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山张为礼 发表于 2012-6-15 13:41

《无可奈何花落去》连载之三十一



叶刚强见到沙边海急匆匆地跨进他的办公室,知道他一定有什么急事要向他报告,于是他赶紧起身端来一条凳子让他坐,并说,几天没有看到你的人影了,你在忙什么啊?是不是被土匪追杀得吓破了胆,再也不敢当民兵队长啦?
沙边海听到叶刚强竟会说出这样的混张的话来,不禁有点儿气愤。心里想,叶指导员,你真是太小看我了,我是这样的一个胆小鬼吗?真是!沙边海确实不是一个胆小鬼,自从土匪偷袭以后,他不但没有被吓倒,而是觉得以后更要强悍起来当好民兵,对那些土匪决不可懦弱与退却,只有像葛树宝同志那样勇敢地痛击土匪,才能使土匪们心惊胆颤,不敢轻易来犯。他心中十分清楚,这次虽然侥幸地逃过土匪的追杀,但如果从此躺倒不干,土匪也绝不会放过我的,与其低声下气地被杀,还不如重振精神,带领民兵们同仇敌忾,与土匪们针锋相对地决一死战,才能保住穷人的江山。不过,他觉得对土匪的誓死斗争同时,却不能去冤枉像林平安这样的好人,即使他是一个地主分子。他觉得在地主阶级里面也有好坏之分,譬如像马世通那样的地主就是极坏的人,林平安则不同,他虽然也剥削穷人,但他却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常常还会有善举,我们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特别是不能去冤枉这样的一个好人。他虽然是一个大老粗,没有学过什么革命理论,但他的头脑却是能够辨明是非的。
他对叶刚强说:“叶指导员,你认为我是一个怕死的人吗?”
叶刚强笑嘻嘻地对他说,当然不是,我是用激将法。土匪打进来的时候,你在家里如果不去躲藏的话,就肯定要被土匪打死,这种无谓的牺牲完全没有必要,我不会责怪你。哎,你倒是从来没有问我说清楚过,那天你到底躲藏在哪里?
沙边海直爽地回答他:“我那天是躲藏在林平安的家里。”
叶刚强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瞪大着眼睛问沙边海:“你说什么,你那天是躲藏在林平安家?”
沙边海语气坚定地说?“是,确实是躲藏在林平安家的阁顶上。”
这下子叶刚强真的是有点吃惊了,沙边海这人怎么会这样糊涂,他怎么竟然会逃到一个地主的家里去躲藏呢?他一定是被吓得昏头昏脑而慌不择路了!
沙边海见叶刚强怀疑的神情,就一股脑儿地向叶刚强全盘说出他被父亲逼迫跨越围墙逃到林平安家去躲藏的经过,以及他在阁顶上听到赵自成与林平安说话的详细经过。说完后还特别强调了一句:你们可别冤枉林平安与土匪勾结,我完全可以作证,他不但十分坚决地不跟随赵自成到南盘山去,而且绝对没有与土匪勾结过!
叶刚强听后不觉大吃一惊,这个沙边海,他早不说迟不说,偏偏要在我们正在审查林平安与土匪勾结的时候说出他躲藏在林平安家,而且还要公开站出来证明林平安确实没有与土匪勾结过,他真是一个混张王八蛋!他怒气冲天地骂道:“我那天问你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说出是躲藏在林平安的家里,而到了今天你才说出来是躲藏在他家,你到底是在搞什么鬼把戏?就算是那天你躲在林平安家的阁顶上,那你怎么能证明林平安没有与土匪勾结?你在阁顶上听得清他们说话的全部内容了?你躲藏在阁顶里怎么能看得见他们的一举一动?你敢保证他们确实没有勾结过?你真是太胆大妄为了吧?你懂得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是在包庇地主!真是岂有此理!你的阶级立场到哪里去了?”
沙边海被叶刚强这一连串的责问骂得昏头昏脑,他想,叶刚强这人怎么能这样不讲道理,假如林平安确实没有与土匪勾结过难道就一定要说他是与土匪勾结才算是站稳阶级立场?我明明知道他确实没有与土匪勾结,而现在他却遭受不白之冤时,我为什么不能站出来为他说句公道话?我怎么没有阶级立场了,我在解放前就与周风华和渔民兄弟一道把那个恶霸地主马世通推入粪坑里去,叫他尝尝对我们渔民赖账的滋味,这难道不算是站稳阶级立场?现在,当我听说到林平安可能被冤枉,就凭着良心站出来为他作证明,使他不受冤枉,这怎么能说成岂有此理了?沙边海在心里有一肚子气,但他又不敢当面顶撞他的上司叶刚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叶刚强说不出话来……



吕云光见到林平安被叶刚强关了“紧闭”以后,既着急又苦闷,他相信林平安不会与土匪勾结,但他又拿不出充分的证据来可以证明林平安确实是没有与土匪勾结过的事实。他不能去详细地询问叶刚强关于审问林平安的有关情况,生怕引起叶刚强不必要的怀疑。从事态的发展来看,如果叶刚强掌握了林平安与土匪勾结证据的话,林平安就不会被“关紧闭”,而是被押送到县里的监牢里去了。由此看来,叶刚强并没有从林平安的口里得到关于他与土匪勾结的证据,想通过“关紧闭”的手段来吓唬他坦白出与土匪勾结的罪证。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见机行事。吕云光对于林平安的关系早已确定一个既定的原则,在他被派到靖海乡来工作以后就定下了,以后也决不会改变。林平安如与伊耀明的关系在暗地里仍然暧昧不清,那他就咎由自取,他决不会同情他、包庇他;林平安如果因地主阶级而蒙受其他不白之冤,那他一定会主持公道,秉公办事,尽管这样做也许会招来非议,但他就管不得这许多了。现在,他又面临着一次考验。他现在想,如果林平安这次确实没有与土匪勾结的话,叶刚强恐怕也不至于会明目张胆地把“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林平安的身上,然后加以惩处,特别是有我这个林平安的朋友在乡里担任乡长的情况下,尽管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包庇林平安的打算,叶刚强在最后得不到确凿证据的情况下,他肯定还是会解除林平安“紧闭”,恢复林平安的自由。
晚上,吕云光独自一人坐在房子里,默默地为林平安担忧。屋外的秋雨霏霏,更使他心情烦闷。忽然间,他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敲门,于是他就起身开门,看见是周风华,手里还拿着一顶湿漉漉的雨伞,吕云光见状就立即请他进来。周风华立即把手中的雨伞放在门外后就跟着吕云光走进房内。
他们两人坐定了以后,周风华就向他说了关于沙边海在土匪偷袭那天翻越围墙逃到林平安家去躲藏以及后来他在阁顶上听到赵自成与林平安说话的详细情况,并说,沙边海出于良心驱使,准备站出来要为林平安作证明,林平安在那天确实没有与土匪勾结。吕云光听后不禁喜出望外,想不到在这个令人烦闷的晚上还有这样一个好消息送来。只要沙边海会去作证,叶刚强怀疑林平安与土匪勾结的事可以真相大白了。于是,吕云光立即问周风华,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消息是确凿吗?周风华笑嘻嘻地说,这当然肯定是沙边海亲自告诉我的,沙边海自己不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个人会知道这件事。
“那么你赶快叫沙边海到叶刚强那里去啊。”吕云光迫不急待地催促周风华。
周风华回答说,沙边海下午已经到叶刚强那里去反映过了。
此时,吕云光忽然想起,下午好像是看见过沙边海从叶刚强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不过,看沙边海的模样,似乎有点闷闷不乐的样子,生气、泄气、怨气、闷气可能还有一点怒气,全都在沙边海的脸上写着,看样子,他很可能是在向叶刚强如实地反映了这个问题以后,遭到了叶刚强的一顿训斥。不管如何,有了沙边海这个证明,对林平安的结论就会朝好的方向发展,叶刚强可以训斥沙边海,但却改变不了林平安没有与土匪勾结的事实。他想到这里,心情就突然地舒畅起来。周风华怕耽误吕云光的休息,知道他这几天工作十分繁忙,就起身告辞。吕云光也起身送他到门外。
吕云光回到房里坐定以后,考虑是否要再去向沙边海问个清楚,深入地分析一下后,觉得还是不去为妥,因为他相信周风华这个人,他绝对不会吹毛求疵,他向来助人为乐,正直而豪爽,同时也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他在这样严肃的问题上绝对不会有任何虚假的成分;同时,他如果再去找沙边海谈话,反倒要引起叶刚强对沙边海的怀疑,以为是我吕云光在做“手脚”,在千方百计地为林平安解脱罪责,这样一来,反而弄巧成拙了。他知道叶刚强这个人的疑心向来很重,在这个节骨眼的关键时刻,我一定要谨慎从事,万万不可有鲁莽或疏忽大意之举,否则会伤害了林平安的一生。

叶刚强对林平安的审查本来是充满信心的,他深信林平安一定与土匪勾结过,而且一定会在他强大的威逼之下能坦白地交代出自己的罪行。试想,在一个如此紧急而敏感的时刻,赵自成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会到林平安的家里去吗?仅仅是为了要带林平安到南盘山去这件事事,赵自成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刻亲自出马到林平安的家里来,只要随便什么时候带一个信去,林平安就可以悄悄地搭一条船到南盘山去的,何必要在这样时候去招人惹眼的呢?伊耀明和林平安都不会傻到如此的地步。他深信,只要林平安做过亏心事,他迟早会交代出自己的罪证来。这样一来,肯定会带出其他一系列想不到的敌情来,这对于目前正在进行的挖掘土匪的“线眼”是具有何等重要的意义啊,他能轻易地放过这样重要的机遇吗?谁知道,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半路里竟会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从而打乱了他的美妙计划,砸碎了他的如意算盘。这个沙边海啊,这是一个大草包,令人可恨!可叹!你这个人怎么会傻到这样的地步呢?你包庇地主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你真是喝下迷魂汤了!他本来是要想打算把沙边海来接替沈根土做靖海村农会主任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一个丧失了最起码阶级立场的人,怎么能担任如此的重任呢,他必须另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此时,他自然会想起还在关“紧闭”的林平安,在没有得到确凿证明的情况下,把他长期关下去是不行的,他不能不顾忌吕云光的存在,否则会给自己带来被动,他决定把林平安先放了再说,待以后掌握到证据再抓他也不迟,林平安现在是一只笼中的鸟,他有翅难飞。不过,他想在放林平安之前先与吕云光打过招呼,一来可以观察一下他的态度,二来也好向他说明自己是一个实事求是的人,有怀疑的必查,无罪责的不究。
吕云光听了叶刚强对他如此说明后,自然觉得无话可说,就笑嘻嘻地说,他就这样决定吧,我哪有什么意见啊。
林平安当天就从“紧闭室”里放了出来,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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