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女儿:思念依然无尽
在此期间,虽然很多媒体试图就这本书的创作采访满妹,但大多都遭到婉拒。在该书出版一年后,满妹终于与笔者面对面敞开心扉——我是家里跟父亲接触年头最少的人,最没资格写书
问:你第一次写书,一写就是49万字,最初是怎么想到要写这本书的?
满妹:父亲去世后,我对他的思念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不少朋友不断督促我记下这一段历史,因为这或许可以寄托每一个愿意了解父亲的人的哀思。但我也有顾虑,我从来没尝试过写书,工作又特别忙,还不懂政治,所以一直不敢动笔。但朋友们坚持认为我有这个义务,并且历数了对我的印象:从小喜欢听故事讲故事,“文革”期间看过大量世界名著,在部队期间每周出板报,写稿件,还发表过几篇小文章,后来又做过5年编辑和10年的编辑部管理工作。是啊,我想可能这些都对我的写作带来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我当过兵、做过工人、学过医,虽然在《中华内科杂志》工作期间的工作跟文字有关,但写文学作品毕竟与专业医学杂志有很大的不同,因此写作过程还是比较艰苦的。书中大部分内容推倒重写大约有两三遍,书稿曾达到过50万字,反复修改过三四十遍。我下班早的话大约是晚上六七点到家,迟的时候得晚上十一二点了,所以我的写作是断断续续的。资料搜集到一定程度,感觉可写的东西太多了,就晚上写,写到凌晨累了,睡几个小时觉,接着去上班。实在写累了,或者资料搜集不上来了就停一段。在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对最后一稿的修改是最大的,那次集中修改了两三个月,简直都快累死了。其中前半个月,我和我爱人为改稿子专门请了年假到北戴河“闭门造车”。每天多则睡四五个小时,少则睡两三个小时,昏天黑地,边哭边笑地把这本书大改了一遍。我爱人主要是核实文献资料和历史背景,从政治上把关;我则是把文章内容大删大补,又把文字重新梳理了一遍。
问:母亲支持你做这件事情吗?
满妹:开始家人并不知道,后来我拿出初稿给他们看,请他们提意见。妈妈帮我核实了一些资料,三哥给我讲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对这本书能不能出版,他们和我都将信将疑。其实我觉得自己是家里最没资格写这本书的人,因为妈妈在“文革”期间曾对我的哥哥们说,我是家里受教育最少的人。从年龄最小的角度讲,我又是跟父亲接触年头最少的人。
作为第一次习作,只希望能带给大家历史的真实
问:你是学自然科学而不是专门搞历史研究的,书中大量的史料内容是如何得到的?
满妹:史料来源三部分:一部分是报刊上公开发表的内容,一部分是我父亲的讲话,还有一部分是采访来的史实。我找到一些可以联系到并愿意讲述给我的人,比如父亲身边的工作人员、家乡的亲戚和我们的朋友,通过对他们的采访,对史料进行反复核实,使得细节更准确和丰富。
问:以女儿的身份写作,难免带有感情色彩,这样如何保证“历史的真实”?
满妹:我曾说过“作为第一次习作的我,只希望本书能够带给大家历史的真实。”这次虽然是以女儿的身份写书,但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保证内容的真实。因为父亲的一生是多姿多彩的,他经历了很多重要的历史阶段,又是改革开放初期的关键领导人之一,我要对他负责,也不能不对历史负责。我的角色和地位不可能对历史负完全责任,但我有义务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再现真实历史。当然这个真实只能说是在现有条件下尽力做到的。比如说,一般我看到有关他的材料,首先会找有关人员核实,核实完再写,写完再给当事人看。但有的事情已经联系不到当事人,自然也没办法核实。
问:书中父亲生活方面的内容似乎感觉看得不尽兴,是有意弱化处理吗?
满妹:我父母跟子女在一起的时间很少。除了工作,父亲利用点滴时间看书,所以我们之间的故事可能不像大家希望的那么多。而且由于年龄小,生活上的一些细节我可能没记住,也记不清了。比如后来有朋友跟我说,曾看到我父亲在“文革”中帮保姆抬垃圾,他问我为什么没写,我说我不知道呀。
问:在第一章《永远的沉默》中,作者感情喷薄而出;但在后面的内容中,这种情感的东西少了,更多的是冷静的描述,是有意在控制情感吗?
满妹:不是有意地控制。因为父亲工作时我不在场,而父亲又从不跟我们讲他的工作,所以有的内容写起来会有距离感。有的事情我可以找人采访了解详细过程,比如“首长失踪”那段可能还比较有趣。但毕竟不是组织安排我写这本书,所以我看不到档案。其实有大量的事情我是不知道的;有的事情我知道但没线索,不知道去找谁;还有的事情即使知道找谁,但对方未必有时间或者愿意跟我讲。比如很多读者来信说改革开放至父亲辞职的那段时间写得太简单,希望能看到真实的具体的细致的重要内容。
父亲是一个善良的小老头,最大特点是脾气好
问:你本名叫“李恒”,但写书用了“满妹”这个名字。“满妹”和“李恒”这两个名字有什么来历吗?
满妹:“满妹”是婆婆取的。出生时婆婆说,“孙儿、孙女都有了,满足了,也满意了,就起名叫满妹吧。”父母先前曾有戏言,为了体现男女平等,儿子跟父亲姓,女儿跟母亲姓。但其实“李恒”这个名字是我当兵前母亲为我改的。因为我担心自己出身不好,跟父亲姓会被查出来,影响当兵,所以就随了母亲的姓。至于“恒”字的来历,是因为我小时候对什么都好奇,什么都喜欢学,外婆说我是“十八瓶子半瓶醋”,意思是什么都会点,什么都不精;所以母亲希望我做事能够持之以恒。
问:家庭中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满妹:父亲在我心中是一个善良可怜的小老头。对子女来说,父亲是典型的慈父,最大的特点是脾气好,从不生气着急。我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不管我在他身上怎样爬来爬去的,他从没烦过我骂过我。有不少人说父亲最宠爱我,但我不这么看,我觉得父亲对女儿和儿子的爱和关心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比如父亲偶尔会带我吃冰淇淋,但“文革”期间带着儿子去吃过饭。我们家是慈父严母,我们从来不怕父亲,父亲特别好说话,跟我们在一起老是有说有笑,有时还给我们讲故事。
问:父亲对你们的事情干预多吗?比如工作选择,婚姻的选择。
满妹:父亲给我们的压力是无形的,是言传身教。但他从不干预我们的私人生活,非常开明。在哥哥们到了婚恋的年龄时,父亲曾在一次聊天时,假装随意地对我们说:“希望你们有事情能够跟我和你们的母亲沟通,我们总是比你们经历的多,看到的多。我们会给一些建议和意见做参考,但你们放心,我们不会强迫你们或替你们做决定。”时至今日,有的家长对子女的婚姻不满意时还会要死要活,我父亲虽然也曾有头疼的时候,但他最后还是成全了孩子的决定;对认为合适的婚恋他还会提供一些帮助,比如一起在家吃饭聊天。我有三个哥哥,我们四个人有的在政府工作,有的在企业做管理,但不管在什么岗位,大家都是自食其力,都很努力。
问: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有没有继续搜集整理父亲资料的计划?
满妹:我一直在搜集这方面的资料,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或者兴趣。至于将来是不是继续写,要看情况。至于我个人,我希望退休后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多拿出一些时间陪母亲,把没能为父亲做到的为母亲多做一些,以弥补我对父母的歉疚。[李赵文] 感觉好像很遥远的事情了,也是我们本家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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