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连载之二十七
七仇志平县长亲自率领几个部门的干部,来到靖海乡参加葛树宝同志的追悼会。
会后,仇志平语重心长地对吕云光和叶刚强说,你们今后所面临的局势会将更加严重,要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迎接未来更严峻的考验。下半年,我县的土地改革就要普遍地开始了,各种各样的复杂问题都会交织在一起,你们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坚定地站在贫下中农这一边,对伊耀明这帮政治土匪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为了坚决捍卫革命的胜利果实,防止匪徒卷土重来,县里决定派来了一支有十多个人的县大队(公安)常守在靖海乡,藉以加强防卫力量。那支派去支援剿匪的部队当然还要驻守在这里。这样一来,靖海乡的局势就肯定会得到根本上的扭转,干部和群众的“忧匪”情绪将会很快地消除,再也不会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另外,还要加强基干民兵队伍的建设,凡是符合条件的人都要让他们加入进来,人多势勇嘛。今后更要加强道路上的控制,严防不明身分的人进出村庄,对阶级敌人更要严密监管,不许他们乱说乱动。要下决心发动群众,彻底地挖出伊耀明在靖海乡的“线眼”,斩断他们的情报系统,只有让这帮匪徒变成了“瞎子”、“聋子”,他们才无所作为。等等。
吕云光和叶刚强听后都表示一定要牢记这次惨痛的教训,对领导的指示一定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
随后,一场轰轰烈烈挖掘土匪“线眼”的群众运动在靖海乡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了……
第五章 秋风萧瑟秋雨霏
一
自从伊耀明这帮匪徒袭击靖海乡事件发生以后,群众的政治觉悟有了空前的提高,他们懂得,只有彻底地消灭伊耀明这股土匪以后,老百姓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特别是广大的贫下中农,他们的心里就特别清楚,只要伊耀明这帮匪徒盘踞在南盘山,只要这帮人的“线眼”还藏在靖海乡的角落里,他们的“眼睛”和“耳朵”就相当灵光,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地利用一切可以钻空子的机会来进行偷袭活动,来杀害干部和群众,革命的胜利果实以及穷人翻身的机会自然就化会乌有,所以当乡政府号召大家都来积极参加挖掘土匪“线眼”的运动开展以后,大家都十分踊跃地投入到这个运动中去。当然,群众至所以有这样的勇气和积极性去参加这项运动,也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陈兴为被打死有关,在靖海乡里,特别是在靖海村里,老百姓对陈兴为都有恐惧感,这个心腹之患消失以后,群众的胆量就大起来,再加上村庄里又驻进了县大队的公安人员,武装力量已经是已今非昔比,伊耀明肯定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所以群众参加这项运动的热情空前高涨。群众一旦擦亮眼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线眼”就无法隐藏,纷纷被挖掘出来。那个藏在弓屿村的、曾给伊耀明通过几次准确情报的“线眼”也被挖了出来,那两个惨死在半边山的解放军战士在天之灵一定会含笑九泉了……
在这段时期里,叶刚强的心里是不平静的,对于经历了如此惊天动地事件的亲身经历者来说,他的心胸里时时刻刻有一股犹如惊涛骇浪般的怒涛在汹涌澎湃。他经常反思自己,在这次事件发生之前,他确实没有想起过伊耀明这帮匪徒们会来偷袭靖海村的,所以他压根儿就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因此丧失了必要的警惕性,在匪徒来袭之时,他们竟全然不知如此的险情已经降临在他们的头上。要不是葛树宝同志果断地冒着密集的枪弹冲上二楼去反击匪徒,狠狠地打击了土匪们的嚣张气焰的话,说不定乡政府大院的大门会被土匪们撞开,大院失守,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全体同志都可能牺牲。他倒不是吝啬自己的生命,而是考虑到由此产生的后果:伊耀明这帮匪徒就肯定更加有恃无恐、目空一切了;而我们些革命者呢,不用说是威信扫地,没有人会看得起你!那些土匪在占领乡政府大院以后,肯定会用手指着趟在血泊中的我们身躯趾高气扬地说: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那是一种何等的奇耻大辱啊!他想到这里,不禁全身燥热,浑身觉得难受。当然,他自己认为自己当时对土匪的对策还是正确的,如果没有他和老王分别对准南面和西面去还击土匪,把那个扒在南面屋顶上向大院扫射的土匪打死、把西面屋顶上的土匪吓跑的话,我们自己遭受到严重的威胁不说,土匪们肯定会得寸进尺地狂妄起来,局势也有可能逆转。由此看来,对敌人一定要狠,一定要以牙还牙,针锋相对,绝不能有丝毫的畏难或惧敌情绪,否则就会助长敌人的嚣张气焰。事后,他痛定思痛,还觉得在这次事变中,还有许多问题还应当值得思考,譬如沙边海身为队长为什么没有被土匪杀害,反倒是另外一个基干民兵被土匪杀害了,他究竟躲藏在哪里才侥幸逃生的?他记得那天土匪撤退后不久,沙边海就到乡政府大院里来看望乡政府人员,当他看到葛树宝同志牺牲时,他显得十分悲痛,久久地站在葛树宝同志身边,还流了不少眼泪。叶刚强知道,沙边海对葛树宝同志的感情很深,他这个民兵队长是葛树宝一手培养起来的。叶刚强对沙边海也是相当信任的,不过他认为沙边海在政治上还不很成熟,在这次事件中,他对沙边海没有什么怀疑,只不过有点疑问而已。第二天,他还问过沙边海,你到底躲在哪里才侥幸地逃过匪徒的追杀。沙边海当时吞吞吐吐地对他说是躲在隔壁的邻居家里。他没有说出哪一家邻居,叶刚强也没有去追问他到底躲在哪一个邻居家里。不过叶刚强当时也曾分析过,沙边海家的邻居都是一些家徒四壁的贫苦人家,怎么能藏得下他这样的一个大活人,土匪怎么会不到他的邻居家去寻找他?叶刚强当然也知道,他家的北面是林平安家,有一道围墙阻隔着,他总不会去越过围墙逃到林平安的家里去吧?再说啦,林平安是地主,他是一个民兵队长,而且他还到林平安家去“算清账”过,他与林平安是水火不相容的关系,沙边海会这样地糊涂?就算沙边海自己要逃过去的话,林平安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收留他吗?他想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另外,土匪为什么没有去为难为周风华?他虽然不是农会主任,但也算是农会里的干部,叶刚强早就听说过周风华与伊耀明有过交往,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角色?会不会可能是伊耀明的一个暗藏“线眼”?如果他是土匪的“线眼”的话,那麻烦就大了,也是太危险了!作为一个革命者,对任何问题都不能不保持警惕,否则就要遭受极大的损失。这次土匪的偷袭事件,伊耀明不是依靠相当准确的情报吗?这不是也说明了在靖海乡有他们的“线眼”在为他们送去了情报!对此,他绝不能掉以轻心啊。喔,还有林平安,他是一个十分复杂的人物,在老百姓的心目中,他是一个相当开明的绅士,也是一个乐善好施的大慈善家,在叶刚强看来,林平安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戴着一付假面具的地主分子,他正是通过这些手段来迷惑老百姓的。他与伊耀明的以前的关系十分密切是靖海乡人人皆知的事实,他在这次事变中,究竟有没有与伊耀明这帮人接触过?他难道真的这样死心塌地地等在家里任我们宰割?他难道就不担心以后我们会枪毙他?他不跟着伊耀明到南盘山去而却留在家里是不是会有另外的考虑?到底有没有可能会是另一个“线眼”?另外还有一个疑点,土匪来偷袭的那天,他们在撤退前还顺手牵羊地干了“请财神”的老行当,带走了村子里十来个有钱的人,林平安比被带走人富有,那他为什么却没有在被在带走之列?这难道不是伊耀明这帮人在明明地“照顾”他,或者说是出于其他的原因?以上这些疑团,这几天一直在困扰在他的心头。
叶刚强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霏霏秋雨若有所思。此时天空里忽然地吹来了一阵风,把院子里的这株银杏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地刮落下来。这些轻飘飘的树叶在风的驱使下,在院子的天井里形成了一个旋涡,并飞速地旋转着,形成了一个漏斗状的轻飘物,并不断地旋转,像一条龙的飞舞,千变万化地变换着它各种的身姿,当它升腾到天空中后却变成了一片散漫的云烟,然后随风飘往更遥远的天空去了……他无心欣赏眼前这些奇景,他只考虑困扰着自己的问题,只有当这些疑团被他解开了,他才会舒心起来。
吕云光走过窗边,看到叶刚强紧皱着眉头在思考着什么问题,于是就走进他的办公室里去。他用有点探索的口气问,老叶,你在考虑什么重要问题哪,竟要如此地用心思啊。
叶刚强不习惯用笑容同别人交谈,即使对自己的同志也总是板着一付严肃的面孔。他看到吕云光用心地问他,他也只好如实地回答他,不过,他只向他说出关于沙边海和周风华的一些疑心的问题,而没有提到他对林平安的怀疑。他知道林平安是吕云光的同学和朋友,也听说过林平安在解放前曾经救过他一命,他们两个人的交情非同一般,所以他觉得不宜在吕云光面前说出林平安这样的问题,在目前这样极端复杂、极端严峻的局势下,作为革命者,应当多一个心眼儿才对。
吕云光听了叶刚强的话后,觉得他对沙边海的疑问有道理,在目前这样复杂的形势下,是确实要去深入地调查清楚,这其中到底有没有存在什么蹊跷的地方;但对于周风华的疑问他觉得似乎是有点多疑了。他知道周风华的为人,也知道周风华当初坚决不愿当农会主任的真正原因。在吕云光动员周风华担任农会主任时,他曾经同吕云光推心置腹地、十分坦率地说过,在伊耀明这帮人盘踞在南盘山并经常要到靖海乡来的情况下,他去当这个农会主任不是拿性命去开玩笑吗?我那有这样傻啊!吕云光相信他这些真诚的话,每个人都是关心自己性命的,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我们不能像革命者那样去要求他们,我们革命者本来就是提着脑袋去参加革命的,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而目前老百姓是没有这个思想觉悟的,所以他当时听了周风华的话后就不再动员他去担任这个确实具有危险的职务。后来叶刚强正好不同意周风华担任农会主任的职务,他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叶刚强的意见。在这次土匪偷袭的事件中,沈根土的被杀不是证明了周风华有先见之明吗?周风华如果当时同意担任农会主任的话,被土匪杀害的就不是沈根土而是周风华了。可见周风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周风华确实与伊耀明在解放前有过交往,但这是出于他当时担任靖海乡的渔会会长工作的需要,而不是什么其他意义上的交情,周风华不是一个纨绔子弟,而是一个从小就在渔船上打滚的渔家子弟,他不会也没有条件去搭像伊耀明这样的朋友,后来由于他热心为渔民办事,又具有“领头人”这个素质,所以才当上了渔会会长。关于这点,吕云光深信不疑。不过,他不能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对叶刚强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知道叶刚强的许多观点与他不同,他是绝对不会同意他这样的意见,反而会增加他对自己的误会,对今后的工作没有好处,还是不说为好,还是让事实最后去证明为妥,因为他深信事实一定会证明他的判断。在这次土匪的偷袭事件中,他倒是与叶刚强一样,对自己有许多问题值得反思的。他虽然在解放前是一个地下党员,对革命坚定不移,在白色恐怖下,他没有丝毫动摇,而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冲破敌人的封锁进入了我党的游击队根据地,但不久就解放了,他根本就没有机会参加过战斗,对于打仗来说,他完全是陌生的。这次土匪来袭之初,他简直是有点不知所措,不像葛树宝和叶刚强那样地临危不惧,胸有成竹地迅速而果断地做出几项决定,有效地打击土匪们的反动气焰,从而保住了乡政府大院的安全。如果都像他那样的话,一无战斗经验,二无杀敌本领,后果必然就悲惨了。当他想到这里时,不禁怀念起葛树宝同志来,对面前的叶刚强同志也肃然起敬,如果当时没有他们这样的同志,今天就恐怕没有我这个吕云光这个人了。他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今后一定要多地向叶刚强同志学习,不管他们之间对某些看法存在分歧,但在主要的问题上还是一致的,特别是他的革命警惕性以及对敌人的毫不妥协精神,都是值得他学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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