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连载之十三
六在靖海乡清剿了陈兴为的这股匪帮同时,在灵山县的全县范围内也几乎同时开展清剿土匪的行动,经过半年多时间的清剿,陆地上土匪基本上都被消灭了,虽然有几个像陈兴为那样个别匪徒漏网,但已经构不成大患。而且,只要他们的身影在哪里出现,哪里的村民就会立即向政府部门去举报。他们已经成为过街老鼠,落入被“人人喊打”的境地了。这是一个相当好的形势转变。正由于这种变化,群众工作才能真正有效地开展起来。但是,在靖海乡的情况就不一样,陈兴为这股土匪虽然被消灭,但陈兴为本人却成为漏网之鱼。只要陈兴为还活着,靖海乡的村民们就会有惧怕他的心理存在。更何况,盘踞在南盘山海岛上的伊耀明这一支人马尚未受到过任何损伤,据说他们还经常与国民党部队联系,在南盘山上还挂着“青天白日”旗呢。不过,自从陈兴为这股土匪被消灭以后,部分群众的思想已经有了明显的转变,他们相信伊耀明的日子肯定是像兔子的尾巴长不了,这帮人迟早是要被解放军消灭的,于是他们就暗暗地向乡政府举报了几个可能是伊耀明“线人”的线索,乡政府利用了这些线索,果然挖掉了伊耀明的几个情报人员。所以,伊耀明已不再像以前那样消息灵通了。此前,靖海乡部队或乡政府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靖海乡是一个以靖海村为主体的、以渔业为主要收入的一个乡镇,靖海村的居民占靖海乡总居民的百分之八十以上,其他几个外围村都是一些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靖海乡所具有的经济结构、地形地貌或风俗习惯都有其特殊性,在灵山县来说,它与其他乡相比较的话是千差万别的,再加上靖海乡有伊耀明这支土匪存在,完全可以想像,吕云光他们面临着的任务是十分艰巨的。
根据上级的指示精神,目前要抓紧建立农(渔)会工作。现在要建立的农会,完全不是像过去已经存在过的由周风华领导这样的渔会。以前这个渔会是一个群众的自发组织,只是为了解决一些本村内一些渔民内部间的纠纷问题,或者是在本地渔民与外地渔民发生冲突时,组织本地渔民一致对外抗争或同他们械斗的作用。今日的农会是党作为一种基层政权形式的组织,它不但要组织农民群众,还要发挥对农民的领导作用。它要担负起不久就要开始的对地主阶级的斗争,要把地主的土地、财产没收过来,然后再分配给广大的贫苦农民和渔民。这也是共产党的最初的革命目标,即农村应当由贫下中农来当家作主。当时也有人说,贫下中农打江山、坐江山。由此可见,这个农会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为了更有效地开展工作,靖海乡政府对现有的班子作了分工,吕云光统领全局,叶刚强分管农(渔)会的动员与组织工作,葛树宝则负责组织民兵训练与地方保安。就在靖海乡发展农会组织之初,吕云光与叶刚强在决定由谁来当靖海村的农会主任时发生了意见分歧。吕云光认为主任由周风华来当比较合适,因为周风华在渔民中威信较高,他的组织能力又强,在农会创建之初,没有一个能力较强的人来统领,工作就难以开展;而叶刚强则认为周风华不是贫苦渔民,是一个家里拥有一条渔船的船长年,这样的人去担任农会主任不合适,这个主任应当让沙边海来当,他是三代贫、雇农(渔)出身,阶级立场坚定,是一个坚定跟着共产党走的人。农会是农村中的基层政权组织,只有让这样的人来掌权,我们才能放心。两人各的执一词,互不相让,致使农会的组织工作耽误了一段时间。
其实,周风华自己并不想去当这个农会主任,而且也不敢去当这个农会主任。在吕云光最初找他谈话时,吕云光希望他能响应政府号召,凭着解放前当过“渔会”会长的影响,如果能站出来积极响应政府的号召,发动群众参加农会,对于农会的筹建工作十分有利,政府是不会忘记他的功劳。他听得出,吕云光虽然没有明确地表态在将来渔会成立以后要让他去担任这个农会主任,但他听得出似乎有这层意思。他当时虽然无法表示拒绝,但也并不热情地表示接受,只是出于无奈地说,既然政府要我发动群众参加农会,我当然要听从政府的号召,不过,我只能起一个“敲锣”的作用,你们要尽快地找一个可“挂帅”的人出来,这样,我就可以给他多做一些协助的工作。他想,用这样的圆滑的话回应吕云光,既不会伤情,也能给自己开脱。
他此刻心里十分明白,在目前伊耀明这帮人马还在南盘山的情况下,我如果火热地与共产党搞在一起,而且贸然地去当这个农会主任,这岂不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我过去与伊耀明虽然有过一些交往,那这完全也是出于渔会会长工作的需要。他要做好渔会工作,如果不善于同社会上的名流以及各种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的话,能够应付各种面临纷繁的局面吗?就一年前曾为伊耀明出力把马世通“沉毛坑”一事而言,与其说是为伊耀明帮忙还不如说是为渔民兄弟出气。就算这次是为他帮过忙,难道他会凭着这一点儿交情,就能放过与他不共戴天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农会主任吗?我在靖海村里虽不属于富有人家,但也算是吃穿不愁、日子还是过去的人家,不像沙边海那样贫穷得家徒四壁,他就可以无牵无挂、毫无顾忌地去做那些他自己愿意做的任何事情。我为什么有安稳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去提着自己的脑袋去冒这个危机四伏的风险行当?
周风华是一个善于动脑子的人,他习惯于通过自己的思考去分析社会上发生的各种各样的是是非非,他从不跟风行事,亦不投机取巧,而要实实在在地做事做人。他通过大半年时间的观察,已略微揣摩出一些共产党的政策动向,像他这样有一点家产的人,显然是属于共产党的团结对象,而也不是共产党所依靠的对象,即使目前在没有适当人选的情况下叫他去暂时地担当这个重任,恐怕也只是出于他们的权宜之计罢了,我可不能去当这个“傻逼”!此外,他不愿去当这个农会主任,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知道,乡政府要成立这个农会的主要目的是在于不久就要开展的土地改革运动。目前,土地改革运动虽然尚未开始,但党的土改政策已经家喻户晓: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打倒地主。在不久以后,共产党就要对地主阶级开展严厉的打击,不但要没收他们的土地和财产,而且还严厉地管制他们,要将他们中的一些人抓去坐牢,有的还要被枪毙。周风华对于政府要没收地主们的土地和财产,并把这些土地和财产分配给贫苦农民的政策并没有多大的反感,他认为这也可算是对以旧社会分配不公的一种特殊手段,但对于地主家的土地和财产被没收后还要对他们采取管制、判刑或枪毙等手段想不通。这些地主们的土地和财产大多数是上代传下来的,当然也不乏有人是通过自己的省吃俭用而积攒起来的钱去购置田地或财产,这种历来都是天经地义的社会通则怎么会一下子变成了要坐牢、杀头的罪名?这能不叫人寒心吗?(至于像马世通这样的恶霸劣绅,把他们抓去坐牢、枪毙都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会从内心里拥护)此刻,他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这一条老船,这条老船是他爷爷和父亲共同打造的。他那时还很年轻,后来听他父亲说,为了打造这条渔船,他们父子俩不知付出了多少年的辛劳,不知化了多少年的心血啊。等到他接过这条渔船时,这条船已经是变成一条老船了。为了使这条船能继续出海捕鱼,他每年在汛前的修船都要被弄得筋疲力尽,购木材、买铁钉、捣油灰、买桐油、请船匠等等,哪一项都哪能离得开一个钱字啊,而在这个过年后的开春之际,正是家家户户缺钱的季节,为了揍齐这笔钱,他只好去借月利率高达三分的高利贷,他真是被弄得焦头烂额啊。好在这条渔船下水后就立即投入渔汛生产,资金周转期只有三五个月,否则的话,这条渔船在渔汛结束后所分到的红利还不够还高利贷的利息呢。所以他对此有深刻的体会,创业难,守业也难哪。他认为,依靠财产所得的收入绝不是轻松而得。他想,他如果去当这个农会主任的话,就必然要参与没收地主的财产,也要参与管制地主、抓捕地主甚至枪毙地主这些行动,他这样做能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吗?他如果这样去做的话,就必然要招致不少人的怨恨,他还能像以前那样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些本与他毫无瓜葛的人吗?他为什么要去担当这些不必要的嫉恨呢?更何况,我与这些人本来就是同在蓝天下,同住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相处都是和和气气的,我怎么能一下子主翻脸不认人了?这可不是我周风华的德行。十多年来,我周风华当了靖海乡的渔会会长,无不都是为了靖海乡的渔民们能有一个和睦相处的环境,现在我如果去做了这些有悖于常理的行为,岂不是违反了我自己做人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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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靠贫雇农,团结中农,孤立富农,打倒地主。----- 这时候讲究阶级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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