他倒是有点心安理得的,觉得自己并没有霸占过别人的财产,也没有强占过良家妇女,更不用说是杀人放火了,按历来的刑律规定,杀人者抵命,他没有命案,是绝对不会被枪毙的。他想,自己对人家只不过是手头紧了一点而已,冒犯过一些人,但绝不会构成杀头之罪的。当然,他不该在“捐献飞机大炮时”时说了这句“要钱没有,要命倒有一条”这样的牢骚话,从而被政府扣上了“破坏抗美援朝运动”的罪名,我想啊,仅仅是这样的一句话,就难道会遭到枪毙吗?所以他并不像别的囚犯那样终日地担忧,估计自己顶多是在这里关上几个月而已。囚犯们每天总是愁眉苦脸、惶惶不可终日地叹息,每当“笼子”里有人被叫出去进行五花大绑时,就知道这个人就要拉出去枪毙了,他们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惨白,心里在默默地想,明天究竟会不会轮到自己呢?姜百发当然不会这样想,他甚至在暗地里讥笑这些人,你们这些人啊,难道你们不知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今日没报,时辰未到,时辰一到,肯定要报。”这句话吗?如果你干了罪孽,应该知道“肯定要报”的,如果你谋财害命的话,日后就肯定要被杀头。就譬如前几天被拉出去枪毙的马世通那样,谁叫他去干了这么多的恶霸行径,最终就该要遭到枪毙的嘛。在马世通被拉出去枪毙的那天,他还曾暗地里嘲笑过他一阵子呢,政府枪毙这样的恶霸,真是叫老百姓高兴哪。
直到有一天,几个看守到姜百发这个“笼子”来喊叫“姜百发出来!”时,他以为自己可以放出去了,于是就连忙拿起自己的一条被包匆匆忙忙地走出来。看守看到姜百发还拿着一只被包出来,真是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就一脚把他的被包踢回到“笼门”里去,并二话没说地就将他五花大绑起来。他感到大惑不解,放他出去为什么还要把他绑起来,于是他就大声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呀?”。看守以为这个人脑子有问题,怎么会这样懵懵懂懂的,于是就狠狠地对他说:“你这个猪头山,这是送你‘回老家’去啊!”他听到“回老家”这几个字,心里就有点发慌,“回老家”不就是“归西天”的意思吗?这下子,他才觉得大事不妙了!特别是当他看到有人拿过来一块狭长的木板,上面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名字上还用划上一条红“勾”的,这块木板很快地插到他的背脊上去。他知道,凡是背上插上这样木板的话,就是要拉出去枪毙的,他才猛省到自己真的就要被枪毙了,他才如大梦初醒似的,突然感到一阵昏晕,竟一下子地瘫软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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