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殇》连载之九
九司马青面临一场“生与死”的考验。他的险恶处境远比林茂生、白云要严重得多。在批判他的最初时刻,他心里简直像针剌一样难受。随着批斗的次数多了,他这夥经历过创伤的心似乎已经变得麻木起来,有了一种“死猪不怕热水烫”的感觉。他此刻十分清醒,出身于中农家庭的林茂生都被送去劳动教养了,他还会有更好的“下场”吗?对此,他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
在班里刚开始批判他错误言论的时候,他一时觉得无法接受,所以他总是要辩解一下,但为此却遭到了新一轮更为猛烈的批判。于是他就懂得,在批判会上,无论如何辩解总是枉费心机的。还有一次叫他难以承受的批判,更令人心碎:他邻桌的一个同学义愤填膺地批判他说,司马青确实是一个死心塌地的反党反社会主义分子,简直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有一次,他用手作成手枪的样子指着我的头颅说,我代表阶级向你宣布死刑。接着他就用嘴发出啪地一声!你们看,我三代出身贫下中农,这个地主分子对我们怀有刻骨的仇恨!
当他听完这个同学的发言后,既惊恐又气愤,他怎么会如此无中生有地血口喷人呢?他在急切之中忽然想起,这是他与他在有一次看完一场电影后,确实有过一次类似的戏说。那是一场反映地下斗争的故事片,地下工作者与一个叛徒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智斗以后,这个地下工信者终于战胜了叛徒。最后,决定由这个地下党员去处理这个叛徒的死刑。行刑前,这个地下党员叫参加行刑的另外二个人离开,然后他对叛徒宣布说:“我代表组织向你宣布死刑。”看完电影后,我出于兴奋,学着这个地下党员的样子,对着与我同去的这个同学说:“我代表组织向你宣布死刑”。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戏说竟会变成了“阶级报复”!他于是就向同学们说明当时这样的情况,并说明他当时说的是“组织”并不是他所说的“阶级”,因为这一字之差的区别可实在是太大了。但批判会并没有理采司马青的说明,反而招来了一阵更加吓人的口号:“铁证如山,不容抵赖!”、“司马青顽抗到底决没有好下场!”……
从此,司马青就采取“沉默”的态度来对付批判。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完全明白用“沉默”去对付批判的后果是什么。他十分清醒,他的两条主要“罪状”决定了他不能承认“错误”。其一,因为他绝对不能认可他们对叔叔的污辱,他叔叔是的的确确因为参加地下革命斗争而被国民党杀害的;其二,把他对“描述杀人细节”提出不同看法说成是“地主阶级分子对革命的刻骨仇恨”是完全出于别有用心,这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因为一旦承认,岂不是等于把自己送上绝路?!“沉默”与“承认”的后果是一样的,反正你“逃不出自来佛的手心”!在某种意义上说,“沉默”经比“承认”好得多。所以他只能选择用“沉默”来对付批判,反正任何辩解都是无济于事的。
司马青对于人生已经绝望。他现在连做人最起码的尊严都完全丧失了,生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经过了一个撕心裂肺的不眠之夜,他决定了自己最终选择的道路------一条通往地狱之路!他现在的确变得相当脆弱,这恐怕与他的家庭屡遭创伤有关。他极度伤感地想,等待他的将是判刑、劳改,受尽人间的欺凌和折磨,这难道是做人的价值吗?他忽然想起历史上的一个士大夫说过的话:士可杀而不可辱!这就更加坚定了他了此一生的念头。他知道,宣布逮捕他这一天将很快地来到,他必需做好各项准备,以防万无一失。他必需选择好最佳的时机、最佳的自杀方式,一定要能显示出既壮烈又干脆利索,敢向死亡挑战是一种强烈的、无言的抗争!
批判司马青大会的会场里鸦雀无声,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只等会务人员押着司马青到场就可宣布大会开始。朱百雄是今天的大会主持人,他显得容光焕发,光彩照人。他此刻的心情真有说不出愉悦,这个司马青最终没能逃脱他的手心!可就在他踌躇满志之时,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惊天动地的喊声:司马青跳楼自杀了!
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对于朱百雄来说比猛雷声还要可怕,他跃然起身,迅速朝出事地点奔去。会场顿时大乱,同学们都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迎面而来的正好是一辆朝会场开来的公安局的红色囚车……
初稿于 2003年4~6月
改稿于 2003年7月 连载阅毕,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一点眼泪,也许是类似的文章看的太多了。悲惨!希望历史不要重演。 本帖最后由 成根 于 2011-6-6 11:54 编辑
张为礼先生的力作《文殇》,荣获2003年1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华文学选刊》等颁发的首届《华夏作家网杯》文学大奖赛优秀奖。 张为礼先生的力作《文殇》,荣获2003年1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中华文学选刊》等颁发的首届《 ...
成根 发表于 2011-6-6 11:53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哇,这也能被成根大叔您搞到。 哇,这也能被成根大叔您搞到。
戒慧 发表于 2011-6-7 09:07 static/image/common/back.gif
:lol 详见《拜访象中老学长【回乡记行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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