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甬象 于 2010-1-4 13:11 编辑
摘自象山党史 象山蒲湾村假墓真相 作者:钦象 录入:现在的蟹,nbxsrky
2007年,象山县石浦港内的打鼓峙开发建设造船基地,岛上坟墓限期迁移。与打鼓峙一水之隔的蒲湾村原党支部书记金阿星的儿子金小云,将一穴假“金阿星”墓迁往村后上门岗,重新安葬在已经去世整整10年的父亲金阿星墓旁。这一举动,引起了村民们的议论,从而揭开了那穴假墓背后的真相。
事情得从金阿星其人说起。蒲湾村的金阿星,生于1912年,从小家贫,苦出身,一直在本村务农和晒盐,为人忠厚。解放初,表现积极被选为村干部,还入了党。1954年,提拔为横峙乡人民政府副乡长,工作踏实肯干。1956年2月,撤小乡并大乡,横峙乡并入七八里外的金星乡。他因为子女多,吃口重,土改时分得的土地无人耕种,加上家底薄,住的是5间土坯墙茅草房,所以主动辞职,回村重操旧业。不久,在合作化中又当上农业社社长,公社化中转任石浦公社金星大队蒲湾生产队党支部书记。
当年的蒲湾生产队,生产条件极差,耕地多数是盐碱田,一部分还是报废盐滩“养淡田”,盐碱性重,粮食产量很低。1956年“八一”台灾中,村前海塘决口,潮水出没,更加重了稻田的盐碱度,秧苗连年枯死,社员的口粮也成了问题。这种状况,与公社化“大跃进”,到处放“高产卫星”的形势形成了明显反差。蒲湾生产队自然也就成了“落后队”。
1959年“庐山会议”以后,各地在贯彻会议精神中普遍开展了“反右倾、鼓干劲”、“拔白旗、插红旗”运动。石浦公社于这年10月派出一位党委副书记,带领工作组进驻蒲湾生产队,发动社员找“落后的根子”。找来找去,结果找到了金阿星身上。有人反映他有“经济问题”,“贪污”生产队多少多少钞票;有人检举他有“历史问题”,曾经与被镇压的通匪犯周才贵有“勾结”;更有人揭发他“私藏枪弹”,企图不良……
面对这些说法,金阿星曾再三辨解。他说,蒲湾根本没有多少钞票进账,有没有“贪污”可以查账。与周才贵的关系,天知地明,都是蒲湾人,从小在一起,是伙伴。至于他解放后载灰船把土匪谢秀定送往敌占区渔山岛,犯通匪罪被政府镇压,那是他的事,与自己不搭介。关于五六颗步枪子弹,是社员前几年从中界山海涂上捡来的,说是山上驻军训练时掉在海涂上的,估计都已进了水,没有用了,所以让小孩玩掉了。但是,工作组根本不听金阿星的辨解,也不作调查核实,认为蒲湾之所以落后,是因为“坏人当道”,金阿星这面“白旗”必须拔掉,而且要“新账老账一起算”。于是,将他与两个确有政治历史问题的人一起关进了石浦公安派出所,进行“审查”。
一天傍晚,工作组在晓湾祠堂前的晒场上召开社员大会,准备批斗金阿星并将他逮捕法办。金阿星由民警从石浦押到会场,在大会即将开始之时,他提出要上厕所,结果,乘民警不备,溜进了旁边晒盐滩的一个滷廒里。民警找不到他,立刻报告工作组。工作组立即发动干部、社员四处搜查,黑灯瞎火的,不见金阿星的影踪。批斗大会没有开成。
原来,溜进滷廒的金阿星见民警去报告工作组,乘机逃上了晓湾的北面山。等到天亮之前,怕被人发现,便找了一个开了口子的古坟洞钻了进去,将坟洞里烂掉的棺材板和尸骨摞在一边,过起了“活死人墓”的生活。开头十几天,他只能夜里出洞,在附近番薯地里挖几颗番薯充饥。十几天后,住在北面山不远的农户王定福妻子发现了他,给他一天送一次烧番薯、烤洋芋,还背来两块破门板,让他铺在坟洞里当眠床。
金阿星失踪后死不见尸活不见人,工作组仍不放心,派人到处探听他的下落。大约三四个月之后,蒲湾与打鼓峙之间的晓湾港海面上漂来一具无名尸体,面孔已腐烂不可辨认,年龄却与金阿星相仿。社员说这就是“金阿星”。金阿星的妻子儿女闻讯后,满以为金阿星跳海自尽了,于是哭天抢地、披麻戴孝,将这具尸体就近掩埋在打鼓峙上,还在海边上搞了“招魂”,自家茅草屋里设灵祭奠。
至此,工作组以为金阿星真的“畏罪自杀”了,于是撤销了他的职务,并开除党籍。但也有人心存疑虑,说金阿星从前曾请鹤浦“银子小乃”镶过金牙齿,应当掘坟看个究竟。工作组听了觉得有理,派人上打鼓峙掘坟。说来也巧,那具尸首也有一颗金牙齿。这才让他们放了心。可是,“活死人墓”里的金阿星却是度日如年。开头半年,因为是冬天和春天,还勉强可以过去。后来,随着气候转暖,人在坟洞里犹如钻在蒸笼里,闷热难挡,浑身是汗,又没有水可以冲洗,汗臭呛鼻。王定福一家当时已吃生产队食堂,饭票有限,打来的又都是薄粥汤,自己也不够吃,省下来才送一点给金阿星充饥。因此,金阿星只能在黑夜里溜到附近一些亲戚家里讨饭吃。亲戚们见他头发披肩,胡子成把,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都十分同情,但又觉得他有“案”在身,不能久留。金阿星也怕连累他们,往往吃一顿就立即回到坟洞里。
1960年夏天,个别亲戚感到金阿星实在可怜,便将他还活着的情形悄悄地告诉了他的妻子。妻子获悉后喜出望外,当夜将他接回家,用剪刀一刀刀地剪去他的长头发和胡子,又给他洗了身子,换了衣裳。但当时工作组刚走,风声还很紧,家人又让他回到那个坟洞。这以后,每天由他的妻子或大女儿将生产队食堂打来的薄粥装在一个粥瓶里,利用夜间送至坟洞,让金阿星吃一天。第二天再送去另一瓶。就这样,两只粥瓶调来调去,维持着金阿星的生命。
盛夏时节,特别是晚上,山上蚊子袭来,无法入睡,他只得蹲在洞外有风的地方过夜,拂晓前再回坟洞补睡。
由于晓湾北面山离家较远,每天夜里送粥瓶不方便,如果被别人发现会添麻烦。过了一段时间,金阿星的妻子又在蒲湾村后的庙后山上找了一座古坟,将他“转移”到这座 坟洞里。这样,送粥瓶是方便多了,但那个坟洞靠村太近,避人眼目更须当心,加上蛇虫百脚也多,时刻有生命危险。有个晚上,一条大蛇游进了坟洞,在金阿星的身上游来游去,他只得一动不动,才未被蛇咬……
就这样,金阿星在两座坟洞里足足过了两年半时间!
大约是1961年春,党中央、国务院的“十条指示”精神传达到了石浦,外面的风声有所缓解,金阿星才从坟洞“转移”到自家茅草屋。为了继续避人眼目,他的妻子又在土坯墙的一个缺口上,给他做了一个“避风窝”,够他一人可蹲,外面挂一件蓑衣挡人眼目。一有风声,他就往“避风窝”里钻。可是,时间一长,生产队有些干部大概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借口查找队里的箩簟,有一天突然闯进了他家。金阿星幸亏躲得快,钻进“避风窝”,可那件蓑衣还在动,他的妻子连忙过去拨弄了一下蓑衣,并说:“这茅草屋四面透风……”这才未被发觉。如此生活,金阿星又过了半年时间。
就在金阿星回家不久,上级关于纠正“五风”,甄别兑现的政策下达了。他在晓塘白玉湾生产队的朋友张金玉得知此事,开始替他写上诉信,分别寄给党中央、浙江省委和宁波地委。1962年上半年,省委、地委派人来蒲湾调查金阿星案件。后来,又会同象山县委查明事实,认为1959年强加在金阿星身上的“罪名”均为不实之辞,决定给予平反,恢复其党籍和党支部书记职务。
金阿星得还清白,重见天日,当时曾轰动象山南乡。因为3年未见太阳,他脸色像张白纸,两眼不能见光,营养极度不良,体质十分虚弱。省、地、县调查组在给他落实政策的同时,还送他鱼肝油两瓶、自来血两瓶,让他进补调养。人们在为他高兴的同时,又替他抱不平,但金阿星毕竟是忠厚之人,他和他的家人心态平和,没有计较3年蒙冤之苦。“文革”期间,有人鼓动他起来“造反”,批判那位工作组长,他却不为所动,说:“过头了事,过头了就算了!”结果,蒲湾大队党支部书记一直当到74岁才卸任。1988年,77岁的金阿星病故。
最后,话题还得回到那穴假墓上来。
金阿星过“活死人墓”生活那3年,他的妻子儿女为瞒过生产队干部群众,每年清明都去打鼓峙祭扫那穴假“金阿星”墓。金阿星重见天日后,说这位无名死者帮过他“大忙”,仍每年前去祭扫。临终时,他又叮嘱子女不要忘记这位“恩人”。这次金小云迁移那穴假墓并重新安葬在他父亲的墓旁,说是“为今后方便管理和祭扫”。村民们说:“金阿星和他的儿子都有良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